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梁使臣
作者:阳光下的呼吸      更新:2021-06-28 04:06      字数:5397
  听了贺六忠的话,大厅里一阵哗然,人人看着解无敌,不知道他如何解答。
  解无敌又气又急,本来前两日已经把贺六忠一行打发出坞堡,没想到贺六忠猜中自己的心思,竟然想办法留了下来,估计出坞的是一个冒牌货。这个贺六忠在防卫严密的坞中藏起了身,挑了这个时候闯进大厅,丢了自己的老脸。更没想到自己两边的算盘打得哗哗响,最后却演砸在手里,两边穿了帮,还在众人面前搞得自己很难堪。
  钱二宝一听,心里早已知道其中的机关,当下站起身来,笑道:“这位贺公公应当是梁国的使臣吧,我是大齐使臣,这厢有礼了。”说完,笑嘻嘻地作了一个揖。
  “你是齐国使臣?”贺六忠歪着脖子,上下打量着钱二宝。“敢情齐国无人可用,现在小儿郎都上阵了吧。”
  钱二宝看他贬低自己,并不生气,说道:“梁国怕是更惨,男人都没了,只好用个公公。”
  话音刚落,厅内哄堂大笑,八角坞的人向来备受梁国的欺压,苦于没有机会反击,钱二宝作为外人,反唇相讥并无什么不妥。
  贺六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嘶着嗓子吼道:“小小的齐国竟敢如此放肆,你们本来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有脸跑到八角坞自讨没趣,早点卷起铺盖跑路,省得大梁大兵压境,端了你们的老窝!”
  高粲大怒,桌子一拍,跳将起来,大吼一声:“死太监,别以为梁国地盘大点,就敢在这里放肆,你相不相信老子把你宰了?”
  说完就要拔刀,大厅里的众人见高粲要亮家伙,一齐拔出腰刀,遮到解无敌前面,只见烛火从众人的刀刃上反射出来,闪闪烁烁,耀人眼目。
  解无敌见形势就要失控,连忙说道:“各位误会了,误会了,我解无敌不过是试探两方的意思,没想到八角坞能入了两方的法眼,在下甚是受宠若惊。如今两国的使臣都在厅中,我们八角坞居于中间,我觉得你们双方各开条件,条件佳者得之!”
  大厅里的众人听解无敌这么一说,便无人应声,众人把腰刀插回鞘内,默默走回各自的座位,只留下解无敌站在贺六忠与钱二宝之间。
  钱二宝早知八角坞的众人无意归降,只是如今梁军压境,解无敌希望拉着齐国下水,搞的一个梁水齐掩的把戏,当下徐徐说道:“如果八角坞归顺大齐,我大齐愿意八角坞维持现状,不但不要八角坞交纳钱粮,而且还让解坞主仍然掌管全部事务,大齐绝不干涉,只要八角坞在城墙上树起大齐的旗帜即可!”
  众人听完钱二宝的话,中间有人举臂欢呼,但看到其他人并无响应,又尴尬地垂下手去。贺六忠见状,冷笑道:“齐国只会嘴上功夫,全无半点诚意,还不能为八角坞带来什么好处。若是八角坞归了大梁,我大梁不但免了八角坞的钱粮,而且还会派驻军队推进到齐国边境,为八角坞阻挡齐国的进犯,另外还会封赏有功人员,大家在大梁为子孙图个前程,这不是天大的好事!”
  人群中有人叫道:“这不是吞了我们的坞堡吗?我们活得好好的,谁要你们前来保卫?”
  其余众人跟着起哄,顿时大厅人声鼎沸,把贺六忠的声音淹没其中,再也听不清楚。
  钱二宝心知在这种情况下多说无益,遂拉了高粲,走到解无敌面前,准备告别。那贺六忠见钱二宝要溜,哪里肯依,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钱二宝的衣襟,用力搡了两搡。
  高粲见贺六忠无礼太甚,当下一掌推过去,正中贺六忠的肩头,贺六忠招架不住,往后便倒。事情过于突然,大厅里的众人见状,无不失神,解无敌站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贺六忠跌倒于地,疼得大声喊叫,屋外的随从听见主子的叫声,拼命冲入大厅,原来贺六忠随身还带着三名武士。那三个人见贺六忠倒在地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即拔刀在手,就要上来砍人。
  厅内的众人眼见不好,个个复又拔出刀刃,冲上前来。
  贺六忠虽然倒在地上,看见大家真要动手,马上尖叫道:“不得无礼,勿动刀枪!快点扶我起来!”
