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作者:zi衣      更新:2020-07-16 01:38      字数:6229
  潜行吧,姐姐大人[综漫+扭蛋]最新章节!
  弥醒来就看见站在床边的安纸。
  那个黑色短发的女人守在她床边,脸上带着一副恶鬼面具,她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弥,一动也不动。窗外的阳光明媚,没有半点声音。
  弥慢半拍地收回目光,迟钝地移到自己的肚子上,然后撑着床坐起来。
  医疗部的小房间里干净整洁,弥身上的裙装也早被换了一套,她抱着自己的肚子坐在床上,歪着头凝视雪白的墙壁,而后忽然一笑“……他在哪?”弥朝安纸问,语气平和而温柔。
  安纸看着弥山明水秀的笑,那笑容又轻又柔,看着就让人觉得好生亲切温柔,可浓墨似的眼睛里,却仿佛藏了无数暗樵“他们说你有先兆性流产的症状……”呆站了许久,看弥还保持着同一个表情望着她,安纸终于还是开口“现在要好好保胎。”
  弥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伸手轻轻抚摸“安纸
  。”她又出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言语淡淡“带我去见他。”
  安纸无法再拒绝了。
  弥的反应太淡,她哪怕是哭,哪怕是喊,哪怕是歇斯底里的颤抖哭泣,也至少能发泄出来让安纸放心些。可她就坐在那里,平静得像什么都发生,带着浅淡又捉摸不清的笑意,眼角勾勒出温温柔柔的弧度。
  她们是心有灵犀的双生子,可是这一刻,安纸发现自己却无法感知到弥的心情了。
  天光暗了暗,忽而狂风大作,又倏而平息下来。弥单手撑着后腰,温吞地跟在安纸身边,她们绕过中庭,回到前厅。这里离宽阔平坦的前庭很近,有风连绵不断地灌进来,吹起弥的长发飘飘扬扬。
  还是在昨天久久等待的那个熟悉场景,地上的血液全被清理了干净,弥一眼看过去就看见了放在厅中的黑色棺椁。
  阳光明媚的前厅,整齐干净如往昔的摆设,黑色的棺椁。
  弥单手撑在门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迈开步子慢慢走了过去。她每走一步,那种浮生如梦的感觉就越真切,像塞了一团棉花在脑子里。可是眼睛里望见的又那么真实,沉沉地从眼里落进心里。那下坠的感觉,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弥停了脚步,在棺椁边蹲了下来,凝望着棺中人毫无血色的脸。
  她嘴角挂着浅笑,黑眸映着阳光闪出点点碎光,浓墨一般的黑,在明晰的阳光下被擦洗得清透,连瞳仁上的纹路都仿佛能看清“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她声音缓柔,将手覆在纲吉冰冷的手背,然后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我梦见宝宝们出生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是一对兄妹。你也在我身边,我们回到了并盛。”
  弥的眸底柔软的情绪流露得分明,左手握住了纲吉的手,就微微俯身用另一只手去触碰纲吉的眉眼“那时我就觉得,真是美好得像做梦一样。”弥轻声细语地说着,语调慢慢的“醒来一看,还真的是梦。”
  弥笑了一声,尾音摧枯拉朽般拖了好长,才沉沉地在死寂的厅里落下。
  她不说话了,只漫不经心地握着纲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似是出神地虚敛着双眼。
  巴吉尔拿着烫金的请帖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弥。阳光被圆顶玻璃折射成不同的角度挥洒在屋里,弥靠坐在黑色棺椁边,温柔凝视着里面的人,长发顺着背脊落在了地上,仿佛刻进时光里的温柔……可是,巴吉尔在安纸的注视下停在门口,他看不见弥脸上有多少悲痛。
  茶褐色发的青年有些迟疑地站在门口,为自己的猜测而感到略微的不知所措。直到一直凝视着纲吉的弥转过头,波澜不惊地看向他,仿佛早就知道他到这里了一样露出一个笑来“有事吗,巴吉尔?”
