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真会玩
作者:冰糖芯      更新:2021-06-28 23:30      字数:4835
  门后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暖黄的灯光下身穿华服的宾客三三两两地坐在大厅里,相互攀谈着又时不时从侍者手里取酒来喝,见到那华袍公子进去后,有宾客向他点头招呼,一个瘦长的男子迎上来道:“于飞兄来啦?”
  “斐安你倒是来得早,”名叫于飞的华袍男子和那瘦长男子寒暄了几句,又颇为嫌弃地往后看了凌陌他们一眼,“在门口被几个憨货拦住了,真是晦气。”
  斐安绕过于飞,诧异地看向凌陌他们,往常入这座大厅的都是独身或成对,但他们这一行就有四个···粗略地打量一遍后,他朝凌陌他们施了一礼:“在下斐安,几位是新来的吧?敢问如何称呼?”
  站在斐安跟前的凌陌楚寒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奢靡的场合,楚寒更是讨厌这些客套、虚礼,他便往后退了一步,想让凌陌上前去应对,未曾想凌陌比他反应更快,直接退了两步,退到了他身后···于是便只剩楚寒离斐安最近。
  立在跟前的斐安还保持着抱拳的动作,对上楚寒面无表情的脸略觉尴尬,好在站在楚寒身后的凌陌出了声:“斐安兄不必多礼,这是我们主子,冷泉居士。”
  “冷泉居士?”斐安愣了一下,连厅内悄悄观望的宾客也都愣了愣,没听说有什么冷泉居士啊···但还是斐安反应快,他立即笑道:“久仰久仰,在下还是第一次在此见到阁下,卖场还要未开始,怕是要等一会儿,还请赶紧入座吧。”
  那边围坐着的宾客已经给他们让出了位置,斐安引着楚寒坐到了桌边,那是一张长桌,桌上设置了一个偌大的景盘,景盘里的高山流水青松翠柏皆是栩栩如生,蜿蜒起伏的小水渠倒映着景盘边璀璨的灵石,那是宾客们的筹码,每个宾客面前都堆了些许晶石,只要一小把就抵得上外边那些赌局中所有筹码的价值了。
  再风雅,这也不过是张赌桌而已,围坐桌边的修士们气质再不凡,也只不是一帮赌徒。
  这个认知让楚寒有些不舒服,面对修士们的打招呼他也不过是冷冷地回应一声,旁边斐安给楚寒介绍了一下曲水流觞的赌法,又试探着问楚寒要不要换些筹码一起玩,楚寒嫌开口拒绝麻烦,便给凌陌甩了个眼刀子。
  凌陌早已把自己定义为楚寒的侍从,所以非常自觉地拉着云若若和墨耶站在了楚寒的身后,接到了楚寒眼刀子后,他低眉顺眼道:“主子想玩就玩个痛快吧,小的带够了钱的,若是不够小的贴补给您就是了。”
  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大颗东珠来,直把墨耶看得眼前一亮,又肉疼地看着那颗东珠被交给侍从。莫说是墨耶,连那见惯了好东西的侍从接过东珠后也露出了惊艳的神情,如此色泽纯正灵气充溢的东珠可不常见啊。
  一时之间修士们的目光都落在了楚寒和凌陌这对主仆身上,身为主子的楚寒看着凌陌冷笑,“既然带够了钱,不若你替我来吧?”
  凌陌面上一惊:“主子莫要开玩笑了,小的天生愚笨,怎么会做这些?万不敢给主子丢脸。主子要是嫌小的碍眼,小的这就站的远远的!”凌陌说完就对楚寒做了一揖,拉着云若若就和其他侍从站到一处去了。
  “···”楚寒无言以对,他在心中万般后悔自己没有多退一步,以至中了凌陌的套路,但想了想又觉得凌陌这样也算是个不错的安派,他向来不愿低头歪腰,若是假扮侍从还要圆滑地与人打交道,太过麻烦,他就这样待在桌边当个冷面雕塑也不错。
  凌陌在一边站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侍从给他们搬来了座椅,他便带着云若若坐下,墨耶凑过来问他:“我们就把··主子放在那儿真的好么?不去帮帮他吗?”
