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莉莉最近神秘兮兮的，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曾宏斌的事情处理好以后，沈钱与曾莉莉的关系更加亲密，相互之间的感情与日俱增。下班后，尤其是晚饭的时候，要么是曾莉莉邀请沈钱，要么是沈钱邀请曾莉莉，两人渐渐养成了一起吃晚饭的习惯—他们的晚餐多半是从外面订的外卖。他俩常常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样子非常亲密，在公司员工的眼中，沈钱与曾莉莉俨然已是一对形影不离的恋人。但是，沈钱自己却一直没有找到感觉，曾莉莉在他眼里仍然只是一个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邻家小妹”。
  忍受着爱的煎熬，曾莉莉慢慢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方面，她耐心地等待着沈钱对她找到感觉的那一天；另一方面，她已经做好准备，随时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如果沈钱始终只把她当作他所谓的邻家小妹的话。
  沈钱发现曾莉莉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和他在一起吃一顿晚餐了，甚至白天也看不到她的人影。偏偏他这几天感觉有很多话想跟她聊，包括刘顒高升以后，他兴奋的心情以及对公司发展的下一步计划。
  曾莉莉这一向到底在干什么？沈钱疑心越来越重。
  这天早晨，刚刚上班，他看到曾莉莉的身影在办公室闪了闪，心中一喜，放下包就去敲门。敲了半天，里面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推开门一看，人又不见了。
  沈钱不高兴地拨通曾莉莉的电话问她在干嘛，曾莉莉开玩笑说邻家小妹在约会。沈钱本来就不开心，听她这么说，心情重重地一跌，忍不住生气地问：
  “约会？跟谁约会？在哪里约会？”
  “约会还能跟谁？肯定是男朋友呗。在哪里？当然在酒店咯。”曾莉莉信口胡诌。
  “至少给我打个招呼吧，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沈钱气呼呼地说道。
  沈钱动气了，曾莉莉暗暗得意。见他信以为真，她愈加严肃地跟他说道：“最近我有点私事，今天下午会有结果。晚饭我请你，到时候再说。”
  没等沈钱回话，曾莉莉便将手机挂了，气得沈钱瞪着手机愣了半天。
  这一天显得特别漫长，沈钱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午。将近下班的时候，他收到曾莉莉的一条微信，吃饭的地点定在江边的“虞美人茶餐厅”，那里环境安静优雅，书香气十足。
  沈钱第一次有跟曾莉莉约会的感觉，而且心情有点忐忑不安。他一会儿猜测，曾莉莉不会是一个人吧，她最近忙着和男朋友接触，是不是觉得今天可以公开了，所以约我见见面？让我为她这个“邻家小妹”参谋参谋？一会儿他又推倒自己的揣测，在心里骂道：曾莉莉你搞什么鬼，神神道道的！
  茶餐厅到了，沈钱泊好车径直往餐厅大门口走去，却见曾莉莉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看见他来了便一脸灿烂地迎上来，挽住他的臂弯就往前走。沈钱迟疑地走了几步，左顾右盼。曾莉莉奇怪地问：“看谁，你还约了人？”
  沈钱说：“我没约呀，你今天不是说约会，谈得差不多了，晚上一起吃饭吗？男朋友呢？”
  原来如此！曾莉莉在心里大笑。表面上仍然一本正经，她仰起头望着沈钱：“来了，在里面等着呢！走吧！”
  沈钱整整衣服，昂首挺胸一脸严肃地任曾莉莉挽住手臂进了餐厅小包间，但包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小小的四方桌上摆着一份资料。
  “咦，人呢？”沈钱问。
  “喏，那不是吗？”曾莉莉忍住笑，朝桌子上的资料噜噜嘴说，一脸开心的神色，“坐！坐下来看看再说”。
