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梓杨给许念电话的时候几次无人接听，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
  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
  她的手机估计不在自己手里。
  另一头浑身湿漉的许念跪了半晚就直接倒下，感冒发烧一起来，手机早就被许建州拿了去，鲁芝兰见她半夜烧得不行，又是吃药又是降温，到了早上才稍稍好转。
  这一病，倒是让她把怨气都转向自己的丈夫，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被斥责的许建州脸上也不太好看，可是对于许念和周梓杨谈恋爱的事情一点都不肯松口。
  “我是坚决不同意的！”
  ……
  外间鲁芝兰跟许建州小声争论什么，许念已经醒了，悠悠的长着双眼，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许建州的反对在她意料之中，强盛如他，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的女儿犯错误。
  想到昨晚周梓杨跟自己一样淋了雨挨了打，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周家……应该也知道了吧？许念突然有了一丝落寞，经过这一遭，她和周梓杨更加不可能了。
  这两天家里阴沉沉的，连说话声也跟着低少起来，早晨趁着父母下楼开门，逮着空隙，许家奕进房看她，他脸上也是垂着神色，恹恹不知所因，许念自己有事，居然没发现他的异常。
  “姐，我这有手机，你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他知道许念的手机被收了。
  听到他的话，一直愣神的许念终于转了转眼，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机，无力的伸手接过，解开屏幕手指刚按了两个数字，最后竟然愣在那，停住了。
  许家奕看着她将手机换给自己，有些惊讶，“姐？”
  许念抬眼看他，背上还背着包，鼓鼓的，也不知装着什么，“你要出门？”
  许家奕眼神忽的变得闪烁，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
  午饭是鲁芝兰端进来，见她坐在窗子前发呆，眼睛发酸，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将她的手机悄悄塞进她手心。
  “妈……”许念心头一热，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们，所有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却连带着家人跟自己受罪。
  “好孩子，先吃饭，别让妈担心。”
  装得满满的一碗饭，许念湿着眼送进嘴里却尝不出太多味道，嚼之如蜡。手边放着手机，关着机，安安静静的，许念盯着它想着一会要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
  只可惜，这个电话却没有拨出去的机会。
  事情发生得突然毫无预兆！
  许建州接到许家奕电话的时候还是一腔怒意，呵斥他大早上就不见人影，话未完，他整个人就生生定住，原本阴沉的脸上更黑，鲁芝兰见到不对，紧张的上前。
  “怎么了？”
  “这一个个养得好儿女！”
  “好儿女”三个字几乎是切齿咬出。鲁芝兰只听到简单一句话就不行了，一下瘫在地上，最后还是哭着上楼拿包拿钱。
  许建州说的是：“那混小子累得女生大了肚子，现在在医院！”
  许念听着鲁芝兰踉跄上楼，从房里出来，正对上阴着脸的许建州，不过短短几日，他已经憔悴几分，头发都白了一层，许念心里难过，喊了声“爸”。
  “许念，你弟弟出事了，在医院。”家里只剩下女儿，鲁芝兰哭着忍不住说。
  许念一惊，明明早上还见到他，“什么事？”
  许建州还是气她，“不用她去！”
  知道父亲说的是气话，许念不甚在意，强打起精神跟着两人上车。许建州典型的是心里急，在路上忍不住闯了个无人的红灯，车速太快，几乎与另一辆小面包车撞到一起，鲁芝兰吓得不行，抱着丈夫的手臂哭着，“你小心点！还嫌家里事情不够多嘛！”
  许念白着唇，“到底怎么了？”
  许建州气不打一处来，“你管好你自己再说！”
  鲁芝兰不理他，自己将事情大致跟许念说了下，其实他们自己知道的也不多，也就知道许家奕把人家姑娘的肚子弄大了，偷偷背着两家人找了小诊所堕胎，原想等事情过去就好，没想到今天大出血，被急送到医院，这下才瞒不住。
  许念瞪大自己双眼，怎么都不想说的这些事竟然和自己的弟弟许家奕有关，许建州心里气得着了火，“我许家这是造了什么孽！等我死了都没脸下去见祖宗！”
  一双儿女都出了事，许念自责有加，“爸，你别生气。”
  “你要是跟那个瘸子走，我也当没你这个女儿了！你们都走吧！让我跟你妈两个人守着这个店，也饿不死！”
  一番话说得许念更加难受。
