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鸟声哀怨。夏琦想，是谁杀了石酒？那帮被称为猎人的人？还是像自己这样虚伪的世家弟子？抑或仅仅是他自己实力不济？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
  “云二哥，您？没事吧？”宋承业觉着夏琦的状态有些奇怪。
  夏琦沙哑着嗓子回道：“没事。”他冷眼看向了眼前的三人。他们，现在可能会动手吧？
  “云二哥，我们不愁通不过试炼。所以您……不用担心。”
  “你们有办法通过试炼？”难道有什么取巧的办法？夏琦心里想着，可是任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什么招。
  “就是从猎人手里买……”宋承业小声说道。
  其实，宋承业早在参加这次试炼的时候就用尽办法打听了演武堂里面的消息。本来以为只是各大门派家族为了让自家小辈增加实战经验的一次试炼，如果一旦出事也会有主持大阵的武玄高手出手救助，当然，这样也会有伤亡，不过，那也是自身实力不济，怨不得他人。
  可当他费劲心思打听后，才知道实际情况。原来在各大门派世家慢慢地觉着这样的试炼容易使一些天才夭折，而如果给予的法宝或是其他帮助太多的话又失了试炼的本意。所以，在世家门派的默许之下，衍生出一个职业——陪练。他们来自江湖散修，或是其他的底层武者。这帮人不会得到武玄高手的救助，不会有护身法宝之类的东西。那么如此一来，各大门派世家的子弟之间就不需要不死不休，而大家又有护身法宝，会安全得多。如果说这还是明着的潜规则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就是真正的阴暗面了。
  因为各大门派世家的子弟之前也未经历过江湖鲜血的洗礼，因此，他们进来之后会不安，下不去手，没有动力，等等的情况。于是，又催生了另一个职业——猎人。猎杀陪练，在试炼快结束的时候，卖给需要的一些子弟。
  夏琦听罢，久久不言。有需求就有市场，以前的他根本不了解这句话的含义，现在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原来如此啊。”夏琦长叹道。那么那一批又一批，被称为陪练的人是图什么呢？仅仅是为了被大门大派选入？
  而且，他还有一点不明白，既然试炼都可以作弊了，那么为什么它还有存在的空间？
  然而，他现在已经没有追究这个问题的心思了，他只想出去，因为在这里，他总感觉血腥味一直环绕在自己身边。
  宋承业突然觉着眼前的这个云二哥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再也不是张口风月，闭口佳人了。
  “哥，你也别怪我，我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的，毕竟大家出去谁会宣扬自己丑事？”
  皇帝的新装。也对，没人会宣扬自己是作弊通过的试炼，没人会说。哪怕大家都知道每个人都作弊了，想必也没人会说。毕竟，从这里出去以后再也不可能是小孩子了。
  “没事，是我失态了。”夏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内心中有什么东西好像出现了一丝裂痕。
  要说夏琦和石酒有多少感情，那多半是假话，但是陡然遇着这样的事情，任谁也受不了。只是，有时候现实总比想象的要狗血，令人无可奈何。
  随后，他起身，看向宋承业身旁的两人。
  宋承业马上醒悟过来，为夏琦介绍二人，先是身着黑衣劲装的俊秀少年，“这位是唐门弟子，唐景安”然后又指向一世家公子打扮的少年，“王家，王子平。”
  “见过二公子。”
  “唐门？”夏琦很疑惑怎么每个地方都有这个门派。
  宋承业却是以为夏琦在问他是如何认识唐门弟子的。“缘分而已，我宋承业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喜欢交朋友。”
  夏琦很想问问这里的唐门是不是也有什么暴雨梨花针之类的东西。不过想来这也是常识性的东西，只待以后再打问吧，现在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尽管夏琦这个时候已经达成了出去的条件。但是，等在出口的人太多了，谁知道这里面的人都是什么心思？
  “每次演武堂开堂都是一个月，猎人一般在第20天就会慢慢地开始寻买家。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出去。”20天以后，陪练基本就走完了，再满世界寻他们已经不是很合算了。毕竟还需要留下时间来讲价，要低了不值当，要高了易出问题。
  “还要待20天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宋承业无奈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变态想出来的主意，世人竟然也接受了？真是……唉～”。
  “这个，我倒是听到过点消息，”唐景安摸了摸下巴说道，“你们别看我啊，唐门大家也知道，虽然神秘，但是三教九流都有接触的。”