  “又搞什么鬼？”沈钱满腹狐疑地坐下来，曾莉莉将资料递给他。
  沈钱打开资料，原来是一份合同。沈钱认真看了看，才知道是曾莉莉与一家叫着“风景线网络信息技术发展有限公司”达成协议，曾莉莉同意以自己名为“邻家小妹”的图库入股该公司，“邻家小妹”图库共含各类图片15.5万张，估值达500万元，在该公司占股比例为5%。沈钱越看越吃惊，他一口气将协议书看完，目瞪口呆。曾莉莉往日手持相机、手机照个不停、平日整天在电脑前忙忙碌碌的样子不断地在他脑海闪现。他担心自己看错了，放下合同，望望曾莉莉，又低头将合同看了一遍。
  “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曾莉莉见他一反常态的严肃，有点担心。
  沈钱深深地吐口气，“有问题，而且问题很严重！”
  “啊？什么问题？”曾莉莉不无惊恐地问。
  沈钱摇摇头。
  “什么问题？哎呀，你倒是快说呀！”曾莉莉着急起来。
  沈钱还是摇摇头。
  “我做错了吗？是不是有违法嫌疑？”曾莉莉皱着眉头问。
  沈钱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你悄悄做成这么大的事情，成了互联网新贵，这个事情严重‘违法’---违背了我的想法！”
  曾莉莉方才知道他在开玩笑。“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男朋友是谁吗？现在知道了吧，就是这个图库，我为这个图库积累了五六年，最早的图片是八年前我拍的照片！”
  “难怪你常常随手拍，一天到晚在电脑面前玩，我只当你是个网虫，没想到你倒是个有心人。”沈钱翘起大拇指。
  曾莉莉受到沈钱的表扬，有点不好意思，“也不完全是你说的那样，开始确实就是玩玩呗。”
  “孔夫子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我看你就是乐之者，玩玩，玩出一份事业出来，90后真让人吃惊，每一个年轻人都不可小觑！你现在一不小心成了网络信息公司的老板，这是我此前无论如何想象不到的。互联网时代，真是神奇的造富时代！”
  “别夸了好啵，什么老板，5%股份，不过一个小股东而已吧。”曾莉莉谦虚地说。
  “小股东？风景线有多少大股东？”
  “百分之五的两个，我是其中之一。另外百分之十的有三个，百分之二十的股东有一个，大老板是张绍宏，他一个人占了百分之四十。今天我就是跟他签的合同。”
  “他多大了？”沈钱表现出少有的关切。
  “比你小一二岁，也小不了多少，跟你差不多。”曾莉莉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含含糊糊地说道，“他一直在拉我入伙，这一向我天天都在跟他谈判。”
  沈钱的心情沉重地跌下来，他不无惋惜地问：“那你做了他的股东，今后还来不来公司上班？”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咯。”曾莉莉意味深长瞥了他一眼，“你要是嫌弃我、不想要我的话，我就走咯。”说完，微微嘟起嘴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沈钱，专心致志地看他怎么回答。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沈钱表现出对她无所谓的样子，后面很多想说的话今天就不说了。她会毫不犹豫地离他而去。
  “我、我什么时候嫌弃你呐？我没说不要你呀。”沈钱被他盯得心慌，口中嗫嚅道。他为自己在这个小姑娘面前不知所措感到有点发窘。但他很快品味到她的意思，立刻高兴地说问道：“这么说，你不会走，还是会留下来咯？”
  曾莉莉盯着他，两眼炯炯有神，脸颊绯红，却依然一声不吭，显然是想听他继续说。
  “留下来吧，我需要你！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沈钱好像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真的，老实说，之前，这个感觉并不明显，但现在，我不能再欺骗自己，我必须告诉你，我已经完全离不开你了！”
