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入世
作者:口水茄子      更新:2021-06-28 18:47      字数:1917
  “你知道,金刚始祖为何这副表情?”
  一声发问,从金刚石像后方响起,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竟是位老尼姑。她一身灰袍,眉宇之间透露着慈祥与怜悯之味,嘴唇微抿,眼角的纹路显出年龄。
  “见过白云大师。”一梦正在看金刚像入迷,被这一声问题问的回神。见到来人,认出来她正是登林四大寺之一南柯寺的住持白云大师,便慢吞吞行礼,样子憨厚老实。
  老尼姑含笑示受礼。
  一梦又看了看金刚石像,道:“弟子不知。”
  白云大师指了指寺塔的顶部,道:“原本是没有这个寺塔的。”
  一梦小和尚清澈的眸子微微一亮,他望向寺门的方向,想象着南柯寺的布局,最低的寺门与最高的寺塔,开怀一笑:“原来他老人家是在看南柯寺寺门,而不是这座塔门。”
  白云大师笑容更显,眉毛弯弯:“很久以前在南柯寺刚建成的时候,这里便是有一块很大的石头。修寺的僧人便将其雕刻成这座金刚石像,望向南柯寺寺门,后来风吹雨打,石像有所损坏,南柯寺便建了这座寺塔来保护石像。所以他在看哪些人?”
  “进寺之人。”一梦慢悠悠道,突然他嘴巴一撇,觉得说法不太对,“……或者说,出世之人?”
  白云问:“何为出世?”
  一梦想了想佛法经文中的解释,觉得实在太难记,也不好理解,便道:“弟子认为,出世乃追求精神满足。”
  白云又问:“那何为入世?”
  “便是追求物质满足。”
  “所以你是在追求物质?”老尼姑笑眯眯望着一梦。
  一梦明白,这几年自己总是在南柯寺门口向外观望,看下方洞口进进出出的火车汽车,看远方的城市灯光。甚至有一次爬上了羊蝎子山的山顶,看向另外一边的硅派一国。望着那边天空中的飞机,高耸入云的办公楼,一梦觉得,那是他最美好的记忆。
  此时听见白云大师这般问自己,一梦想起师傅说过,自削发为僧的那一刻起,自己便要断了世间万般诱惑,不可被尘世芳华所吸引,如若动摇了禅心,便为大忌。可是自从自己记事开始,自己便已经是一个小光头了,哪里见识过尘世间万般芳华?看着白云大师,一梦觉得她的话是在训斥自己。
  所以一梦低头不语。
  白云大师见一梦如此,便不再继续追问,道:“知道你法号为何叫一梦吗?”
  一梦抬头,表示很感兴趣。他只知道这个名字是师傅给自己起的,却不知从小被别人叫到大的名字哪里得来。
  白云大师道:“馒头方丈一日外出摘野菜,忽觉困乏,在一棵青树下休息片刻,做了一个梦。馒头方丈在梦中与一胖僧人相见,胖僧神似金刚先祖。两人攀谈过后,方丈觉得此人太过呆滞无趣,便醒来。忽的一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馒头方丈前去查看,便发现了你。后来看你与他梦中胖僧性格极为相似,于是便收你,称作一梦。”
  一梦了解到名字的来历,咧着嘴笑。想到师傅那个奇怪的法号,他笑的更开心了。要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在南柯寺中默默无闻,却在斋堂中蒸的一手好馒头,故被一些年青僧人称作是“馒头方丈”,后来久而久之就传开了。但是师傅本人是不喜欢这个称谓的,后来揣着擀面杖便在寺中寻那些称他为“馒头方丈”的人讲道理,直到没人敢这么叫。今日竟然在白云大师口中再次听到,一梦觉得很好玩。
  很好玩,所以很开心。很开心,所以很真诚。
  一梦真诚道:“大师,我想入世去看一看。”
  白云大师故作嗔怒:“如若扰了禅心?”
  一梦道:“弟子禅心已被世所扰,此番入世,便是要稳了自己的禅心。”
  白云大师含笑转身,此时南柯寺中的钟楼响起一阵悠然的钟声。哀转于南柯寺,于羊蝎子山外久绝。
  “去吧。”白云大师道,“这里已经没有可以教给你的了。”
  一梦应下,转身出了寺塔,与门外等候的师傅——馒头方丈道别,一步一个脚印走出南柯寺。
  馒头方丈进入寺塔,对白云大师行礼。
  “舍不得?”白云大师笑道。
  馒头方丈点了点头,道:“大师很久以前便看到顽徒这般魂不守舍看城市的样子了吧?”
  白云大师道:“嗯。你这徒弟看似慢吞愚笨,实则聪慧不已。”
  馒头大师皱眉,想到这小子在斋堂帮忙的时候打碎的碗的数量,哪里看得出一点点聪慧?便道:“言语上耍些小聪明而已。”
  白云大师哈哈一笑:“你可知一梦这孩子《金刚经》功法已然小成?”
  “啊?”馒头大师震惊,不相信这个说法,“这孩子每日与我做斋饭,空闲时偷懒去寺外看风景。让他背熟记下《金刚经》,以后好练功修行,却从未见过他与武僧们修炼过《金刚经》啊。”
  白云大师道:“一梦说的话你这个当师傅的可以认真听一下,其中有深意。”
  馒头大师凛然,回想起刚才在寺门外一梦与自己的辩解。
  ……
  “《金刚经》实为功法,却为心法……”
  ……
  白云大师道:“我想,在练功的这条道路上,已经没人可以做他的老师了,我不行,武僧长老们也不行。一梦有自己修炼的一条道路,我只是帮他指明了而已。”
  馒头大师布满皱纹的脸上忽的也有了笑容,他的腰板微微挺直,望向徒弟一梦离开的方向,心中有些骄傲,和一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