  “怎么帮?我又不会赌。”凌陌摊手,语气无辜。
  “你真不会?这曲水流觞不是文士墨客都懂的吗?现在不过换成了赌局,你就不会了?”墨耶诧异地问凌陌。
  “懂我倒是懂,”凌陌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但我很少接触文士墨客的东西,以前在酒席上也都是赌一把输一把···”
  “你这什么手气···”墨耶盯着凌陌的手指看了会儿,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神情,又很快收敛了起来,无奈道:“好吧,看上去你还真是逢赌必输的手相。”
  凌陌想我就没怎么沾过赌字,怎么就逢赌必输了呢?他往赌桌上看去,那边正在开一轮新赌局,一共九名赌客,算上楚寒就有十名了,赌注也越开越大,大多数赌客都兴致勃勃地盯着小水渠里的鱼雕看,希望它能流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唯独楚寒与周遭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斐安时不时地与他说几句,修士们也有招呼他的,但楚寒惜字如金,甚至不予理会。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在他眼中只有品行不比他差的才有资格与他相处,而眼前这一帮纨绔明显不是,所以对于楚寒来说与这些修士同桌而坐,简直是侮辱。
  但也只能让他忍忍了。凌陌看着楚寒不动如山的样子想笑,云若若却拉了拉他的袖子,凌陌顺着云若若的目光看去,就见邻桌几个侍从正在盯着他们看,其中一个见凌陌看过去,还朝凌陌招了招手。
  这几个赌场的侍从怕是想打听楚寒的底细,凌陌也想从他们口中打听这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过去了。
  招手的那个侍从递给他一盏酒,道:“你家主子在桌边好好的呢,你不必时时刻刻都盯着他,莫搅了他的兴致。”
  凌陌接过酒,呡了一口,该说什么话心中一惊计量好,他叹气道:“我怎么敢不盯着他呢,你是不知道,他一赌就停不下来的,要是赌过头把我给输给人家了,那可怎么办哟。”
  侍从们将信将疑地看着凌陌,他们实在无法相信那个面带冰霜看着赌桌的冷泉居士会有赌瘾,还是那个招手的侍从安慰他:“莫慌,一会儿还有卖场呢,你家主子不会干那么没分寸的事。”
  接下来的卖场才是重点,赌局只是为了防止客人无聊,给客人助兴用的,卖场开至今日还没有出现过客人在赌桌上就输光了筹码的。
  “希望吧,就算主子他没有把钱输光,”凌陌做出了惴惴不安的神情,“万一在下面的卖场里碰上他喜欢的东西,又恰巧没带足钱,还是要把我给卖了啊。”
  “卖场里的东西可没有喜不喜欢这一说,能不能买到还不一定呢,”侍从干笑几声,又想到卖场里会发生的情景,生硬地劝道:“你别担心,在外等着就好。”
  “在外等着?那怎么行?”凌陌连连摆手:“我一定要跟着主子的,我也是带着铜钱来的,我不进去,我家主子在里面乱来怎么办?”
  铜钱算是卖场的请柬,理论上凌陌他们是可以进去的,但在侍从看来买东西付钱的都是楚寒,放不买东西的侍从进卖场可没好处。
  那侍从犹豫了一会儿,又想到凌陌是帮楚寒管钱的,勉强答应道:“那你和你主子进去,他们就留在外边等你们吧,进卖场的人越少越好。”
  “这也不行!”凌陌面上一急,像是强逼着自己说出什么羞耻的东西,闭了闭眼道:“你也不必把我们当人看的,我和我弟弟对于我家主子来说就像一件东西一样···从他把我们抢来带在身边起我们就连宠物都算不上了···”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并不低,待在这间厅里的修士耳力都不算差,听完凌陌这句话再加上凌陌欲语还休的样子,脑中顿时浮现了一连串强抢民男的话本桥段···他们一律静默了下来,眼神暧昧不明又意味深长地看向楚寒。
  楚寒绷紧了身子,捏着桌沿的手指节发白,凌陌又放缓了语气道:“我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也不敢叫弟弟让主子的侍从看管,万一主子一冲动要卖了我,我也好劝主子和下家别分开我和弟弟···我弟弟还小,我不放心···”
  他说着又低下头去,无助中又带着几分坚强,被欺压的无辜美少年形象深入一众修士的心中,连带着楚寒的恶霸断袖变态形象也十分鲜明。
  对于凌陌这种在楚寒刀尖上跳舞的行为,墨耶简短地赞叹:“真会玩。”
  云若若还没听明白凌陌的意思,也不明白为什么厅里突然安静,只听得楚寒那边传来了“咔嚓”一声,好像是木料被捏碎的声音。
  楚寒松开桌沿,转向凌陌,周身的寒意把斐安吓得大气不敢出,就在众修士都以为楚寒要当场发作教训这个妄言的男宠时,楚寒却勾起一个微笑,眸光深邃:“你如今倒抱怨我把你抢来了?当初是谁在馆里熬不住求我带你出来的?”
