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看你如此出众，名声都传到宫里去啦~”
  “嗯，然后呢？”
  “刚刚宫里来人说，要让你去献舞呢~”
  “嗯，不去。”
  “别啊师姐~你不去的话，宫里人看见我这个小小的青楼都不听话，会把我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天下第一阁给拆了的~”
  “嗯，关我什么事。”
  “师姐~”
  “好了好了，就算是真的把蕤芳阁拆了皇帝老儿下圣旨处死你你也死不掉的。别掉了一只妖的尊严。”
  “可是我蕤芳阁里面的妹妹们就活不了了嘛~”
  “嗯，这好像是真的。”
  “所以啊~”
  “所以？”
  “师姐你要什么？师妹我送你啊！”
  “天山蚕王的蚕丝织成的的双层手套，里面要有天山蚕王蚕蜕加以辅助，不仅防火防烫除此之外还要防尘防土，并且要轻薄合手样式漂亮哟！”
  “好的，成交！”
  ……
  “……”
  站在巍峨的宫墙之内，辉煌的宫殿之外，我望天，欲哭无泪。
  我他娘的干嘛想不开进宫来献舞啊！！！
  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欠了债兮你要还，拿了花妖老鸨小师妹的一双有价无市的手套，我……不想还。
  可是，为了蕤芳阁内万千少女的娇弱生命和精致皮囊，姐姐我，忍了！
  只是这宫里的待遇也忒不好了些，不是说御膳房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的么？为何不给我来一盘？
  哼，皇帝老儿忒小气！当我不会自己拿么！
  “我的好师姐，你可千万别打什么馊主意！”小花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说，“师姐~”
  “我偏要打！”馋虫已经被勾到了嘴巴里，我哪能不吃！
  “诶诶诶！师姐你……”
  我足尖一点，飘了出去。
  “啊啊啊雪镜离你这个混蛋！！！”风中隐隐约约传来老鸨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大笑。
  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御膳房，开心地拿了一个盘子把每道菜夹了一点，再把菜给摆整齐，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跳上房梁当君子。
  “快一点。西域使节已到，开宴了。”嗓门儿尖尖，应该是个太监。
  “是！”嗓音清脆甜美，一众的小宫女。
  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漂亮粉色宫廷装的女孩儿们鱼贯而入，一人端起一个被我处理过的盘子轻移莲步离开了。
  嗯，来的很及时，而且没被发现。我一向都是如此聪慧并且如此幸运。
  不过嘛，宫宴开始了？
  看热闹去啊！
  我再次翻窗跑屋脊，跟着那一众小宫女，一路溜到了那个什么乾坤宫。盘中的偷来之食一点都没掉，稳稳地托在手中。
  房梁，我又来啦！！！
  事实证明乾坤宫内才是真真正正的富丽堂皇。柱子上的花纹撒的是金粉，地板上的地毯绣的是金线，更别提到处都是的珍珠玛瑙宝石翡翠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有钱啊！
  皇帝老儿和他的大臣们已然上座，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批人身着异域服饰，想必就是之前所说的那什么西域使节了。
  我兴致勃勃地在底下那些人之中巡视一圈，突然看到了一个十分非常特别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身斩衰，没有戴头冠，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只用一根麻绳简简单单地绑了起来，素净洁白的衣服于周围之人格格不入。
  那那那那那、那是沐泾！！！
  一个戴孝之人，怎么能出入朝堂！！！还上宫宴！！！
  上元节那天，看到一身孝服的沐泾，我便去探听了一下他家的事，结果发现沐大人已经去世了，就在沐大人夫妻俩把沐泾送到我的小药庐里疗伤之后不久。
  那天风和日丽，沐大人去那栋被烧了的粮仓里探查粮仓被烧的原因时，被一刀刺穿腹部，当场毙命。
  我的老客人沐夫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晕了过去。
  丈夫身死，独子重伤在外依靠不得，沐夫人独自撑起了整个知府。办公事，办私事，办丧事，一步一步丝毫不差。待到沐神经被我赶走回到她身边，沐夫人整个人苍老了几十岁。
  而后，一病不起，近几日才稍有好转。
  在这种时候，沐泾不陪着他母亲，来这里做什么！！！
  很快，舞姬们纷纷上了大殿，开始舞蹈。
  没感情，没新意，张力不够，姿态太丑，动作太僵硬——跳得一点也不好，还不如蕤芳阁里的那一群妹妹们。
  乐师吹拉弹唱的乐曲还可以，但也不是最好的。也是，真正的高手，怎么可能会委委屈屈地待在宫廷里忍受皇帝老儿的颐指气使呢。
