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星火孤弱百难存
作者:木酒杯      更新:2021-06-28 05:32      字数:3132
  远处近千赤衣赤氅的骑兵跃出地平线,向自己这里疾驰而来。张郃统领冀州精骑多年,与幽州铁骑厮杀百余场,久经战阵,一望便知来骑气势,便知是百战精锐无疑。
  张郃心中念头电转,低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刘协。刘协昂然而立,右手握住八服断剑的剑柄,双目紧紧盯着张郃,方才张郃处绝对强势地位,不愿对自己出手可以说是有些强者对弱者的怜悯和同情,有些上位者对名声的顾忌。但此刻近千铁骑出现,强弱之势已然翻转,张郃会怎么做?
  “张郃,劫了那狂徒和孔融做人质!”见到张郃还不决断,许攸当即大喊道。
  张郃回头看了许攸一眼,说道,“许军师,事已至此,何必再对天子无礼。”
  “那你要做什么?”许攸怒道,“你要束手就擒吗?”
  “张郃一生,从不知束手就擒为何物!”张郃冷冷说道,随即下令道:
  “许胜,你带一百人护送军师后撤!”
  “其余人等,列雁行阵!”
  张郃催马来到旷野之上,身后一百冀州精骑令出即行,不一会儿便在张郃两侧摆开阵势。一边许胜大叫一声,“将军,保重!”说完,便带着许攸向后急走而去。
  刘协的亲卫过来架起孔融,与刘协带着老农们远远退开,让开战场。
  一待阵势列好,张郃便拔出长剑,催马上前两步,目光望着远处奔腾而来的赤衣骑兵,像无数次面对幽州铁骑一般,淡淡说道,“诸君,随我破敌!”
  “杀啊!”
  “杀啊!”
  张郃两翼的一百冀州铁骑猛然爆出杀声,百余骑催起战马,先是小跑,跟着马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长剑前指,狂声呼叫,虽然只有一百骑,但爆发出的气势却丝毫不弱于对面近千赤衣羽林骑。
  刘协抱着双臂,立在一棵柳树下,望着冀州百余精骑气势逼人的冲锋,便对身边的伏均、田畴说道,“冀州百战精骑,果然气势惊人。”
  伏均乃是国丈伏完第三子,田畴乃是故幽州牧刘虞从事。他二人如何随在天子刘协身边?这一切还要从辰亭开始说起。
  当日辰亭死战,右翼董承突然投降,大军失去侧翼,当即兵败如山倒。彼时血战到黄昏日沉时,见大势已去,伏完与刘协泣血拜别,随后令长子伏德领兵步行逆势而上,挡住仲氏军;又因次子伏雅与刘协年纪相仿,容貌颇近,伏完便令伏雅与刘协换了衣甲。等三子伏均结伴与刘协跳水逃生去后,伏完便带着穿着天子衣甲的伏雅,领着最后的八百虎贲逆势冲锋,尽没于辰亭。
  刘协与伏均随着洧水浮沉,夜深时候,终于上了岸。彼时方经大败,刘协泣血锥心,但想到许都的亲友,便与伏均两人相互激励着向许都方向走去。两人在夜中向北走了很久,到天明时,却碰上一股百余人的溃军,溃军见两人衣着精细,知道两人是贵室,当即一番叫嚷之后,便要劫了两人去仲氏军中卖钱,两人力斗不过,俱都被擒。谁知渡过洧水之后,却正好碰上逃出了的伏德与数十军士。伏德趁着溃军不备,将伏均和刘协等人救出。
  刘协等人继续北行,行到新汲县时,路上已经传来消息,杨彪开了许都城门,降了袁术,伏寿自尽,伏家满门老小尽数被杀。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俱都心丧若死,跟着众人的数十军士一夜逃散,只剩下了刘协、伏德、伏均三人,伏德毕竟年长,经过些世事,每日里强打精神,寻找吃食,照顾刘协和伏均。岂知到了第三日,有逃走的军士引来了仲氏军,三人力斗不过,当即被擒。幸亏一路上刘协都是自称伏雅,那些军士也只道这三人乃是伏氏兄弟,不疑有他。
  仲氏军押着三人,一路向许都行去。这一路上,刘协三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待遇,每日里不是殴打便是辱骂,仲氏军肆意羞辱着三人。每日里伏德常常故意招惹仲氏军,主动将大部分的打骂凌辱接了过去。这一番羞辱和打骂,不但没有让刘协继续消沉,反而成功激起了刘协的复仇之心。刘协暗自痛下决心,发誓要卷土重来,发誓要将仲氏军斩尽杀绝,发誓将来一定要杀光袁氏满门。
