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陌到底还是没有带上云若若，毕竟这一趟会发生什么怎么说都还是未知，如果有更安全的地方，凌陌自然还是希望云若若能安安稳稳的好。
  虽然凌陌也不知道把云若若留在荆城是否真的安全，但楚寒说得没错，只要把始作俑者一网打尽了，就没有修士鬼怪能动云若若和墨耶了。
  不过要想解决修士和鬼怪们，还得找到他们再说。凌陌隐在江边的树丛中扫视了一遍江面，那块水沉木在他手里转着。
  树丛中飘散的味道其实并不好闻，腐烂的植物和湿润的泥土混在在一起，流动缓慢的江水时不时地卷走些许枯枝败叶，淡淡的晨曦下江面弥漫的薄雾带着股死气，也不知道是江水冲烂了岸边的植物，还是腐烂的植物污染了江水。
  “你看出什么来了？”一旁的楚寒压低声音问了凌陌一句。
  “要是光看就能看出来的话，他们早就被自己给蠢死了。”凌陌紧盯着江面，他心中有了清晰的思绪，“我们去江心看看吧。”
  “好。”楚寒点头，起身就要窜出去，却又被凌陌拉住了，凌陌轻声道：“先等等，那边有人。”
  薄雾中有一条扁舟驶了出来，一个带着斗笠的渔翁正撑着竹篙，在离岸边有一段距离时，他停下了船，朝岸边喊道：“阿公的船要靠岸了，还在岸边的都让一让吧！”
  这是在对他们说话？凌陌和楚寒皆是一怔，对视一眼后站了出来，凌陌朝那渔翁拱了拱手，“船家好眼力！”
  那渔翁见树丛中钻出来两个男子却是吓了一跳，半响才回道：“你们都是来干什么的？怎么敢到此处来？”
  那渔翁一副被惊到的样子，凌陌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渔翁把船撑近了，凌陌又回道：“我们是远方来的旅客，听说这条开岳江的风光不错，因此想寻个法子去江心看看。”
  “你们可别唬我了，”那渔翁连连摇头，“什么风光不错，你稍稍和当地村民打听一下就知道这条江凶得狠，你们还是当心些吧。”
  凌陌来之前自然也是打听过这条开岳江的事，听那些村民说这条江曾经闹过水鬼，因此除了一些水性好靠水生活得渔夫基本没有村民会来这边。
  看着渔翁也是个熟识此江的人，凌陌也不再编谎，笑道：“多谢阿公提醒，只是我们去江心的确有要事，阿公若方便的话不如载我们一程？”
  凌陌说着便又给渔翁塞了银子，渔翁见有生意做也不推辞，当即就将船靠了岸引凌陌和楚寒去往江心。
  凌陌登了船又问：“阿公可否告知你先前靠岸时那句话的意思？”
  “那话不就那个意思么，也是我的习惯了，”渔翁一边划船一边将往事缓缓道来；“外边人都说这开岳江的江水吃人，其实不然，吃人的可不是水鬼，是山鬼，我这人啊嗓子大，靠岸前喊一喊，山鬼不就被吓跑了么？”
  “山鬼？”楚寒微微讶异，“若真有山鬼要吃人的话，你喊再大声都无用啊。”
  “吓不跑它，把它喊出来我自己先跑不就好了？”那渔翁瞪了一眼楚寒，“你别不信，我就是靠这个法子从山鬼那儿捡回命来的。这开岳江啊，就是因为流经山岳才得了这个名字，越往山中流水就越急，水急了，鱼也就多了。”
  他抬头看向北边隐在薄雾中的山脉，“那会儿沿岸的渔翁都喜欢顺着江往山里去，每一次都能带回来好东西，后来有一年开始，进山的人都回不来了，他们说上游有水鬼，我就偏不信这个邪，撑着船就过去了。”
  渔翁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继续道：“那时候年轻胆大嘛，一个人晚上在江上飘也不害怕，看到岸边好像有个人影在动，以为碰上同行了，就喊了一嗓子，谁知那树中跳出来一个怪物，眼睛发绿光，头上还带角，它那嘴啊，”那渔翁用手比划了一下，“能张这么大···跟老虎一样扑过来，把我船都给打翻了。”
  “我当时怕得不行，用鱼叉打了它一下，回头看那怪物，在水里扑腾着追上来，可他还没我游得快，”那渔翁得意道：“我就拼命游啊，后来没力气了，抱着一根浮木被江水冲到了下游，就这么捡回了一条命来。”