  “我，为我西域与大宛的交好，先干为敬！”这时，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站起，执一杯酒，用蹩脚的官语说道，而后潇洒地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客气了，库尔班王子。”孟祥帝而立之年，容貌尚可，气质甚佳，声音浑厚，总体还不错，“与西域交好也是我大宛的荣幸。”
  眼角的余光瞥见沐泾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我，一直以来，都很赞赏你们大宛的江州知府沐恒。”库尔班王子说道，“虽然他反对我两邦结交，而且也害死了我西域众多兄弟，但我一直对他的聪明才智佩服得很。可惜了啊，我一来，他竟然死了。”
  鸦雀无声。
  啧啧，这个什么库尔班王子可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一席话说出来谁接的下去啊。更何况，说话的语气如此轻快，你是恨不得全大宛都知道沐知府死了你很高兴吗？
  我看了看沐泾。果然，脸都气白了。啧啧啧，待在家里不好吗，偏偏要出来受这气。果然不愧是神经。
  “无法一睹沐大人容颜，本王子心里十分遗憾。因此本王子向皇上您请求令沐大人独子前来宫宴之中，让我看一看，缅怀一下沐大人。不知皇上您可是请了？”库尔班王子笑眯眯道。
  噗，看一看，看猴儿吗？
  这不是缅怀，这是羞辱！！！
  孟祥帝不答话。嵩王爷笑着答了一句：“来了。”
  沐泾缓缓站起。
  库尔班王子的眼里闪现了一抹狠戾。
  一股别样的味道散发而出。
  这是……
  我瞪大了眼。
  这人是——妖！！！
  不不不，不对，更准确地说，拥有妖力的人类，是半魔！！！
  我看到库尔班藏在袖子里的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亦或是——
  妖力！！！
  无声无息之间，一股妖力袭向了沐泾的胸膛！！！
  我急忙捏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沐泾的身上却出乎意料地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光。
  这是……怎么回事？
  沐泾的的确确是个普通人类啊。
  这一场暗杀与防暗杀，几乎连动作都看不见，下面密密麻麻一帮人都没有发现。
  沐泾缓缓从位子上踏出，向孟祥帝施了一揖：“皇上，臣腹中稍感不适，先退了。”
  孟祥帝默许。
  待到沐泾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里，我还是很疑惑。
  刚刚的事情真的真的很蹊跷啊！
  乐曲还在演奏，舞蹈还在继续。一个鹅黄的身影突然从殿外滑了进来，一个水袖亮丽美艳。
  好像有点熟悉……
  我愣了四五秒。
  等等！
  这、这不是，襄阳郡主孟瑜吗！！！
  堂堂郡主来宫里献舞？
  这孟瑜是蠢了还是蠢了还是蠢了？
  不过嘛……杏眼雪肤，丹唇俏眉，这襄阳郡主，去掉她周身的骄奢之气，到是生得十分娇俏。
  而且跳得也不错！至少是这场宫宴上我看过的舞蹈之中跳得最好最灵动的了！还有啊，底下那群男人啊，老的少的都是，一个个看得眼睛都直了。啧啧。
  襄阳郡主舞着舞着，偷偷环视一圈，又偷偷环视一圈，然后噘嘴，一脸不开心。
  哦，我懂了。原来如此啊。我笑得很揶揄。
  突然，一只手拍到了我的肩上。津津有味地偷看舞蹈的我吓得差点儿叫出来。
  “小师妹！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吓死！我叫出来了宫宴这场大戏可就看不了了！”
  “看看看，看什么看！下一场就是你了好不好，还看！还有，你知道不知道你突然跑掉把老娘心口都差点吓出毛病来了！我找你找了半天你知道不知道！你还好意思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花妖老鸨小师妹说话噼里啪啦好比爆竹烟花，“受妖之托忠妖之事，我连报酬都提前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能不能给我认真点！居然还敢乱跑！”
  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无妨无妨，来得及……”
  “我管你来得及来不及！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从房梁上下来，准备入场！”小师妹双手叉腰，脸部表情扭成泼妇状，“再不下来，信不信我把你的手套偷回来剪了！”
  “好好好……”我屈服了。
  随着襄阳郡主停下脚步，一礼，道了一句什么“祝大宛千秋万载”的祝福，退场，我一个旋转上了场。
  舞蹈，舞蹈，舞蹈。再也看不见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个旋转停下，睁开双目，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
  整个宫殿都安静了。
  我一句话不说，直接退下。没什么话好说的。
  敢问世上最美丽最圣洁最令人陶醉的舞蹈是什么？
  曰：
  凌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