长歌的确对莫生有救命之恩和收留之恩。
  三年前，她初来天盛桐城，在莫生街看到他正要被一个中年男人砍去当柴烧。长歌见他可怜，便出手相救，取“莫生街”之“莫生”为他命名。
  不过，莫生并不是人，他是一棵万年青修炼而成的小树精，只有一百年的修为。当时因为那男人身上的阳气过重，莫生抵抗不了，所以才会在鬼门关溜了个圈儿。
  而对于莫生的身份，长歌是早就清楚的。那时，她是只一眼便看出这棵小树成了精。因为她和他也算是“一家人”，一只有着上千年修为的妖。
  自那以后，长歌便在莫生街落脚，于街尾开了一家名叫“三生轩”的古董店，并以自身修为帮莫生修得了人形。
  “长歌你这个坏女人，虐待小孩儿，早晚要下地狱的！”
  “那就下吧……”
  “吱——”
  门开了，屋外站着一个身着银狐披风的年轻男子，容貌绝世无双，只是因为在外太久，脸冻得有些泛红。
  好美的人……和长歌一样美！
  这是莫生的第一反应。纵然长歌再“坏”，可是对于她的美貌，他也是不能否认的。
  “呃……公子请进！”莫生让开路，邀请男子进屋。
  他合上伞，进屋后将披风也解了下来一并递给了莫生，然后走到桌前——
  “姑娘可是‘三生轩’的店主长歌？”
  男子白衣锦袍，风度翩翩，确是公子世无双！
  “正是。”长歌檀口轻启，眼睛仍未离开书本。
  “在下孟明空，有一事相求！”他从腰间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望姑娘帮忙。”
  “公子是觉得自己所求之事只有这一锭金子的价值？”
  “而且，我三生轩只做交易，不帮人，公子还是拿着这东西回去吧。转身，直走，左转，记得关门。”
  长歌说话永远这么直白。
  孟明空先是一愣，而后又很快反应了过来，收起金子，说道：“是明空唐突，坏了姑娘的规矩，还望姑娘见谅！”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莫生走了过来，端来一杯茶：“公子请坐，公子想要做什么交易？”
  “我想……救一个人的命！不管姑娘最后要拿走我的什么作为代价。”
  “啊？”莫生的脸色难看起来。
  这个交易……长歌索取的代价怕是不会太小，也许是——一命抵一命！他下意识地看了长歌一眼，她还在看书。“那个人对公子很重要吗？”
  “是！她曾经救过我的命，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弃她于不顾。不论什么代价，我都愿付！”孟明空一脸坚定，虽然是在回答莫生的话，却一直盯着长歌。
  终于，灼热的目光让长歌抬起了头。
  在看到她脸的那一刻，孟明空猛地一震，心中有了片刻的悸动。
  好美的女子！为何……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当真要做这笔交易？就算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是！”长歌的话将他拉回现实中，继续坚定的说着。
  呵！一抹嘲讽的的笑从长歌脸上滑过，快到无人能够捕捉到。然后，她从竹筒里抽出一支竹简，提笔蘸了蘸砚台里的汁液。
  “名字。”
  “成如夏。”
  于是，一列如血一样红的字出现在了竹简上——求得成如夏一命！
  长歌写完后停下笔，再次问道：“你可想好，当真不后悔？”
  “不后悔！”脸上没有半分动摇。
  “好，那就签下名字吧！”长歌将笔递给他，轻眯着眼看他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多谢长歌姑娘，明空告辞。”
  最后，他礼貌地同长歌告了别，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了三生轩。
  “咚！”
  门被关上，送客回来的莫生迈步走到桌前。
  此时，长歌还在死死地盯着孟明空的那支竹简，似乎想要将其盯出一个洞来。
  “喂，长歌！那位孟公子的代价是什么？”
  对于孟明空，莫生的印象是极其好的。不但人长得好看，性子也很温和，彬彬有礼。所以在他心里，是希望长歌可以放点儿水，不要让他以命作为代价的。
  长歌收回目光，将桌上的竹简也收入了袖中，才看着莫生说道：“每做成一笔交易，你都会问我一次，可我还是那句话——天机不可泄露。而且，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地扫完了吗？瞧，又有雪花飞进来了。”
  “难道你真的准备让他以命作为代价？”
  “三生轩有三生轩的规矩，不管是让他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是在按规矩办事。”
  “去你的狗屁规矩！你这是草菅人命！”
  莫生愤懑难平，小手用力朝桌上拍了一下。石砚里的红汁受到扰动，溅到他手背上几滴，灼烧感立刻透过皮肤传来，莫生“嘶”的一声收回了手。
  “你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好疼啊！”只见他手背上一片通红。
  长歌一惊，立刻从椅子上起身，眨眼间便来到了莫生身边。然后一把抓过他的小手，右手轻轻一翻，手中便多出一把银色的弯月小刀。手起刀落，一块儿肉被他被她硬生生地剜下。
  “啊！”莫生大叫一声，撕心裂肺，甩开了长歌，“长歌你这个坏女人，心是黑的吗？你太恶毒了！”
  “这东西有毒！”长歌踉跄的身子在扶到桌子后稳住了，朝地上飘过一个眼神。
  莫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见了什么？从他手上剜掉的那块儿肉，居然正在腐化，不消片刻，便已化作了一小片血水。
  他的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继而猛地将头转向桌上，望着石砚的双眸中也充满了惊恐：“长……长歌，这……”
  三生轩开了三年，他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长歌用的那支笔，蘸得竟是这种汁液。
  而长歌依然面不改色，自顾自的拉起他已经停止流血却仍少了块儿肉的手，从衣袖中滑出她玉白的手轻轻拂过伤口，霎时恢复如初。
  “这是地狱魔界忘川旁彼岸花的花汁。彼岸是被诅咒的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汁液极毒，如血一般红，是地狱魔界的圣花。”
  “那支笔，只有用彼岸的花汁，才能保证写下的字永不褪色。”
  莫生听了她的一席话，抽出手，嫌弃地看着她：“长歌，你的心真够黑的！这么毒的东西，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你这三生轩迟早是要关门的。到时候，我们都要重拾旧业，露宿街头，喝西北风去啦！”
  不成器的眼神看得长歌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个小孩子，却总像个大人一样，这和当初救下他时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啊！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难道……你会说出去？”
  “我……你……”莫生有些语无伦次，口舌之争他从来没有赢过长歌。
  于是，他冷哼一声，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长歌绝对有气死人的本事，莫生仅有几百年的修行，怎么可能会斗得过她一只有着千年修为的妖？
  “唉！又要用法术来打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