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力少年王
作者:
张惴惴 更新:2021-06-28 18:22 字数:3279
自太祖开国以来,大改前朝闭塞海路的政策,对海上贸易加以鼓励与扶持,来自各地的商人只要在市舶司登记后录入名录就能受其官府的保护,因有市场的监督和管理,东南沿海的港口贸易愈发壮大,遂出现一批以贸易为生的港口城市,经济的繁华也带动着人文的发展,沿海的几个都市俨然成了南方的经济和文化的中心
而因为海外贸易带来的繁荣难免会有窥伺之徒,人民与海盗以及倭寇的长年冲突促成了沿海一带对火器的推崇,一代代人耳濡目染,皆以火器随身,甚至以儒雅著称的儒士都配着小巧的火铳在腰间。
一般能在市面流通的火器虽说不上落后,但对于爱火器如命的人来说,简直是上个世纪的产物,而要接触到核心的火器唯有三条路子,一是通过科举入学府,二是加入火器世家,三则是应征入伍。
大承王朝的东南沿海有一大港名为州泉,素有茶港和丝港之美名。巨大的贸易量需要的是大量的安全保证,所以州泉几乎是全民皆兵,无论男女都善射。
对于陈景寻来说,他现在的梦想就是进入一所火铳学府。
虽然他才十五岁,但是在他尚未建立完全的价值观里,玩火就是男人的浪漫。他小时候常常跟随爸爸去铭德堂送货,看着陈列在大厅的形形色色的火铳泛着金属光泽,有时候他都搞不懂到底是自己眼珠子在发光还是火铳了。
打出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陈景寻就要去父亲的铁匠铺帮忙了。
陈宗正是州泉赫赫有名的铁匠之一,即使是四大火铳世家都对他十分推崇,倒是作为他的儿子陈景寻,看着老爹有‘恨铁不成钢’的异样感。
刚踏进铁匠铺子,风箱带来的热风让他感觉一下子来到盛夏,不待多言,他立马就把上衣脱了,拿起门口的一把铁锤走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捶打金属。
一身的肌肉虽不算壮实,但绝对是货真价实,从小经过军民同练以及在铁匠铺学习锻造,他的力量是协调的,不会只注重力量的堆积。
“寻老弟,上周的射靶成绩多少?”他老爹在等待炉子的温度的升高的空闲开始了他对儿子的‘教育’。
“只有八分,手生得狠。一里的距离和半里的距离,对射击的精度要求不一样,有点难受。“陈景寻回想自己在靶场上的表现,靶子的远近对现在的他来说,手感没那么容易轻易转换。
“害,你这下是不是该信服你老爹的理念了?与其花时间去练习射击的精度,不如跟你老爹学如何把火药的效力提升,被一铳打死和被炸死不都是死?“
“火铳和火炮这不一样啊。“陈景寻顿感头疼,他老爹老想着把火铳改造成大火力的小型火炮,还十分喜欢把所有火铳打造的又大又沉,外表看起来十分炫酷,可问题是谁有那么大力气带着这个去打架,走没几步路不得累趴下。更可怕的是,假如你好不容易扛着这把火铳去打架,如果近距离你开铳了,那真是同归于尽,猛烈的火药瞬间将你变成烤肉。
即使是用于防守,那为什么不用火炮?两者的作用是一样的,更何况现在的火炮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改进,射速和射程已经达到十分恐怖的程度,他老爹的想法根本就没啥实际意义。
总之一句话,他老爹的思想出现了问题。以前是各大火铳世家争抢的人才,有着大好前途,硬生生把自己玩没了。不过他还是非常尊敬自己的老爹的,至少在坚持自己的信念上,他做到了。
“来,你看看这把通体精钢锻造,配上你爹先进的理念,实在是战场上的利器,作为我的儿子,我勉强同意你玩一下。”话音刚落,管装的不明火器就出现在他眼前,看了看装进去的炮弹,怕是这一发下去,全家得抓去官府斩立决。民间对于火器的管理是十分严格的,细致到街上会混杂着便衣官吏,稍有出格的举动,那便是一铳上天。
“别,别,别。”他刚进铺里还觉得奇怪怎么其他人没来打铁,现在一下子悟了。其实老爹如果选择研究阵地型火器绝对是抢手货,奈何自己把自己路走窄了。
例行公事地捶打了几块铁矿石,他立马逃之夭夭了。
在州泉港这一带,陈景寻的玩火的名气可是传遍全城的,人送外号火力少年王。
名气这种东西几乎是越传越怪,他倒是知道自己不过是早几年接触了火器,加上勤加练习,才能横扫州泉的同龄人,唯手熟尔。
最早的火铳受限于工艺以及不成熟的技术,只能一铳一铳地装弹丸,而且运气差的人开一铳是要自己命的——炸镗。随着工匠的不断开发以及东洋商人的技术冲击,火器的质量以及威力今非昔比,甚至可以装填多枚弹丸保持火力压制。