  弥看起来还是和以往一样,甚至比以往还要温柔动人,可巴吉尔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到一股奇怪的违和。
  “夫人。”刚刚接到密鲁菲奥雷发来的请帖并拦下被请帖激怒后意图再次去暗杀白兰的狱寺隼人,原本就忙了一晚处理后事的巴吉尔脸色有些疲惫,不过他还是强打精神看向弥“家光大人想让您和泽田阁下先回日本,今晚就出发。”
  弥收回目光,再次移回纲吉身上,不发一语。
  见弥似有回避他的动作,巴吉尔微微皱眉,催促“夫人……”
  弥将纲吉的手放了回去,轻轻站起来,她身体有些笨重,动作也显得笨拙
  。站好后,她再次凝视了纲吉一眼,随后转身朝门口走去“我不走。”她这么斯条慢理地说着,脸上仍是柔软的笑“不走。”
  “密鲁菲奥雷已经向彭格利宣战,现在其他守护者也都在世界各地,您在这里会很危险。”巴吉尔出声劝阻“就算是为了泽田阁下,请您保重自己,还有孩子。”
  “你错了,巴吉尔。”弥笑了一声,带着些惋惜的意味“你觉得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她仰起头看着天空,笑容柔婉“说起来,以前也出过一样的事呢……”弥在巴吉尔不解的目光下回头看了一眼安纸“我已经不想再做这种无谓的选择了,他杀了阿纲啊。”
  “……夫人。”巴吉尔困惑地看着弥,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弥也不解释,伸手从巴吉尔手中抽过请帖“我的孩子未来要生活的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杀死了他们父亲的人存在。”她翻开请帖,粗略地扫过几眼,最后停在开头尊敬的彭格利十代目夫人上,这是给她一个人的请帖“是战书呢,怎么能不去呢。”
  弥微微撑着后腰继续往前走,身影逐渐融在阳光里“安纸,我们要准备礼物才行呢。”她显得有些苦恼,表情带着孩子般的天真“要送白兰喜欢的东西吗?可是只有两天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准备啊。”
  难言的荒谬感堵在巴吉尔的胸口,他看着弥离去的背影,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到晚上,约定好的离开时间,巴吉尔还是想要试图再次说服弥和他们离开,纲吉已死,彭格利式微,这种情况西西里已经不能再呆,如果弥还是不肯,巴吉尔已经做好了冒犯的准备。可是他做好了各种准备,却没能在弥的卧室里找到弥,四下搜寻,已经有些心惊胆战的巴吉尔才终于在一楼的一间会客室发现弥。
  黑发的女人坐在红色软椅上,房间里的灯光大亮,柔和了她的轮廓。发现弥还在城堡里的巴吉尔心下一松,敲了敲门,然后在弥抬眸示意下推门而入“夫人……”说话时,巴吉尔才发现平时和弥形影不离的安纸并不在房间里“飞机已经到了。”
  弥身前的桌上整齐排列着几张照片,巴吉尔定晴一看,才注意到是白兰和他的六吊花。
  那烫金的请帖也还呆在弥的手边。
  “巴吉尔。”正当巴吉尔再次陷入对于弥的诡异疑惑感中时,他听见弥发出了声音。那个女人坐在桌边,恬静安然的样子,轻声问他“巴吉尔会怎么对付必须要铲除的人呢?”
  弥询问的样子太认真,让巴吉尔有些难以回避“必须要铲除的人吗?”他想到了在以前无数次任务中遇上的那些已经面目模糊的目标,又看向了摆在桌上那几张照片。
  “说起来巴吉尔和阿纲很像呢,大概也会选择些简单利落又不会牵带他人的手法吧。”所幸弥并未逼着巴吉尔回答,只是侧头笑了笑“可我完全不一样呢。”
  弥单手撑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巴吉尔。巴吉尔却忽然在那样柔软的笑中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陌生了,她不是巴吉尔以前见到过的那个温柔坚定的女人,也不是那个在谈判桌上耀眼得移不开目光的人。她坐在那里,沉浸在最温暖柔和的光中,一双却黑眸深不见底,看久了似乎都让人觉得有些心悸。
  巴吉尔抿着唇,带着轻微的不安,他在弥的眼睛里发现了类似白兰身上所有的一些东西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感觉上却微微的抵触起来。
  ‘噔噔噔’
  敲门的声音惊了巴吉尔一身冷汗,他回过头才发现安纸不知什么时候就毫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带着恶鬼面具的女人走进来,直直地看着弥的眼睛,巴吉尔发现弥也短暂地回视了安纸一眼。那一眼的时间两个女人就像交换了什么信息一样,弥忽然撑着脸笑起来,极其甜美可爱。
  巴吉尔还处于困惑中,敏锐的感官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他朝安纸看过去,不知道看起来没有受伤的安纸身上哪里来的血腥味。
  巴吉尔始终还是没有说服弥离开,在场的安纸也不会让他有任何危险的举动。弥提出让巴吉尔和狱寺隼人先带着纲吉的尸体回日本,可巴吉尔怎么可能让留下还是孕妇的弥,只有满心忧虑地留了下来。
  收到密鲁菲奥雷聚会请帖的第一个晚上,弥蹭进了并不大的棺椁,和纲吉睡在一起。
  第二天,巴吉尔试图让泽田家光劝劝弥,他想走进大厅靠近正在吃早餐的弥,就被挡在门口的人拦了下来。同样是戴着恶鬼面具,却显然是个男人的身形“让巴吉尔进来吧。”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弥轻笑着说“抱歉,他不知道你是谁。”
  “……和安纸小姐戴着一样的面具呢。”也是白帮的人吗?
