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还在睡梦中就被凌陌的敲门声给吵醒了，外边天才刚亮透，莫林揉着因打坐久了而有些酸痛的脖子，和凌陌打招呼：“君上这么早啊？有事么？”
  “你昨晚···有听到什么吗？”凌陌立在门外，语气隐晦不明。
  “啊？”莫林愣了一下，回想道：“好像没什么···我就听到你和···”
  “没什么就好，”凌陌打断了他，随即吩咐道：“你赶紧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莫林惊讶：“这么早？”
  “一般这个时辰，学生们都已经开始做早课了，你真的觉得早？”
  隔壁开门声响起，穿戴整齐的折风恰好走出来，朝凌陌恭敬道：“我已经把君上您说得资料给写出来了，只要再整理一下就好。”
  凌陌点了点头，嫌弃地看向莫林，你看，同为跟随者，人家就比你勤勉多了。
  莫林看懂了凌陌的嫌弃，觉着这有些不公平，自己和折风根本没法比啊···而且他昨天也费了许多力气，怎么还不让睡个懒觉了呢？他又不敢反驳，只好怀着怨念去跟着折风去整理那所谓的资料了。
  然而当他去了折风房间看到那堆在桌上比他人还高的书卷时，瞬间就惊了：“你们···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
  “应天府，君上到考场走了一遭，顺带把历年的題案用须弥芥子袋装了一份出来。”折风十分淡定，大概是因为他先前已经震惊过了。
  莫林也不敢多问，连忙和折风开始把这些题案收拾起来，凌陌看着他们忙碌，忽然想起来自己房中还有一大堆没有收拾好，便也转身回房。
  云若若正躬身捡着那一地的书卷纸张，见凌陌进来，道：“仙君你是不是又偷偷把人家的东西拿回来了？”
  凌陌捡书的动作一僵，接过云若若手里的题卷道：“理论上来讲本君是有翻看这些題案的权利的，只不过我现在选择把它们带回来看而已，乖，这些东西我来收拾就好，你不如再去睡会儿？”
  云若若摇头不语，帮凌陌把那些题卷都按顺序放回芥子袋里，又把房间给收拾好后往门外走去，未等走到门边，就被凌陌一把拉住了。
  “你先把头发和衣服整理好。”凌陌看着她皱眉。
  “可我衣服什么的都在隔间···”云若若眨了眨眼。
  凌陌只能无奈地目送她披着头发出去，正要把书桌上没用的废纸都烧了，院子里忽地响起了莫林的声音：“欸，这位···百妈妈你们这么早就来此地，有何贵干呐？”
  “我来找你们主子。”百娘行色匆匆，领着身后的姑娘行到院中，看见立在廊下的云若若便是眼睛一亮，笑着迎上去道：“这位妹妹生得好生标志，我初见便知你是个有灵气的，哪知你这机缘也是极好的，我这回来可是给你带来了个好消息。”
  云若若被她吓了一跳，只想往后躲，凌陌揽了她一把，立到她身前问百娘：“什么好消息？”
  百娘从身后姑娘手中的托盘中取出一方折笺来，笑吟吟道：“今早辞话楼的钥儿姑娘亲自把这最后一张请帖送到了我门上，能收到这请帖的，可都是合阿鸣仙子眼缘的姑娘，若是应邀去了，好处可多着呢。”
  “什么好处？”凌陌打开了那张铺金笺纸，看着上面的端秀字迹，从字里行间的语气来看，写这份请帖的阿鸣仙子怕也是个心思深沉的，当然，面前的百娘也简单不到哪儿去。
  “郎君是外来的，有所不知，”百娘耐心极好地给凌陌解释道：“这阿鸣仙子说是周暮第一才女也不为过，撇去修为不谈，就说她的才情，连应天府榜上有名的学生们都得敬她三分···如今大考在即，阿鸣姑娘却邀请几个姑娘开个文会，你说，去了好处多不多？”
  “既然有好处，那让我···我妹妹去也不大合适，不若我随她去？”凌陌心知这文会估计是阿鸣故意引云若若前去而设的套，但他本就想去辞话楼一探究竟，借此机会去看看也无妨。
  “这位郎君您说笑了，”百娘掩唇笑道：“你便是跟着去了辞话楼，也入不得高阁，更到不了文会见不得阿鸣仙子的，阿鸣仙子这请帖只请女子，你可明白？”
  “只请女子？这是为何？”一旁的莫林好奇地追问。
  百娘瞪了莫林一眼：“你们男子凭自己的本事便可参加大考，想入仙道的机缘多着呢，阿鸣仙子便是怜惜那些有才情的姑娘才特地办此文会，来给她们指点大道的，所以说，要是能入这文会，好处颇多啊。”
  最后一句是说给云若若听得，但云若若听不太懂，她只看出了凌陌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无论怎么看，这个辞话楼都很诡异，所谓的阿鸣仙子更不可能安好心，凌陌是绝不可能让云若若单独去的，可是去还是必须得去的。
