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子非鱼
作者:李书贞      更新:2021-06-28 13:39      字数:2394
  当凌霄峰峰顶的景色映入到达峰顶的小鬼们的眼中时,小鬼们被这惊世骇俗的奇观深深吸引和折服。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小鬼,情不自禁的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些早有耳闻的小鬼,身临其境之后,毫无悬念地发出“我们向往外面精彩的世界,却总是受困于狭窄的眼界”的感叹,哪怕是经常出入凌霄峰峰顶的蜀山小鬼,每一次都免不了震撼又敬畏。
  高处不胜寒,雾霭层层楚天阔。这种描述既符合凌霄峰,又恰与凌霄峰背道而驰。
  凌霄峰的高、悬、陡不言而喻,然而,更值得一谈的是它的反常。凌霄峰从山腰开始便雾霭笼罩,越到峰顶,越发浓重,但可见度却是百分之百,就算百米开外,也能看得清楚一草一木,甚至一个人裸露在外的毛发都清晰可见。此其一也。
  一般来说,山峰越到顶处越是狭窄,山脚地带的宽广是山顶的数倍不等。原理很简单,脚轻支撑不起头重,正如树根要远比树尖宏大。凌霄峰却不是如此,峰顶的宽度和长度至少是山脚的百倍。此其二也。
  之所以选择在凌霄峰举行轮到大会的前奏,不是因为好设置关卡,淘汰小鬼,设置关卡,淘汰小鬼的方法何止一百种、一千种,一万种。而是因为凌霄峰中心之处有悬空漂浮的两大块形似倒圆锥的石头,刚好满足一对一的小鬼比试。围绕着两块倒圆锥的石头展开的是半圆形阶梯状的石头座椅,同样漂浮在空中。这是七大山门中绝不仅有、无可比拟的。而这,并不是得道高人或者仙人的无上道法创就,而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正如在一天内常常只看到一次夕阳西下,换一个角度却能看到四十三次夕阳西下。凌霄峰确凿得天独厚,此其三也。
  小鬼们对号入座,各就各位,等待着论道大会的开始。
  规规矩矩顺着凌霄峰蜿蜒盘旋的阶梯上到的凌霄峰峰顶,第一眼看到的是曲直的康庄大道,其城墙的设计像极了长城。在黄金比例之处,有一个城堡式的建筑,不过东南西北的门墙建筑全无,除了支架起来的中流砥柱,再没有其他财产。
  远看近看,它都极力倾斜,仿佛不需要任何外力,自身也会倒塌,奇怪的是,它就是倒塌不了,顽强地存在那里,恐怕九级风暴也如同蚍蜉撼树。以至于让人怀疑,一个地方,两个世界。
  卜算子就坐在这建筑之中,闭目养神,作为蜀山掌门,这样的场合,肯定是要出席的。有时候,掌门是个苦差。
  守在掌门身边的,是两个一直跟随他的家伙。从卜算子成为掌门的那一刻,就肩负起保护的责任。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危险等级,他们都会寸步不离,因为职责所在。
  两个人一身白装,佩剑握在手中,长年的剑不离手早已使得老茧丛生,单是那一双光泽透亮的眼睛,就已经说明他们并非等闲之辈。
  在这个空空的干栏式建筑中,还有两张闲置的椅子摆在卜算的左右两边,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这么大年纪还要亲临,蜀山凌霄峰的阶梯可不平坦,小心闪了腰。”天山掌门蓬丘神采奕奕地走来。跟在他后面的是两个庄严肃穆、不苟言笑的家伙,扮演的角色多半和保护卜算子的那两位一样,不用想也知道,绝非泛泛之辈。
  “溜个圈,舒筋活血,养颜养老,老人家也是要生活的。”卜算子伸了个懒腰。
  “老马识途,未卜先知,以预知闻名六界,闪了腰,岂不令人笑掉大牙。”长白掌门东皋英气如风,未见其人,已觉其气。同样,他身后也跟着两个人,其中之一便是季昼。
  “哈哈哈,牙齿会掉,舌头可不会掉。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保持青春。”卜算子幽默道,“两位掌门,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如先吃吃茶。”
  卜算子起手轻轻一挥,将刚刚煮好的茶准确无误地送到蓬丘和东皋手中。
  天山和长白距离蜀山万里不止,可以说是七大山门中距离蜀山最遥远的,然而出席这次论道大会的掌门,除卜算子之外,恰恰是天山和长白的掌门。
  几个掌门寒暄一番之后,论道大会的序幕就这样拉开。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论道大会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辩论。
  云阡陌从三位掌门的手中取过封闭的卷轴,随机抽取其中之一,众目睽睽之下,将卷轴抛向空中,公布在小鬼们的视野里。
  第一道辩题——子非鱼。
  楚离玉树临风地轻身飞上其中一个倒圆锥石头,敢为人先向来是他的风格。
  “果然。”星次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猜到了。”飞宇毫不惊讶道,“这家伙不是第一个才奇怪。”
  “楚离。”仙儿喃喃一声。
  “子非鱼出自《庄子•秋水》,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刚说完典故出处,楚离便旁若无人地继续。不知道他是否已经预料到没有人上来和他针锋相对,还是说他绝对地相信自己。要知道,论道大会的第一阶段——辩论,是要求対辩,并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你不是鱼,怎么知道鱼的快乐?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的快乐。时间越长,越是理所当然地曲解,一知半解的历史,加上自以为是的解读,负责埋葬的东西就叫做记忆,以至于经常出现故作神秘的愚昧。”
  楚离的语气显然不带丝毫无奈和感伤色彩,人们感受到的是赤裸裸的嘲笑。
  “我不是你,固然不知道你的快乐,你不是鱼,所以不知道鱼的快乐。这当然是符合逻辑的,也无懈可击。庄子本人也知道,因此,才会诡辩叫惠子回到原来的问题,即你哪里知道鱼的快乐。惠子的意思很明白,按照逻辑,庄子是不知道鱼的快乐的。”
  楚离思路清晰地侃侃而谈,因为庄子本身的辩说就存在逻辑问题,只是很少有人有勇气质疑权威,殊不知,权威是等待打破的谎言。
  “庄子故意把哪里知道理解成在哪里知道,显然是在曲解惠子的问题。这当然是为了自圆其说,所以他才说自己是在濠水的桥上知道的。庄子与惠子这一辩,无非是想告诉惠子,自己没有兴趣争什么世俗之权,对权力游戏不感兴趣。只是,他举错了例子,为了说明问题,不得不诡辩一番。拿剑来说,是先有剑的概念,有还是先有剑本身呢。”
  楚离自辩自答,实在精彩纷呈、引人入胜,人们几乎都好奇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