  那三名武士听到贺六忠喊痛,手忙脚乱地把贺六忠扶起。贺六忠左手捂着屁股,右手指着钱二宝,叫道:“污辱大梁使臣,该当何罪!你八角坞里通外敌,等我上报皇上,派兵剿灭,你们等着吧!”
  高粲用刀背对着身边的桌子猛砍一下,怒道:“放屁!明明是你先动手,打不过人又要耍赖,有种的就硬气点,来呀,老子奉陪到底!”
  贺六忠右手乱抖,指着钱二宝叫道:“现在不和你们斗嘴,过些日子我们战场上斗。解坞主,你这个主人是怎么做的,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解无敌见贺六忠服软,立即走上前去连连拱手道:“在下不知道贺公公未曾离坞,怠慢得紧了,贺公公如不嫌弃,你还是住在梅香阁,等过了今日,我亲自上门赔不是!”
  贺六忠就坡下驴,说道:“梁国大国风范,不与齐国蕞尔小国一般见识。也罢,今晚暂且叨扰一下,还麻烦解坞主派人送我们去梅香阁,明天我就回大梁复命!”
  解无敌连忙命人护送,好不容易把他们四人送出屋子,厅内才渐渐平静。
  等到解无敌复归大厅,见钱二宝两人还在看戏,便走到两人面前,眼睛一热,眼角似有泪花,说道:“两位也看到了,那梁国自恃国力强大,年年欺压八角坞,我身为坞主,挣扎求生,但仍然不能满足梁国的胃口,如今竟然想要把坞保吞并,今天仗着两位出头,多少为我们出了口恶气。后面还要麻烦两位多与齐主沟通,我八角坞将来成为齐国的边陲,担当为大齐护卫的重任,也不负齐主的一番好意。”
  钱二宝听他说话动听,心里甚是好笑,便说道:“坞主有这个心意,不但我很满意,我想齐主肯定也满意,大齐虽然国力稍弱,但尚能一战,不怕那个梁国的公公前来惹事。”
  解无敌见钱二宝满口应承,心里多少有了点宽慰,说道:“壶中的酒尚且未冷,两位何不入席,我们继续共饮?”
  钱二宝去意已决,说道:“今天就不麻烦解坞主了,我们这就回去休息,还望坞主成全。”
  解无敌知道强留不住,便命人引领钱二宝两人和十名甲士回到先前安排的住处。
  此时已到半夜,天空漆黑一片,树梢一丝风也没有,钱二宝的住所点着几支蜡烛,映照着墙上挂着的几幅画,原来是晋世南郡苏绰的春夏秋冬图,四幅图流传已久,略显陈旧。钱二宝和高粲坐在几案两边,对着眼前的烛光。
  高粲道:“这个坞主实在可恨,首鼠两端,竟然背着大齐暗地里先与梁国私通,现在虽然表面上应允下来,归依大齐,谁都知道他们心有不甘,随时可能反水。”
  钱二宝道:“你高粲都看得出端倪,怕是什么人都瞒不过去。只恨齐国太弱,不然坞主也不敢这样放肆,事到如今,我们只要回去复命,让八角坞到时候做个形式就行了,其余都让齐国的皇帝和太子去操心好了,我们拿了赏钱,只管喝酒就行。”
  高粲笑道:“参军,大人现在是参军了,这话可不是你应当讲出来的。”
  钱二宝道:“参什么屁军,齐主不过弄个虚衔,让我们为他卖命。我钱二宝才不稀罕呢,还是给点钱实惠。”
  高粲道:“既然来了,总得为人家做点事情,我想……”,高粲向前凑了凑,伸出手掌,在自己的喉前做了一个切割的姿势。
  钱二宝吃惊地看着高粲,仿佛面前是个陌生人,说道:“不至于吧,我们只是为争利而来,人家只下了这么多本钱,我们不过是伙计,何必要操老板的心呢。”
  高粲道:“参军此言差矣,如果我们成功,杀了那个老贼,老板指不定多赏些钱呢。要是我们只做了自己的事,虽说也拿得了工钱,怕是永远只能做个小伙计。现在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为什么不抓住呢?”