  他说得很真诚。曾莉莉相信他的话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曾莉莉因兴奋而绯红的脸立刻像花一样绽放开来。她的心在幸福地颤抖，但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今天，她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我作为一个投资者、一个股东，不一定要去他们公司任职，我这几天经过反复思考，已经拒绝了他们的邀请。我决定还是留下来，继续跟着你干！”曾莉莉终于毫不隐晦地说道。
  沈钱的心像平静的湖面吹过一缕春风。“真的？”
  “嗯！”曾莉莉使劲点点头。
  在沈钱的心目中，那些出色的女人差不多都一样，她们的双眼永远都长在头顶上，姿色和能力是她们不断攀升的资本，她们会随时毫不犹豫地抛弃和割舍眼前的一切，哪怕那个人已经是她的恋人或丈夫。她们好像永远都在等待更优秀的男人，一有机会就会摔掉身边的男人，试图走得更远、爬得更高。然而，曾莉莉今天的表现让他大跌眼镜，他第一次尝到了贴心的感觉，他对曾莉莉刹那间刮目相看。蓦然间，他觉得曾莉莉较之于之前的任何一个有过接触的女友都可爱，她比胡安妮更精明更能干更适合做他事业上的伙伴，同时他心里第一次非常明确地感觉到，这个邻家小妹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终身伴侣！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再将她从他的身边夺走！
  他热血上涌，脸色变得通红。“好，为你的决定，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我愿意！上酒！”曾莉莉开心地响应道。
  两人二瓶“张裕”，曾莉莉不胜酒力，酒过三巡，她已面若桃花，娇艳欲滴。趁着酒劲，她说：“老板，我有个想法一直想跟你说。”
  “说吧，以后有什么话都不要藏着掖着。”
  “好，那我就直说。说得不好听，不许发脾气。”
  “当然，不发脾气。”
  “老板你很能干，去年以来公司有了很大的发展。”
  “嗯，原来你想表扬我？拍马屁的话就算了。”
  “去，我才不会拍你马屁呢。恰恰相反，我想跟你说的是，你想没想过，你的公司也许有一天会玩不下去？”
  “你是指现在吗？”沈钱吃了一惊。
  “随时都可能发生！”曾莉莉认真地回答。
  “这么严重？我不这么认为。你的话提醒我居安思危是可以的，但从目前而言，我觉得我更应该想想如何趁热打铁乘胜前进！是不是？难道你不认为我们公司正处在高速发展期吗？难道你觉得我们公司这一年多来的发展业绩还不够好吗？”沈钱喝了口酒，颇有点洋洋得意。
  “我刚才说了，老板你很能干。可是恕我直言，像你这样依附权贵，靠某一两个领导的关照做业务，我觉得是很危险的。成，系于某一二个人，败，也可能系于某一二个人。以前，你和胡安妮主要依靠郭台，现在你主要依靠刘顒，你想过没有，万一刘顒跟你关系搞僵了，一旦他放弃支持你，怎么办？现在反腐风暴刮得这么厉害，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请原谅，我不是咒他，也不是故意泼你的冷水，我只是替你客观地分析。事实上我们已经看到，郭台在胡安妮死后，对我们公司的支持力度已明显不如从前。从前他完全是为了胡安妮。那么，刘顒就一定可靠吗？同样不见得！就算他不出什么意外，也不见得永远支持你，至少不会永远像现在这样全力支持你。随着他高升，他的关系会变得越来越复杂，需要他考虑和关照的对象也会越来越多，这是你必须考虑的现实。”
  “顺便提醒一下，‘金沙江’代理的神州电讯的电视广告今年五月底已经到期。刘顒去年就说过，待他们代理一到期就支持我们竞标，但现在他们的代理权已经过期几个月了，却仍然没看到神州电讯有重新招标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意思。”