  从岸上冒出来，而且水性还没渔翁好，那的确不可能是水鬼，可渔翁遇上的是山鬼不代表这条江里就没有水鬼了。
  凌陌赞叹道：“阿公您是真的厉害，可您遇上这样的危险，怎么还敢在这条江上行船呢？这江里也没有多少鱼了，换个地方不是更好么？”
  “换个地方？哪还有更好的地方哟，南边大旱，东边洪涝，西边战乱，北方雪灾，这青州锦州虽然闹鬼吧，但好歹还有活路，”渔翁说着连连叹气，“换不得换不得啊。”
  凌陌和楚寒都静默了下来，他们年少时也曾偷偷来过人间，去的都是繁华之地，如今再来人间，却不知人间已成了千疮百孔的模样。
  那渔翁却很快恢复了笑容，“至于危险，我都是见过鬼的人了，我还怕什么？”他从衣领中掏出一个符包来，“我后来啊遇上了高人，那高人用指尖血给我画了个符，有了道符鬼怪都近不得身，有什么好怕的？”
  他将符包给凌陌展示了一下，又道：“再说了，现在是白天，待会儿太阳一出来哪还有什么鬼怪啊，说来也怪，”渔翁环顾四周，“今天这江上的雾怎么还没散呐？”
  他们此刻已行至江心，头顶天光淡淡，四周的浓雾也没有一点要散去的样子。浓雾掩盖下，凌陌也看不清远处的江面，耳中却捕捉到了些许水声。
  站在他身边的楚寒手腕一翻便有幽蓝的刀光萦绕在他身侧，待江面泛起汹涌的波涛时，凌陌立即拉住了那渔翁：“阿公，站稳了！”
  一个巨大的浪头涌起，小船被巨大的冲力掀起，道道青黑色的影子跃水而出，直直地往船上扑来，凌陌带着渔翁飞起一丈，小船已翻了个面，只见水下暗潮涌动，黑影浮现。
  那渔翁惊叫：“这么多鬼···今天我这符怎么不管用了？！”
  凌陌被他震得耳朵疼，挥出一剑斩下了扑过来的鬼怪的头颅，安慰那渔翁：“你这时候就别管符不符了，这么多鬼你连人带符都不够他们吃得。”
  那渔翁吓得一哆嗦，凌陌却又劈出一剑，这一剑激起水花数丈，连带着潜在水下的鬼物都被他的剑气挑了起来，顺着水花跃到半空中，那青面獠牙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恐怖，但也就看起来罢了，凌陌剑诀一引，剑光一个起落，那些鬼怪已失了头颅再次落回水中。
  楚寒那边也是刀光飞舞，等解决完冒出水面的鬼怪后，原本还算清澈的江水已被染成了墨绿，他抬脚把船给翻了过来，朝空中喊：“凌陌！动作快些！”
  “知道！”凌陌将渔翁扔到了船上，又用剑将那船重重地一推，“阿公，你自己保重吧。”
  能凌空而立，一剑斩鬼怪，渔翁明白自己这是遇上高人了，稳稳地抓着船胆战心惊地离去了。
  待那渔翁的船退出了薄雾，凌陌和楚寒连个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只能浮在半空，看着波涛汹涌的江面逐渐凝聚起漩涡，楚寒问凌陌：“你这是用什么饵才能引来这么大的鱼？”
  “不就是那块水沉木咯，”凌陌将剑锋对准了那个漩涡，“哦，我顺带还往江里滴了两滴血，也不知道最后钓上来的鱼是什么样的。”
  “来了。”
  楚寒话音刚落，那漩涡从江面立起，越转越急，一个庞大的影子漂浮在漩涡中心，伴随着水声的还有震天的怒吼。
  “这真的是鱼么？”凌陌举剑破开了它引过来的浪花，看着这货大如铜铃的白眼和粗短的尾巴，越发不确定这东西的品种了。
  “长成它这样的，不是鱼就是王八了。”楚寒一个跃身斩下了它甩过来的鳃须，在它愤怒的吼声中，又一刀挡下了它扑来的鱼鳍，从鱼鳍上的倒刺和暗纹认了出来，“这是尸鲤。”
  尸鲤，听名字和看它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好货，而且也不能从它口中问话，凌陌下手便狠了起来，看准鱼脑袋就剁了下去。
  “噗”地一声，暗红的鱼血溅了出来，凌陌急忙退开身去，来不及躲的楚寒被溅了一身的血，顿时怒了：“你就不能先提醒一声吗？！”他边怒边又往鱼背上砍了一刀。
  你生气你倒是去砍他啊，鱼有些委屈，趁着凌陌和楚寒分辨的机会，一甩尾巴收起漩涡在浪花的掩映下潜入了水面，惹不起惹不起，我还是赶紧水遁吧。