  后天，后天就是大考了，他明天必须去应天府把题卷有问题的事给揭出来，打断这次考试···如果他今天没办法确认罪魁祸首的话，或许明天打草惊蛇后，他就再也找不到证据了，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学生依旧不能得到慰籍。
  而眼下对方主动给他递来了这么好的一个契机，要让他放弃真的太难了。
  凌陌还在思考能不能找个法子让自己隐藏在云若若身边，随她一起进辞话楼，一边护她周全一边查探事情，身后的云若若却突然贴了近，拉住他的发带往下一扯，凌陌反应过来时，他的长发已如瀑倾泻而下。
  “你看，这样是不是就成了姑娘了？”云若若歪头问道。
  凌陌：“···”
  百娘和她身后的雨姑娘：“···”你可真是个有才的小姑娘。
  莫林：“···”我想点头可是我不敢。
  折风见大家都不回话，而云若若天真的目光看了过来，只好出声认真道：“虽然很像，但是除了头发，其他地方终究还是和女子不同···唔··”
  折风还未说完，莫林就冲过来捂住了他的嘴，给凌陌赔笑道：“这孩子说话太实诚，主子您千万别计较。”
  凌陌的脸红白交错，他呼出一口气，朝云若若伸出手来，咬牙切齿道：“还不快还给我？”
  云若若见凌陌真的要生气了，也不敢再闹，连忙把发带双手奉上，面上却委屈地瘪起嘴来，她明明是看仙君太过纠结，所以在帮他想办法嘛。
  凌陌也不能真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他看着云若若委屈的样子，心中挣扎了许久···最终做出了抉择，他艰难道：“要不···我试试？”
  除云若若以外的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呆滞，实在是凌陌这话说得太惊悚了，便是凌陌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后，也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莫林愣过之后连忙笑道：“主子要是有这个心也是好的，即使前路万般险阻、千般磨难也甘愿为学业付出一切，主子大义！小的佩服！”这种时候还是赶紧捧场拍马屁重要。
  然而他这马屁拍得着实不是地方，几句话就让凌陌彻底下不来台了，他脸色极难看地扫了莫林他们一眼，然后拎起云若若去了房里。
  等他和云若若说好此事绝不会外传，以及称呼等问题后，他才彻底狠下心来，绝望地让云若若捧着灵石去找外边的百娘换东西。
  百娘很是震惊，怜惜地看了身后的雨姑娘一眼：你喜欢的小郎君大抵是个疯子。
  雨姑娘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能心情微妙的跟着百娘进了屋内，待看见靠在桌边的凌陌时，她忽然又觉得，这别说是个疯子了，就是个傻子她也喜欢，更何况疯子和傻子可没有他那一身气度。
  百妈妈便使了个眼色给她，给云若若梳妆去了。雨姑娘感激地朝百娘笑了笑，捧着东西朝凌陌走去，以她最好最美的姿态。
  奈何凌陌的眼神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只是随意地从她捧过来的托盘里找了把梳子，看着百娘给云若若梳头的步骤，自顾自地学了起来。
  雨姑娘愣了愣，又鼓起勇气柔声道：“不如让我来吧？”
  凌陌心中还在郁闷，听到这话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费力地在和自己的头发作斗争，等雨姑娘朝他伸出手时，他却极快地避开身去，冷着脸道：“在下一向反感女子的触碰，姑娘还是离我远些的好。”
  雨姑娘僵住了动作，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脑中闪过凌陌拉起云若若的一幕幕，心里有些酸。
  那边的云若若一边听着百娘的念叨，一边朝凌陌弯眸笑了笑，见凌陌回瞪了她一眼，这才收敛了笑意。
  实在不是她故意嘲笑凌陌，真的是因为凌陌纠结着梳头的样子真的太好玩了啊···由于她一直在强忍笑意，在百娘给她上妆时增添了不少难度···好在最后还是完成了，在凌陌愤愤的眼神中，她连忙溜了出去。
  外边莫林和折风正在廊下等着，听见云若若和百娘出来的脚步声，连忙看过去，便被惊艳了一下。
  云若若的头发只是稍稍打理了一下，只多了支黄玉钗，脸上也不过是染了些粉色，却显得她整个脸都柔美了许多，而她那身浅绿衣裙外笼素纱的搭配更使得她灵动可爱，远远看去她便像是一朵水仙花，又能叫旁人不自觉地想起笼着薄雾的新芽来。
  见莫林和折风都瞧着自己，她也不扭捏，提着裙摆在莫林旁边坐下，苦恼道：“虽说穿成这样能进辞话楼，可走路行事却是不方便了许多，这可如何是好？”