  “嗯,安纸的同伴。”弥微笑着回答,却话题一转“明天我要去赴约,就趁那个时候,让狱寺君带阿纲回日本吧。”
  “您真的要去白兰那里?!”弥不轻不重的话让巴吉尔有些失态地叫出来“您……”
  “昨天,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你。”弥从桌边站起来,整齐了一下裙角“我和你们不一样。”
  “如果我要杀死一个人,我会先砍掉他的手脚,挖去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舌头,直到我终于能够碰到他而不被他的力量所伤害,最后取下他的头颅。”即使是说着这样残忍的话,弥的声音和笑容也还是温柔的,她朝愣在原地的巴吉尔点点头,转身离开。
  巴吉尔愣怔地收回视线,却发现桌面上还整齐排列着白兰和六吊花的照片。
  不……六吊花已经少了一张。
  收到密鲁菲奥雷聚会请帖的第二个晚上,弥坐在门口数了一晚的星星。唯一陪着她的人,冰冷地睡在身后空寂的前厅。
  巴吉尔已经放弃规劝弥去日本了,兴许是他发现了他们还有一击的资本。
  他想告诉自己不该冒险,更何况是拿纲吉的妻子和孩子的生命。可先不论他的想法,弥微笑着的笃定已经注定了谁也不能左右她的意识。
  沉寂了两天的狱寺隼人终于从悲痛中清醒,找到了巴吉尔并询问接下来的安排,得知目前的走向已全权落在弥手上时,他扔掉了手里的烟皱着眉找了过来。他所信仰的十代目是为了救他而中了那致命一击,他自己对自己的自责都足以把他溺死其中,他因为愧对而毫无底气,又怎么说得动毫不动摇的弥。
  弥最后拜托他守好纲吉的遗体。
  聚会是在晚上,弥睡了一下午之后就起了身,她现在的体型已经找不到适合她穿的礼服,连脂粉都不能施,于是在镜子面前坐了一会儿,弥从柜子里拿出婚戒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也就作罢
  。
  巴吉尔早在弥要乘坐的车前等待了许久,弥一下楼就看见了他站在那里。这个场景太过熟悉,恍惚中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几个月前,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那个时候她刚从并盛回意大利,那个时候……纲吉还没死。
  弥笑了一下,没有过多坚持,也就随了巴吉尔。
  巴吉尔原本还有些忐忑,做好了听弥的吩咐的准备,却没想弥一句话都没有说,像是不曾有什么计划。
  “夫人。”扫了一眼车厢,巴吉尔微微皱眉“安纸小姐没有陪您一起吗?”
  之前那场惨烈的战斗,安纸的战斗可谓是刷新了他心里对于强大的另一个高度。
  “她去带人袭击密鲁菲奥雷在码头边的分部了。”弥的回答浅浅淡淡的。
  “码头边?”巴吉尔迅速反应过来“是密鲁菲奥雷连接了南部和北部并且中转海上交易的那个重要枢纽的码头吗?”
  弥点点头,漫不经心的神态。
  “您……那您现在……”巴吉尔皱着眉思考了一下“您有把握吗?白兰不会街到消息后对您不利?”
  “别说傻话。”弥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十代目夫人现在正在那个码头呢,她要拿下那个重要的往来枢纽,断了密鲁菲奥雷的补给及运输线。”
  说着,她转过头对巴吉尔笑了笑“你猜,白兰会不会为了稳定有利他的局势顺便嘲讽一下曾经戏弄过他的女人,而丢下本来就不在意的宴会亲自跑去呢?”