  见尸鲤要逃，凌陌右手持剑左手一推剑柄，白光一闪灵剑便刺入了水中，浪花迭起的江面转瞬间就被劈出了一道水纹，那潜入水底的黑影就露了出来。
  尸鲤急忙扎了个猛子想往更深处逃去，前头楚寒的刀势已至，两面夹击之下那尸鲤扑腾了几下，身上漆黑的鱼鳞闪了闪，竟从鱼身上脱落，挟着劲风射向四周。
  楚寒提刀去挡，那鱼鳞撞到刀锋上叮当作响，若是被射中的后果可想而知，楚寒透过密密麻麻的鱼鳞往凌陌的方向看去，就见他立在半空躲也未躲一下。
  那坚如玄铁的鱼鳞刚近凌陌的身就顿住了攻势，上百鱼鳞同时射向凌陌却没有一片能刺破凌陌周身的灵气，凌陌用掌风将鱼鳞挥开，趁着那尸鲤发力时催引剑诀，灵剑锐啸着扎进了那尸鲤的脑袋中央，血液喷溅而出，鱼鳞杀阵戛然而止，尸鲤扑腾了几下也不动了。
  楚寒躲避着漫天血雨，一个分神，忽见那尸鲤又慢慢地往水中沉去，立知它还未死透，正要提醒凌陌，那尸鲤嘴中又喷出一股血雾，楚寒要去补刀的动作一顿，那尸鲤就潜入了水中，凌陌的声音响起：“不好，水下还有暗道，它带着我的剑跑了！”
  “鱼跑了？！”墨耶又惊又急。
  那拎着渔网的汉子回道：“跑了一条大的，还剩了两条。”
  “还有剩的就好，”墨耶松了口气，“那赶紧动手吧，两条也够吃了。”
  “好，小的这就去杀鱼，您先等会儿吧。”那汉子将网中的鱼掏出来，蹲在水边就开始动刀子。
  云若若不由地皱了皱眉，转身走了，墨耶跟上她，笑道：“怎么，你连杀人都见过，还怕杀鱼？”
  “那你连鬼怪都不怕，为什么还怕死人呢？”云若若反问墨耶。
  “我哪有害怕？”墨耶无奈，这件事是过不去了。刚才他和云若若在村中散药时，云若若负责整治，他负责给云若若打下手，有几个村民抬了个人过来求郎中救治，他便先去看一眼病人，谁知掀开草席一看里面躺了个印堂发黑的死人，他当即手一抖差点没叫出声来。
  云若若也不再调侃墨耶，走出了后厨，找了个板凳在餐馆门口坐了下来。
  这个建在城门外的小酒馆的掌柜和伙计都是云若若救治过的病人，因此都对云若若感恩戴德的，非要招待一下云若若和墨耶，云若若倒是想推辞，结果墨耶他一听说有好吃的，满口答应了下来，于是云若若和墨耶就来到了这儿。
  墨耶也在云若若旁边做了下来，絮絮叨叨着，“你说这什么疫病哦，人会生病就算了，怎么连鸡鸭鹅猪牛羊都能被传染，我想吃口肉还得靠掌柜养的锦鲤。”
  掌柜能把他用来观赏的锦鲤拿来熬汤已经很大方了，你就知足吧。这话云若若没有说出口，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远处的道路，任由思绪飘了会儿，她忽地起身冲了出去。
  “快吃饭了，你要去哪儿啊？”墨耶连忙追了上去，就见云若若停在了一帮人面前。
  这是一群刚出城的青年男子，身上穿得皆是粗布衣衫，面容也很普通，只是他们的气度明显与他们的打扮不符，云若若立在他们面前显得格外娇小。
  “小子，你拦我们作甚？”一个汉子粗声粗气地问。
  墨耶赶紧立在了云若若的面前，解释道：“我妹妹她不懂事···各位别计较哈。”
  云若若却开口问道：“你们要他去哪儿？”她紧盯着人群中央的一个男子，那个男子肩上扛着一个小孩，云若若一眼就认出是那个小乞丐。
  领头的壮汉就要开口呵斥，那扛着孩子的男子却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看着云若若微微愣神，声音带着疑惑：“西北···？不对，”他愣神过后神色又恢复了自然，“这个孩子是我堂弟，不会说话，还有些痴傻，先前走丢了，好不容易找回来了我现在就要带他回去。”
  “你与他说这么多作甚？”领头的壮汉有些不满，被打断的男子无奈地笑笑，朝云若若点了点后跟着一帮汉子远去了。
  云若若目送着他们远去，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