  莫林哭笑不得：“你本就是个姑娘家，一天到晚扮作男子也不像话，还是要学学女儿姿态的，多练练就习惯了。”
  “可问题是，我是姑娘家我可以多练练，仙···主子怎么办？”云若若指了指门口，真诚地请教莫林：“若是他不习惯，不高兴了可怎么办？”
  莫林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想了想凌陌生气后不拿自己开涮的可能···他侧头问折风：“要不，我先去办事了，你帮我和主子说一声？”
  “你自己和他说吧，”折风摇了摇头，“你看他出来了。”
  莫林硬着头皮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便叫他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来者也和云若若一样，只用一支木钗便将头发松松垮垮地挽起了，却凭添了几分风流洒脱，仅有的些许碎发落在光洁的额上，两弯叶眉若隐若现，而最让人痴迷的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一尘不染却又深邃深沉得让人跌进去就出不来了。
  再往下···他带了面纱。他把最秀美的眉眼给露了出来，英气的下半边脸遮了起来，却越发让观者好奇他的全部容貌。随着他走动，他身上的深蓝色裙摆就像一朵墨兰绽放开来，再加上他自身的清雅气质，仿佛真有暗香萦绕在他周边一般。
  直至他行到跟前，莫林才动了动微张的嘴，茫然道：“姑娘你谁？”
  “···”凌陌抬脚便要去踹他，好在被云若若拉住了。
  云若若费力的抱着他的胳膊，一旁的百娘也劝道：“你现在是个姑娘家···姑娘家可不能这么粗鲁···”
  凌陌只好收回脚，强忍怒气问莫林：“你要与我说什么来着？”
  “无事，我正庆幸自己没有提早离开呢，”莫林朝凌陌笑道：“不然我就见不着这么漂亮的···”
  姑娘二字还没说出口，凌陌又想冲上去给他一脚了，然而胳膊还被云若若紧紧抱着，他一动便感觉到了些许温软的触感，顿时僵住了动作，低声喝令云若若：“你快放手！”
  云若若怕凌陌冲动，反而抱得更紧了，劝道：“可主子您是真的漂亮啊···”
  凌陌的怒气消散了一半，别过头去问百妈妈：“我这样就像姑娘了？”
  百娘连连点头；“怕是连姑娘也少有比得上您这姿色的，说您是沉鱼落雁也不为过，我倒不知道我家小雨的手能这么巧给您锦上添花了。”
  一旁默默立着的雨姑娘听见百娘提到自己才收回痴迷的目光，道：“我什么都没做···衣服郎头发是郎君自己弄得，就连妆容郎君都用面纱替了，我只看着罢了。”
  云若若听着雨姑娘的话，不由自主的就去掀凌陌的面纱，掀到一半时凌陌反应极快地避开了，拍开她的手道；“有什么好看的？！”
  云若若呆呆的点头：“有，很好看，十分好看，特别好看。”
  凌陌被磨得没脾气了，红着耳朵问：“当真好看？”
  云若若还是点头，软糯糯道：“您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
  “···”又是姑娘，凌陌气极，脸越发红的厉害，不再与云若若搭话，从袖中摸出一个钱袋递给百娘，对她盈盈一笑：“在下···奴家不放心自家妹妹，甘愿做妹妹的随从与她一起入那文会，劳烦百妈妈带路了。”
  百娘心里想着就凭他这气质，带他去辞话楼怕是要被误认为是踢馆的吧，面上却恭敬道：“那就请姑娘随我来吧。”她领着雨姑娘走在前头，后面凌陌和云若若跟着她出了院门，就像两朵自由行走的花。
  莫林目送两朵花远去，摇头遗憾道：“可惜啊，君上若真是女儿身，莫说是仙界第一仙女了，五界第一绝色都得非他莫属。”
  折风不解道：“可仙界第一仙女不是玉···”他想不起来那个名字了。
  “玉微笙？”莫林叹气道：“玉微笙也是绝色，若容貌君上肯定是比不得她的，莫说是玉微笙，君上还不如那陶韵公主漂亮，可我会那么肤浅地只看容貌吗？”
  折风学着善水的样子接话：“还有···身段？”
  “你也学坏了啊？”莫林敲了他的头一下，“君上哪儿来的身段啊，是看气质啊，若论气质，又有哪个女子能抵得上君上的气质？”
  折风低头不语，他想，或许还是有女子能抵得上呢？不对，大家都是不同的，为何一定要去和君上比？
  莫林见折风不说话，自己赞叹了会儿也拍拍手站起身来，只是当他看向门口时，他忽然怔住了。
  “折风，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
  “君上的胸前···好像是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