  钱二宝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人家也有武士,怕是不容易。再说还有坞主在,我们做了那事,坞主能放过我们吗?”
  高粲道:“等我们做成了,坞主能对我们怎么样,人死在他的地盘上,他自然脱不了干系,梁国肯定要报复,他只能指望我们齐国了,难道还能够为难我们,再得罪了齐国?我们还有十名甲士,加上我们俩,已经有十二人了,他们总才四个人,其中还有一个老公公,哈哈。”
  钱二宝点头称是,高粲道:“事不宜迟,下半夜我们就行动,不能让别人占了先机。不过,钱参军还是守在这里,我们去去就回。”
  钱二宝见他要撇下自己,心中不快,说道:“那可不行,我要跟着你们,看热闹怎么能少了我。”
  高粲迟疑地说道:“参军不怕刀枪,我也没什么不敢带上你的,就怕刀枪不长眼,到时候伤了你。”
  钱二宝笑道:“无妨,生死有命,我哪能躲在后面的道理。”
  当下吹熄蜡烛,高粲悄悄溜出住所,让甲士们准备妥当。钱二宝困乏,先是睡不着,然后一阵睡意袭来,刚刚合上眼,一会儿就被高粲推醒,钱二宝睁开眼睛,只见高粲全身武装,站在面前,钱二宝打了个呵欠,高粲悄声说道:“四更天了,我们这就行动。”
  钱二宝翻身爬起来,两个人踏进院子,十名甲士早已等在那里,众人随了高粲,走进巷子,沿着墙根前行。高粲虽然口舌笨拙,但一说到行军打仗,却是个行家里手,制定计划,实施方案,井井有条,环环相扣。
  可喜当夜暗无月色,众人掂着脚一路前进,并未惊起任何一个人,也许那坞主料定钱二宝已经完成任务,不会再想惹事,就没有派出夜哨暗地里盯梢。走了片刻,高粲悄声说道:“停。”
  只见他弓着身子,慢慢向前潜行而去,众人这才听到前方不远处有人的声息,忽然听见前面轻轻铛的一声,前面的那人似乎倒在地上,又听到前面有人在低语,紧接着又听见闷闷的一声响,众人正在纳闷,忽见高粲从黑暗中钻出,站在众人面前。
  高粲悄声说道:“往这边走。”
  原来高粲听到前方有人,遂前去按住那个人,问好梅香阁的道路,然后结果那人的性命。众人跟着高粲向左转,走了一程,又右拐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幢房子面前,这幢房子与普通房子有点不同,不但房子更加高大,而且四角均有飞檐,在这个简朴的坞堡中显得出类拔萃,更奇怪的是,最上面的一个窗口还映着微弱的烛光。
  高粲轻轻嘘了一声,众人停下脚步,蹲到地上,只听见那幢房子的大门吱哑一响,门前冒出一个白色的身影,那身影一晃,便进入大门,院门随即闭上。钱二宝见高粲的右手在空中无声地做出几个手势,手下的十名甲士会意,迅速分成两组,分别向院门两侧包抄过去。高粲一拉钱二宝的手,轻声说道:“参军跟我来!”