  一路疾驰到医院，在到急诊室之前，一家人都还只是单纯的担心，可真到了急诊室门口，看到对方家长的时候，许念脑子轰隆一声，身子几欲瘫下，许建州跟鲁芝兰也是一样，要不是撑着墙，指不定也已经直接倒地。
  另一边几个人也是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而离得最近的那个人却是直直的盯着自己。
  许念觉得呼吸都要停了。
  对面站着的竟然是周梓杨！
  还有周家家长，看到许念，也是一怔，随后便是呼天抢地的一阵痛哭，周妈妈想到自己的女儿周梓欣还在急诊室里，没想到啊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是许念的弟弟！
  “许念！我周家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竟然这样来对付我们！梓杨被你累得还不够，现在还要搭上我女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几步上前扯着许念的衣服就是一阵摇晃，许念脑子空白，面对她的指责说不出半句话，一直失神看着急诊室大门的许家奕看到这里，忽的跑上来掰开周妈妈的手，扑通一下跪下去，一个大男生也是哭了，“阿姨，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小欣，你要打就打我吧！”
  周妈妈看着许家奕，眼睛瞬间失神，用力拽着他的手臂，“什么暑假活动什么活动小组！都是假的是不是！你把她带出来就为了去堕胎！你知道大出血意味着什么！要是她真出了什么事，你们一家人都好不了！”
  许家奕后悔不已，“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主意，跟小欣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带了她……”
  许念哭看着眼前混乱的一片，直到周梓杨忍不住过来揪着许家奕衣领抬手要落下一拳的时候，许念才过来抱着他的手臂，喊了一声“不要”。
  周梓杨看着泪眼婆娑的许念，抬起的手怎么都落不下，慢慢的松开。
  反倒是许建州脸上受不住了，拉过自家儿子啪啪就是两个大巴掌，直接将许家奕嘴角打出了血，鲁芝兰心疼得不行，扑倒自己儿子身边，“许建州你干什么！”
  许建州抖着手指着地上的许家奕，“你，你说，这事是不是你弄出来的？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是不是你搞大的！”
  “……”许家奕讷讷的，抬眼看了四周围着的人，在对上许念时快的转开，闷声点头，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坚定的目光微眯，“是我犯的事！我负责！”
  周爸爸平时凌厉惯了，得到对方亲口承认之后也忍不得，走过来揪起他又是重重一拳，这一次，许建州没有去拦，他有什么老脸去拦！
  鲁芝兰更加心疼儿子，却也知道理不在自己家，扶着许家奕慢慢站起来。
  周爸爸指着他鼻子，冷笑一声，“负责？你拿什么来负责？”
  许建州捂着心口撑住墙，许念要去扶被他一把推开，痛心疾首，“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许念。”周妈妈被周梓杨扶着，她紧紧拽着自家儿子的手，最后改向周梓杨，“你不许跟她在一起！我们周家跟他们家没完！”
  “……”周梓杨上下翻动自己的喉结，看向许念，不过几日不见，她像是瘦了一圈，两人快速的对视，两家的对立场面，还是让他不得不转开眼。
  许建州也恨恨，“许念，你还要跟他在一起！”
  “……”
  一直到晚上，急诊室的灯才暗下去，医生摘着口罩出来，周家人围上去，许家奕也想上前，却被许建州拦住，远远的听着。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小诊所堕胎手术不严谨，造成大出血，病人还在昏迷，要等明天早上看看情况。”说罢医生看了眼不远处的许家奕，忽的明了，语里带着提醒的意味，“年纪还是太小，以后要孩子的几率估计要受影响。”
  一句话犹如判了死刑，周妈妈没挺住，直接晕了过去，周梓杨着急的将她扶住，周爸爸将她大横抱起叫了医生。
  场面混乱，许家奕面上也是一片死灰。
  周梓欣被推着出来，却是没让他去看一眼，隔着远远，许念只看到眯着眼的周梓欣脸上一片惨白，忽的想到前一阵子许家奕问自己拿的那九百块钱，现在想来，居然是给周梓欣堕胎用的！
  周梓杨擦肩过许念的时候，两个人甚至没有来得及相互看一眼。
  急诊室门前恢复寂静，许念一家人都在，许家奕想要跟去病房，被许建州再一次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你把人家姑娘害成什么样了！我最后问你一遍，是不是你！”
  “……”许家奕颓败的坐在长椅上，脸色沉重而寥落，除了点头再无其他。
  许念在他点头的时候，心里的期望砰然倒塌，他这一点头不仅担了自己的责任，更是将自己和周梓杨之间的可能斩得不留余地。
  难道，天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