  “这倒是，毕竟你们总得接活，又不敢被别人找上门。”宋承业调侃了一句。
  夏琦心想：果然是刺客窝。
  “传言，一品堂有魔宗的背景。包括一品堂前几年弄出来的道玄人三榜，还有顶尖势力的评定，都是魔宗在背后一手策划。”
  “魔宗？”宋承业王子平顿时一惊。
  当今天下再是波谲云诡，但是表面上还是一片静平，魔宗已经三百多年不履江湖了。可现在却有告诉他们魔宗的产业遍布天下就明晃晃地开在了自家隔壁？
  王子平定了定思绪，理智地说道：“其实未必就不可能，大家想想，前几年评出来的道玄人三榜，可有魔宗弟子？谁不知道榜单是为了引起大家的争斗？”
  “可是赵氏也没人上榜呀？”宋承业还是觉着不大可能。
  “那为什么顶尖势力魔宗是一个整体？谁不知道魔宗底下分着好几个势力？”王子平觉着自己可能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那不是魔宗过于神秘吗？”
  夏琦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好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这个不急，只是……”宋承业看着石酒，想着接下半月多的时间，总不能和尸体待一块吧？
  夏琦自然也看出了宋承业的心思。“我先去安顿一下石兄弟。”
  “那个，云二哥，我也……”
  “不用了。”
  直到最后夏琦也没有让宋承业他们帮自己一个人找了一个洞窟，将石酒安置在了最深处。
  “云二哥，你也不用难过了，江湖人来人去的，看得多了也就正常了。”唐门里经常有人接活就再也没回来，或者回来以后就再也没出去接活的。唐景安看多了，也听多了。
  “我也没难过啊。”夏琦扯了个笑容。
  是啊，拢共也没认识多长时间，谈什么难过不难过呢？
  只是……心里总觉得难受。
  几人碰到这事情，都没心思吃饭，所以便直接睡了，夏琦，唐景安守前半夜，宋承业王子平守后半夜，然后轮换。
  二人就那样看着火苗独自燃烧，偶尔填上两根柴火。夜，安静的可怕。
  “你知道吗？”夏琦好似自言自语，“我小两个多月内，看了近百余本通脉功法，我只说了我需要，家里人就给我买来了整个蜀都城内的能买到的秘籍。而石酒，买一本，就买一本，却需要攒上多年的积蓄。”夏琦长吁一口气，“这个世界，顶尖势力就那么几家，中等门派世家加起来也不够一万。可是剩下的人呢？几亿？几十亿？还是百亿？唉～”
  前世的时候，尽管很多人都在抱怨社会，但是社会的成功人士来自各个阶层，每个人都有到达金字塔的机会。道路更是有千万条。夏琦的一个表亲，在最开始父母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才不到5k，需要供两个学生。但是人家一路读到了博士，在读研期间某企业便给递了高薪offer，考了博以后某高校又提前给递了合约，不光是个人的待遇，还有家属的安排，孩子幼儿园也给了承诺。
  但是这里……石酒要想走到金字塔尖，大概只有拿命跳悬崖了吧？
  然而夏琦转头一看，却见唐景安一脸的疑惑。
  “天下人口多少小弟不知，但是功法本来就贵，大多数人买不起实属正常啊。就如我，我要想学我唐门自己的核心功法，也得做出贡献，或者表现出绝佳的天资。”他不明白，这里面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夏琦笑了笑，是啊，有什么问题呢？世家有资源还不能给自己后辈用吗？你想从别人那学功法难道就可以白拿吗？
  夏琦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着这样的社会太过可怕，但别人看他的这些想法时未必没有同样的感觉。毕竟，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才是那个怪物。
  就这样，夜，似乎又静下来了。
  “云二哥，景安，你们睡去吧，该换我们了。”
  “不再睡会儿了？”唐景安笑着说，其实，这个时候他也困了。
  “行了，睡去吧。”宋承业王子平替下了他们二人。
  是夜，夏琦做了一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到他回到了前世。
  他看到了有人冲进学校大杀特杀，很多学生倒在了血泊中。他看到了凶手的面孔，但当警察问他时，他却说什么都没看到。
  他看到，有小女孩恶作剧，说给她补课的一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脱她衣服。看见舆论如潮水般涌来的时候，他默默地断开了网线。
  他看到了老师克扣了本该给学生的几百块钱，导致学生三天没吃饭，猝死在宿舍。他只是默默地从校长手里拿过肄业证，宣读了校训。
  他还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慢慢地，心死了。
  啊……！！！
  夏琦猛地做了起来。宋承业王子平连忙赶了过来，只看到夏琦浑身已经湿透。
  “怎么了？”宋承业焦急地问道。
  “没什么。”夏琦现在明白了，自己身在这个环境中，已经不再是那个身在象牙塔里的无知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