  曾莉莉分析得头头是道。当她特别提到电视广告代理一事时，沈钱的心紧紧一抽，他瞪着曾莉莉仿佛才认识她。“说得有道理，继续说，那么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公司有核心竞争力吗？我曾经悄悄问自己，答案是否定的。如果硬要说有，那无非是说你与刘顒有较好的关系，这个关系固然很重要，但我认为这不是核心竞争力。因为，你跟刘顒关系好，别人也会跟他关系好，即使现在不好，将来也会好起来的，这是利益使然，不奇怪。面对各种关系，刘顒以后只好玩关系平衡，今天照顾你明天照顾他。”
  “我所说的核心竞争力是指公司独具的能力或资源，一句话，是只有老板你才拥有的资本，这个资本可以让你和你的公司在你死我活的广告竞争中所向披靡，立于不败之地。至少，这种资本能够让你拥有独家优势，可以为你提供一个长期发展的平台。”
  “我哪有这种资本？没有，也不太可能有。”沈钱摇摇头，无奈地说。
  “是的，你现在是没有，但是，我认为这个资本你是可以创造的，而且，相较于其他人，你已经具备创造这种资本的基本条件和一定的优势。”曾莉莉满怀信心地望着沈钱。
  “是吗？怎么去创造？你说说看。”沈钱端起酒，示意曾莉莉干杯。曾莉莉说到兴头上，摇摇头表示不喝，沈钱也不勉强，自己喝了一口，继续听她说。
  “我以前在工贸专科学校学习的时候，有一个非常深刻的学习体会，做广告其实就是做媒体。很难想象，没有媒体，广告公司怎么生存！几乎所有的竞争都是围绕媒体来进行的，谁拥有最好的媒体资源，谁就能在市场竞争中占有一席之地。回想这几年，你和胡安妮为了公司发展，千方百计争取郭台的支持，说到底，那不就是争取媒体的支持吗？我常常想，如果自己有个媒体多好啊！这话放在过去很天真很幼稚，因为在现有制度下，我们个人谁都不可能办电视办电台办报纸杂志，可是，到了互联网高速发展的今天，现在我这个设想就不足为奇了。我们有很多途径可以选择，如创办网站、创办自媒体，像很多企业和名人那样打造一个知名博客或播客等等。我觉得以‘大明和美’现在的条件和优势，完全可以打造一个自媒体，如果这个自媒体办得很成功，那就意味着我们公司成功地实现了转型升级，我们有了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这个核心竞争力将成为帮助我们赢得竞争的资本，是公司将来做大做强的基础。如果我的想法能够实现，那么将来‘大明和美’就不必像现在这样总是仰人鼻息，靠人关照或者施舍过日子了，你也无须这么累了。你说，是不是，沈总？”
  沈钱为曾莉莉的话感到震撼。
  他边听边思考着，忘记了喝酒也忘记了夹菜。他深深感到以前太小看这个小姑娘了。在他的内心深处，曾莉莉一直是个活泼可爱的“邻家小妹”，而今天这个邻家小妹着实让他感到不可小觑。
  令他感触最深的是曾莉莉有关互联网的一番话，她向他展示了互联网所蕴含的无限商机。此前，互联网对他来说无非是办公桌上的电脑和手中的手机，顶多是别人成功的传奇故事，而此时此刻，他异常清晰地看到，互联网对他来说是触手可及的商机，是无限广阔的未来！
  “好!莉莉，你说得太好了。这个自媒体的创办就交给你了，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我听你指挥！”沈钱端起酒杯，兴奋地说：“来，干杯！”
  这一顿饭吃了四个多小时，直到服务员频频来敲门，沈钱才好像如梦初醒。“快十二点了，走，回去吧。”
  “喝了这么多酒，你不怕查酒驾？”曾莉莉担心地说。
  “都到午夜了，还会有警察查酒驾？”沈钱满不在乎。但他仔细一想，觉得曾莉莉说得没错，他们确实喝得有点多，两瓶红酒喝完后，他又喝了三瓶啤酒，虽然头脑依旧清晰，但绝对经不起酒精测试。
  “你不知道吧，江边这一带是昌阳市的娱乐区，晚上十二点左右是舞厅、歌厅散场的高峰期，警察查得特别厉害！我敢跟你打赌，你的车只要一上路就会被警察拦住，你的车停在餐厅外，说不定早就有眼线盯住你了。有人专门靠向警方提供违规信息赚钱呢。”曾莉莉言之凿凿。
  “是吗？你怎么知道。”沈钱疑惑地问。
  “这边酒吧挺好玩的，有一回我跟几个同学来玩，结束的时候，我们的车一上路就被警察拦住了，结果我同学被扣分、罚款！”
  “噢--”沈钱似有同感，他抬头看见大街对面有一家快捷酒店，“青年之家”四个发光字亮得特别刺眼，立即有了主意，“索性找个酒店睡一晚算了，车就丢这里，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