  钱二宝跟在高粲后面绕到房子后面,原来房子后面也是一堵院墙,但后院却比前院小得多,房子的后墙更加靠近院墙。高粲到了院墙之下,打开包囊,从里面取出一条软梯,只见他轻轻往上一甩,那软梯无声地搭到院墙之上,高粲用力一拉,似乎十分牢靠。高粲轻声说道:“我先上去,随后把参军拉上去。”
  说完,高粲背好包囊,踩着软梯慢慢向上攀登,每登一步,便停下来静听片刻,确定院子里没什么动静,这才继续向上攀爬,他很快就爬上了墙头。等他在墙头立稳,便轻轻抖动软梯,钱二宝会意,登上软梯,双手紧紧抓住软梯的两根绳索,高粲臂力过人,竟然把钱二宝生生提上墙头。钱二宝从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幸好夜里漆黑一团,否则如果能够看清地面,怕他就要头晕目眩。高粲见钱二宝在墙上蹲稳,便收了软梯,从墙内放到地面,让钱二宝慢慢下到地面,然后他把软梯收进包囊,双手扣住墙头,身子垂将下来,轻轻跃落地面。高粲的动作熟练轻盈,显然经过千锤百炼,经历过不知多少次。刚刚落到地面,他便把钱二宝的肩头一按,两个人蹲伏在地,高粲侧耳静听,除了枝梢微微的风声之外,院子里别无动静。高粲放下心来,拉起钱二宝向前跑去,贴到房子的后墙上。
  高粲向上看了看,又取出软梯,瞄准上方的窗口一扔,只听见啪的一声,软梯勾住窗台,高粲轻轻拉住,见没有动静,便手脚并用,很快爬了上去,爬上窗台后,他取出小刀,轻轻拔开窗户,跳进窗内。这个房间紧靠有灯光的房间,却寂静无人,高粲与上次一样,轻轻晃动软梯,然后把钱二宝拉上来。钱二宝不知道高粲竟有这么大的能耐,自己没有攀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等高粲把他提上房间,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不觉得心中害怕,后悔本不该来。那高粲却似乎驾轻就熟,做起这种事有条不紊,只见他悄悄开了房门,探头看了看外面的走廊,确认外面没人,便打开走廊前面的窗户,向前院不知道抛下什么东西。钱二宝猛然想起来,当初乞活军在荒城破门的时候,就使用了相同的计策,前院佯攻,后窗袭击,打得敌人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只听见前院里嗵的一声,高粲抛下的东西落在地面,守在前院围墙外的甲士听到信号,只见外面火光一闪,那些甲士撞开大门,举着火把杀进院子。楼下的梁国武士猝不及防,早已被甲士们一刀砍倒两个,第三个武士扭头就跑,刚到房内亦被甲士吹翻在地,整个过程瞬间即告成功,甲士们消灭了三名武士后,并不上楼,而是将屋子团团围住。
  就在甲士与梁国武士缠斗的当儿,高粲也没有闲着,他一个箭步向前,窜到亮着灯火的门前,钱二宝紧跟其后,跑到窗前向里面细看。此时院子里一片混乱,钱二宝听见房内亦响起慌乱之声,仔细一看,果然贺六忠忙忙地从椅子上站起,他听到院内一片喊杀之声,知道大事不妙,嘴里尖声叫道:“姑娘快跑!”
  同时,他伸出手去,准备拍熄案上的蜡烛。
  钱二宝这才看清,在贺六忠旁边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白衣姑娘,只见她秀发及腰,额前挂着银坠,在这个人人慌乱的时候,她并无动静,一双漂亮的眼睛盯视着眼前的烛光,仿佛当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钱二宝再细细一看,不禁张大了嘴巴,原来那位姑娘竟然是此前在荒城遇到的那位女主!
  这厢高粲见外面喊杀声起,抬脚踢向房门,那门经他一踢,竟然向内飞起,高粲也不打话,冲进房去,举刀砍向贺六忠。贺六忠本能地抬臂一挡,高粲的刀结结实实地砍中贺六忠的前臂,咔嚓一声,贺六忠的前臂飞起,那刀来势凶猛,顺势向前,又砍中贺六忠的肩膀。贺六忠大叫一声,鲜血狂喷,往后便倒。高粲见贺六忠倒下,抢前一步,便要砍向那位姑娘!
  钱二宝见状,不知道哪里来了那一股力气,他飞奔入内,双臂抱住高粲的腰部。高粲正要发力,忽然腰部被人抱住,只道是敌人偷袭,又急又怒,调转刀锋,就要向后砍去。钱二宝赶忙大叫道:“是我,别砍,别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