  依那个人的傲慢和任性,这两件事没有可比性。
  巴吉尔有些不安的想了想“……那您想做什么?”
  “别想太多了,巴吉尔。”弥语调轻柔“我们是去赴宴的,应该开心地送礼物。”
  这场宴会,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弥不会来。一个只邀请了密鲁菲奥雷所附属家族,全是支持白兰的黑手党集会,身为敌对家族的弥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下场可悲的鸿门宴,更别说弥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怀着小孩的孕妇。
  所以当弥递出赴宴的请帖时,侍者诧异的表情几步完全控制不住的流露出来,直到弥微笑着跟他确认是否能进入后,侍者才表现出微妙怜悯的神情跟她点了点头。
  杯筹交错的聚会,西装革履或礼服精致的人们来来往往,穿着宽松孕妇装的弥简直就是一个异类。
  弥没有在会场里看到白兰的身影,当然也没有人愿意和敌对家族的女人说话。孕妇的身份不仅毫无威胁力,甚至让会场里的某些人表露了些许不忍的态度,他们大多带着轻蔑或不屑的目光扫过弥,并不多作停留。
  “巴吉尔。”弥在大厅的桌边站了一会儿,柔声问一直紧张注意四周的巴吉尔“能替我找支话筒吗?”
  “?”弥的要求让巴吉尔有一瞬间的呆愣,然后他迟疑地点头,搜寻放着舞曲的音乐设备。
  话筒是找到了,可侍者显然是认得他们的,并不愿意将话筒让出。
  弥在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边等着,见那边还是纠缠不休的模样,只好自己走了过去“不可以吗?”她出声问巴吉尔,并看向那个侍者
  。
  弥被直白的拒绝了,对方的态度带着说不清的优越感,就像密鲁菲奥雷击垮了彭格利,他也带上了胜利者的荣耀一般。
  弥刚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就听身边有人走过来“怎么了?”
  红发的大叔,穿着眼熟的制服,下巴上还有些胡渣,懒懒散散的样子。
  身边的巴吉尔气息已经不稳,弥从容地伸手按住巴吉尔紧握的手,露出温婉的笑容。
  听闻了事情经过,石榴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地看了弥一眼“只是说一句话的话,随便你吧。”带着强者对弱者的随意,像弥怎么玩他都能控制得住的样子。
  话筒到了弥的手里。
  “白兰先生不在吗?”看石榴走开,弥出声问道,态度真诚。
  “刚离开不久,不过我已经告诉白兰大人你在这里了,估计十分钟就回来了吧。”石榴态度散漫,轻飘飘地看了弥一眼后转身离开。
  “十分钟啊。”弥看着手里的话筒自言自语,然后对身后的巴吉尔笑了笑“时间紧迫呢。”
  弥上了高台,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注意到她的人都逐渐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她会耍什么花招。弥一如既往地笑着,看着聚拢过来的人群“晚上好。”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很软,听起来就不具有任何危险感。可是那双深深的黑眸,灼灼地在头顶光线的掩盖下盯着每个人的眼睛,目光锐利得似乎想穿透那披在外面的华丽外衣,刺穿他们包裹在最里层的灵魂。
  底下的人们还等着听她会继续说什么,却听弥打完招呼后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随后说“永别。”
  晚上好。
  永别。
  骚乱顿生,入口处闪现几道黑色闪电般的身影,所到之处皆是飞溅的鲜血。利落的身手和鬼魅的速度,人们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刀抹喉了十几个。
  如同收割麦田一般简单。
  巴吉尔迅速地护到弥身前,却看见石榴已经被另外几个戴面具的人缠住,随着宾客如同牲畜般被宰杀殆尽,那些人全都默契地围攻起了石榴一人。弥安抚地拍了拍巴吉尔的肩膀“走吧。”她笑得温柔“白兰快回来了。”
  弥的礼物已经被高高挂在墙头,正是一进门就能看见的位置。
  雏菊和狼毒,六吊花里最弱的两个人。
  完好的脑袋和断裂的脊椎。
  巴吉尔不忍看那血腥又残忍的一幕,移过眼又发现堆积着尸体的厅堂同样血腥,他还看见了之前对他充满了轻蔑的侍从,他恐惧地睁大眼睛,到现在也无法阖上。这是一场屠杀,巴吉尔回过头却发现弥还带着温柔微笑的脸,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满溢出来。
  坏掉了。
  已经完全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