陈景寻最喜欢的火铳是鹰型火铳,牺牲连发换取极致的高射程闻名,大小也决定的它更适合阵地战。不过现在的他还碰不到这种高级货,只能玩玩轻量级的火铳,不过他把玩的这种火铳结合了东洋人的轮转火力技术,虽然他也不知道明明用左右手都可以用,但是大家都叫它左轮铳(转轮手枪,与左右无关)。
学堂旁便是一大校场,常聚集一大批少年练习火铳技术,陈景寻思来想去也没哈地方好去,一转悠就到了,射击的弹丸通常是不内置火药的哑弹,不然凭一些人的夕阳红射击技术,靶在人亡。
砰砰砰……此起彼伏的射击声,弥漫的烟雾,略微刺鼻的硫磺味,这种种因素构成了一个很好的锻炼场地,练习专注。
虽然不曾系统地学习火铳射击的理论知识,但是他对于每次射击的细节都很注意。
离目标越远越需要考虑一个预备量,弹丸出膛后随着时间是往下坠的。
这是很容易发现的一个铁律,问题就是这个预备量得多大,才是衡量一个火铳手的手艺的标准。
转轮啪嗒一下装上了六枚弹丸,陈景寻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稍瞬再睁开时,双眼流露着锋芒。
感受手臂传来的重量,他稳住了握铳的姿势。
不远处的铜人被来自各方向的弹丸碰撞得火花四溅,他凝神判断了预备量后开铳了。
砰咔嚓,砰咔嚓……
前三发稳当得射击在头部,到了第四发明显控制不住手抖,陈景寻把弹丸碰撞的位置记下来后便在脑海中给自己复课。
身体的每一个动作一一被分解,他发现第三发之后自己的脚和手臂的动作都变形了,难以维持高速度的连射。
再装填一轮弹丸,他稳稳地瞄准铜人,一铳一铳地瞄准后射击。
左轮铳传递过来的力道牵引着肌肉,呼吸的速率也影响着他的专注。
枯燥乏味的射靶,是很多人坚持不下去的,包括他自己。
强忍着无趣,他再度射击了十六轮才停下。
越到后面,他的准度之差是越大,体力的消耗让他满身大汗。
周围能不断有新的人入场训练,早来的早早没了兴趣坐在一旁的石阶上,有的喝彩,有的闲聊,有的和人探讨着射击……
和许多人打完招呼,他得开始体力训练了。
缓慢沿着校场外围跑着,时不时加快速度冲刺一会儿,在坚持折磨自己的道路上,陈景寻是越来越娴熟了。
不管是虚名也好,被人夸奖总归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只是对他来说,是不是真货才是他真正在意的。和同龄人一样处在热血喷涌的年纪,他常常脑袋发热,坚信自己什么都能做到,可当他越深入越投入时,他陷入了一种迷茫。
为了什么?到底为了什么……
学堂上先生讲着圣贤书,而学堂下他往往在现实与虚幻中徘徊,仿佛置身于净界。
据先生所说,这个世界自百年前已有了大变动,他不太懂。
不知是思想觉悟不够,还是读书太少,他老觉得大道理太玄乎……
我也成不了圣贤,这些事于我何干?他时不时在内心吐槽一番。
跑到了濒临体力极限,他停了脚步悠闲地散步着,试图从思绪中解放开来,听着铳声、众人的呼喊声、鸟叫声……他突然释怀了。
就是因为喜欢才想去做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重新拥入射击的人群,他反而有了种踏实感,一颗颗弹丸装入转轮,像是一步步告别了精神上的空虚。
不管那么多了,就射吧。他给自己强化了一下心里暗示。
手臂隐隐作痛带来的真实,真是让人着迷。
当远处的古庙传来空灵的钟声,他的肚子也跟着共振起来。
陈景寻喊上几个小伙伴,三五成群结伴回家吃饭。
“明天先生估计就要回来了吧,哎,怎么不多去游学一段时日啊。”
“回来了又是谁谁谁曰来曰去的,拿惯了火铳再拿笔是真的难受。”
一人故作滑稽地模仿着先生的语气,说道:”一铳能杀一人,一策可定天下……“
血性男儿好战,喜欢火铳的男孩们经历尚浅都对”文“轻视。
几人哈哈大笑,那人气质拿捏得死死,表情加上肢体的小动作,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他认同先生的一个观点,再厉害的火器也架不住对面人多啊。
即使有些心虚的当着“火力少年王”,他也能清楚认识到单纯的人力和物力是有极限的,不然自己不得膨胀到上天去了。
也许,得到核心的地方才能获得最优解吧,他心里暗自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