  也是天可怜见,或是天不绝刘,将到许都之时,这一股仲氏军正碰上刘舜所领的三百幽州骑。
  刘舜是幽州牧刘虞长女,刘虞有一女一子,长女刘舜,次子刘和,刘舜一直随在刘虞身边,刘和却方才长安辗转归来,天子派他来请刘虞出兵帮助其东归洛阳,但不成想刘和刚到幽州,刘虞却正在与公孙瓒大战。不久后,刘虞兵败身死之后,公孙瓒将刘虞首级送往长安。于是刘舜便和刘和分兵两路,刘和去往冀州袁绍处借兵,要与公孙瓒血战;刘舜却领着二百幽州骑,一路去追刘虞首级,终于在常山国追上使者段训,并得常山国义士赵云相助,将刘虞首级抢回。
  归葬刘虞之后,刘和从河北借兵回来,与刘舜合兵一处,又得刘虞旧吏鲜于辅以及心念刘虞旧恩的乌桓、鲜卑骑兵相助,在鲍丘大破公孙瓒,斩杀公孙瓒二万余人,杀得公孙瓒心中有了阴影,从此高筑墙,广积粮,谨守城池,再不敢出战。一年后,河北兵退,刘和领兵与公孙瓒继续相持。此时,刘协东归的消息传到了幽州,刘和与刘舜商议之后,便由刘舜领从事田畴和骑都尉鲜于银,拣选五百精骑,秘密从冀州西进,道经常山国时,刘舜想起襄助自己的义士赵云,便邀赵云一起千里驰援天子,赵云见刘舜不过女子,尚为大义如此奔波,便慨然应邀,于是几人领兵一路西进,向着洛阳而来。
  一路上餐风饮露,刀光血影,刘舜等人迭经战阵与饥饿,等众人穿过重重险阻,到达洛阳时,出发时的五百精骑只剩下了三百多骑。可到了洛阳,只见到处残破,十里百里渺无人烟,更不见刘协与朝廷踪迹,几经打听询问,刘舜众人才知道刘协已经被曹操迎到了许都。
  于是刘舜众人一路向着许都而来,路上听到天子与袁术提兵大战,更是星夜急行。谁知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等刘舜一行到的许都时,许都已降,颍川四处都在传说刘协兵败身死的谣言。
  刘舜率兵从幽州千里驰援,一路尝尽各种艰辛,麾下精锐死伤近半,不成想数年辛苦,到头来却是如此结果,当即众人都心丧如死,只有赵云遇挫仍坚,百折不挠,鼓舞起众人士气,带着众人从仲氏军缝隙中穿过,一路向辰亭去找刘协。这真是天可怜见,幸亏赵云坚毅不拔,才从一片绝望之中硬生生寻找出一丝希望,从不可能之中硬生生发掘出一丝可能。
  刘舜领兵与一小股仲氏军相遇,见到仲氏军中押送着三名少年,于是顺手便将仲氏军击溃,救下三人。一开始刘舜等人也未报希望,刘协三人不知刘舜等人来路,也未说实话,表露身份。两拨人行过一日后,刘协一旁偶然听到刘舜与赵云四人商议,这才知道事情原委。当此兵败天昏地暗之时,刘协听得还有人为他数年辗转,千里驰援,心中感佩莫名,当即拔出八服断剑,与刘舜相认。多年辛苦猛然有得,刘舜与刘协相抱大哭,一旁田畴、鲜于银与赵云等人也是高呼苍天有眼,泪如雨下。
  但此时仲氏军兵强势大,众人只有三百多骑,实在难以与之抗衡。方此兵败,人心难测,连一向忠贞体国的杨彪也降了袁术,众人也不知道尚能信任何人。这时伏德建议众人去往阳翟。
  “曹操与袁术乃是死仇,便是天下都投降袁术,曹氏也不会投降。我听说曹操长子曹昂已控制了南阳大半,夏侯渊如今又控制颍川半郡,如若曹氏与袁术放对,胜负或未可知。阳翟令汝南卢方曾受我父大恩,当会相助我等。我们可在阳翟坐观成败,若事有不对,我们也可从阳翟从容出轩辕关,转向洛阳。”
  于是众人一番商议之后,便随伏德引兵去往阳翟而去。岂料这人世间,恩德根本不足恃,想想也是如此,若是人人都心念旧恩,又岂会有四世三公之袁氏起异心谋夺汉室天下?伏德口中这卢方,便是个忘恩负义之徒,见伏德引众来投,表面上极其热情,暗地里却伏下刀斧手,要在席间趁酒酣之际将众人拿下,交与袁术请功。幸赖当时田畴与鲜于银机警,而赵云又武艺过人,众人当场击杀卢方,破围而去,不料在这一场厮杀中,伏德为救刘协不幸身死,刘协也受了重伤。
  众人杀出阳翟,见刘协重伤,四野无助,均感前路茫茫,风雨飘摇。正在彷徨之际,恰巧这时夏侯渊与任峻在颍川募兵,于是刘舜便领军到了颍阳,让田畴、鲜于银、赵云等人各带士卒,分散投军,隐姓埋名藏在曹军之中。刘舜自己与拓跋野、拓跋燕兄妹照顾受伤的刘协,其后又跟随夏侯渊兵出颍阴,安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