  馆里、熬不住···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强抢民男,而是伶妓赎身?众修士看向凌陌的目光又玩味起来。
  这样的神转折是墨邪始料未及的,他无比钦佩地看着凌陌和楚寒,这两位都是神人,他静待着凌陌的下文,就在凌陌委屈地想要反驳时,忽有一阵沉重又急促的梆子声响起,一下一下敲得墨耶心烦意燥。
  在场的修士却露出了会心一笑,一齐起身,凌陌便知这卖场要开始了,他极快地牵起了云若若的手,立在了楚寒身后,坐在一旁的侍从把那墙边的壁画移开,引修士们往暗门里走去。
  有了先前那一场闹剧,侍从们倒也没有去拦凌陌和云若若,只是墨耶被留在了外面,任凭他气得跳脚侍从们也不松口,楚寒和凌陌想着总要有一个留在外边,也没去管他,可怜墨耶只能和一干侍从大眼瞪小眼。
  顺着台阶而下就是一间地下卖场,座位并不多,斐安招呼着大家坐下,又好巧不巧地把于飞和楚寒安排在邻座,于飞极其嫌恶地看了楚寒一眼,冷哼一声转向了卖场中间的高台,不愿再往别处看一眼。
  楚寒更是懒得理他,又更加不想理凌陌,便也将注意力放在了高台上。
  整个卖场最明亮的地方就是高台,高台上坐着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对于凌陌和楚寒的出现毫不讶异,想来早已从侍从那里听说了,只是对楚寒凌陌稍稍点了点头,高声道:“很荣幸能在此处与各位相逢,这个月的拍卖或许有些不一般。”
  他朝众修士鞠了一躬,又笑道:“多了几位新朋友,但我想不管是新朋友还是老朋友,拍卖的规矩总该知晓,我也不多说废话,希望此次交易能让各位觉得满意。”他击了击掌,几个女侍者走了出来,只带出来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百宝箱,看来卖品就藏在里面了。
  修士们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坐在阴影里的凌陌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四周,从那个中年男子的神形举止可以看出他已经主持了多次这样的卖场,大概也是这个赌场的老板,只是能从他的声息里听出来,他的修为并不是很高。
  从周围修士的座位排列也能看出他们的地位主次,离高台最近的那个修士是个沉稳话少的,凌陌印象不深,而其次便是斐安,看他对此处十分熟悉,凌陌也知道他地位定然不低。
  只是让凌陌没想到的是,坐在斐安边上的是个一脸颓相的男子,那个男子脾气并不好,先前在赌局上就总是骂骂咧咧,与其他修士的关系并不好,而今他坐在斐安旁边也是一副焦躁的样子,还是斐安在不断地安抚他。
  凌陌结合先前赌局上众修士的表现和现在的神态,大致对他们有了一个了解,便沉下气等那老板把要拍卖的东西呈上来。先前乌神爷指点他来这里时,说周暮的邪修连应天府的科考都有作弊的法子,说不定连跳过科举直接获得被举荐的机会都可以。
  凌陌初时是不怎么信的,但还是顺着铜钱上的标识摸来了赌坊,现在坐在卖场下,他只想一探究竟。
  结果第一份卖品呈上来就打了他的脸,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信封,却在赌场老板笑眯眯地介绍下,成了千金难求的东西,因为那是周暮守关仙长的亲笔路引,有了这份路引,出入仙界边境整个周暮都不是什么难事。
  有修士开价便是五百金,几番较量下,价钱已经上浮到了八百金,这样浮夸的价格由不得凌陌不信,他僵坐着听着三四个修士竞价,其余修士都在静观其变,或许他们觉得这第一份卖品很普通不足以让他们为此开口。
  可在凌陌看来,如果这份路引是真实有效的,那便是和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了,它绝不应该变成卖品的,这样一份路引真的落在邪修手里,那得让邪修钻了多少空子?无论他们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这一张路引足以帮他们逃开追捕盘查···
  这一份路引以一千二金的价钱,落在了坐在颓相大汉后面的、一个矮小黑瘦的修士手里,凌陌紧紧地盯着他,在心里不断地推测着他要用那份路引做什么···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是好事。
  许是感受到了凌陌的视线,那修士有些奇怪地朝后张望了一下,他的眼睛细长,凌陌看着就觉得他是个邪修,但还是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的思绪,把自己隐匿在了阴影里,不动声色的观望着。
  有了第一份卖品,凌陌对接下来的卖品心里也有了底,第二份卖品不是路引,是留住许可文书,有了这个东西任何修士无需证身份明就可以在仙界边境或是周暮置办房屋、开店等,凌陌心中了然,乌神爷估计就是为了弄到这个东西才会得知这个拍卖场的存在。
  后面的卖品也都是各种各样的证明,还有些许仙官的举荐信之类的,一连卖出去四五份后,竞争逐渐激烈了起来,而凌陌也恢复了淡定,和楚寒漠然地看着他们挥霍钱财,看久了他也觉得有些无聊,便倾身给靠近云若若,低声给她解释拍卖是什么意思。
  直到第七件卖品的出现,他才又被拉回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