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不知道是不是江一然在身边的原因，尚简好久没有睡地这么安稳过了。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脑袋里神使鬼差地浮现出四个字，“神清气爽”。
  昨晚睡的时候她光顾着别扭，都没来得及打量这个房间的风格。
  窗外天已大亮，大部分的阳光被烟灰色的窗帘阻隔在外，但还是有不少光亮透进房间，堪堪照亮整个房间。
  和另一间房间一样性冷淡的装修风格，倒是很符合江一然给人的第一映像，清冷，犹如一朵不沾凡尘的高岭之花。但是尚简就很受不了这样，日复一日地看着这种风格的装修，实在是太压抑了。
  两米的床足够两个人在床上随意翻滚跳跃不停歇，就算尚简是第一次和江一然睡在这张床上，也一点都没觉得挤。只是腰上不知道搁了什么东西，死沉死沉。
  尚简掀开被子一角往下看，很好，是江一然的大猪蹄子。
  身后的人呼吸平稳，俨然还睡地正香。
  好像和他一起睡，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别扭啊。
  乘着江一然还没睡醒，尚简调整一下姿势，以便能够跟舒服地打量着那张虽然被压变形了但是依旧赏心悦目的脸。
  压扁了也好看。
  没隔多久，起床的时间到了，手机又开始尽职尽责地响起来了。无尽无止的铃声响起来就没有停下来，吵得尚简脑壳涨的很。
  她小心翼翼地在尽量不牵扯到旁边睡着的这个男人的前提下，在床头柜上好一阵拍，期间打翻了一包搁在床头柜边缘的抽纸，差点打翻昨晚睡前随手放着的那杯水，历尽艰险，终于把宝贝手机扒拉了过来。
  打开一看，七点十分。
  不能再睡了，再不起来等下迟到了要扣钱的。一想到钱，尚简一个激灵，瞬间从江一然的美色中清醒了。
  起床起床。
  她自认为已经够轻手轻脚地把搁在她腰上的那只猪蹄拨开，却不料还是弄醒了江一然，江一然皱着脸，眼睛一下子实在是睁不开，干脆眯着眼睛：“又要起床了啊。”
  尚简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越搂越紧的手：“你先放手，我得起来了，不然上班要迟到了。”
  “我送你去。”江一然打了个哈欠，还是打算起来。
  “你起那么早干什么，等我做完早餐我再叫你起来。”
  江一然拿脑袋在尚简的后颈处蹭了蹭，瓮声瓮气地说：“我和你一起起来。”
  那你倒是放手起床啊。
  江一然不放手，不代表尚简就可以随意浪费早晨上班前宝贵的时间，她把整个人转过来对着江一然的脸：“早上你想吃什么？”
  江一然闭着眼沉默了许久，久到尚简差点以为他又睡了个回笼觉，在尚简想要一巴掌拍醒他之前，他终于开口了：“炸鸡。”
  大清早的尚简脑子不太好使，一时间卡住了没反应过来，居然还拿手机抵在下巴上思考着大清早起来炸鸡这个操作的可行性。
  “我再给你配个啤酒好不好。”
  “好。”
  江一然是真敢应。
  尚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大清早吃什么炸鸡，你想今天不去公司直接进医院了是吧。”
  餐桌上，江一然美滋滋地啃着尚简做出来的鸡蛋三明治，全然把刚刚说的炸鸡啤酒忘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尚简看着他吃地欢，满意地点点头，她算是想明白了，吃什么这种事情就不该问江一然这种生活白痴，不然自己迟早要被气得脑溢血。
  因为两人首次睡在一张床上，即便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两个人还是不可避免地晚起了。等他们慌里慌张赶到公司的时候，尚简已经妥妥地迟到了十多分钟，一百块钱无情地离她而去。
  尚简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手头的资料，心里默默地把这一笔账记在了江一然的头上。
  【临渊咸鱼：早上我迟到扣了一百块钱】
  【然.：嗯，晚上带你吃烤肉】
  有道是，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烤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看着江一然发过来的信息，尚简一大早就被扣钱的郁闷瞬间不翼而飞，整个人都充斥着晚上又能吃一顿烤肉的激动中。
  只是这个激动才持续到中午，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自从夏宇和她说在医院里见过曹睿之后，尚简一直都知道他们两个迟早会见面的，只不过后来江一然的出现，让她几乎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在脑海中假设了不下三十种重逢方式的尚简，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假想中的激动，也没有慌张，反而有一种“你终于来见我了”的如释重负。
  终于能做个了断了，为了那段有首无尾的、充斥着谎言的恋情。
  “简简，我……”终于找到尚简的曹睿情绪激动到几乎要语无伦次，尚简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手足无措的他。在她的印象中，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游刃有余。
  倒是以前欢脱的尚简如今能够微笑着面对他。
  “曹先生，我的午休有半个小时，我们现在还有二十分钟能够坐下来好好说。”
  她叫他曹先生。
  看着言行举止得体的尚简，曹睿倒是愣了一下，要不是眼前的人那张脸还和印象中没什么两样，他几乎都要以为是认错人了：“是，是得要坐下来好好说，你都……”
  “那就在那边的咖啡店里吧。”尚简笑眯眯地打断了她的话，事到如今她又不是和他叙旧的，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纠缠，特别是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大家都是在一栋楼里工作的，有些话传来传去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曹睿看着眼前陌生的尚简，终于冷静下来了，安静地跟着尚简走到咖啡店里，两个人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嗯。”尚简随便点了杯咖啡，下巴向他一点，示意他可以开始他的表演了。
  要说时间才是世界上最好的治愈药剂，要是这次重逢放在三年前，尚简刚刚离开的时候，她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镇定自若。她看见曹睿的第一眼，不想着往哪里逃都算不错的了。
  不是因为怕才逃，只是单纯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泫然泪下？她没那么廉价，面对一个从一开始就骗着她的人，从懂事以来就一直陪伴着她的三观不允许他们还能有什么破镜重圆的可能，她也不可能再相信他的鬼话。
  愤怒地刁他一顿？那个时候尤其傻白甜的她做不出来，光是想想都不可能。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大概是有了江一然在她身后做靠山，她甚至还能有心情喝着拿铁等他说些什么。
  “我……”曹睿攒了三年的那腔热情在尚简的镇定自若中被瓦解地一丝不剩。他本来以为尚简会激动，或者对他依旧恋恋不舍，再不济也得有点愤怒的情绪吧，但眼前坐着的这位他朝思暮想了近千个日日夜夜的女孩，却和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好歹人已经坐在了面前，他也不好就这么尴尬地浪费时间，只能硬着头皮把想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只不过这个意境就已经没了：“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和何瑾是有婚约的。”
  尚简笑着点点头：“嗯，何瑾告诉过我，你们从小就有这么个婚约。对了，你或许还不知道，我当时参加了你们的订婚宴。”
  这句不轻不重的话，又把曹睿在心里想好的话打乱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婚约只不过是老一辈的想法，何瑾也不爱我，我和何瑾只不过是在他们面前演戏而已，那个订婚宴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尚简听了这话，气极反笑：“那你倒是告诉我，台上的你和何瑾不是真的，还是台下的你爸你妈、何瑾的爸妈以及整个大厅的亲朋好友都不是真的？”
  面对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尚简，曹睿急了：“不是这样的，你是知道的，我一直……”
  尚简不想听他接下来讲的这些话，她直接笑出声打断他的话：“你想说你一直爱的都是我？”
  两个人的谈话终于在一个频道上了，曹睿忙不迭地点点头。
  难得向来只知道笑嘻嘻的尚简能沉下脸：“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爱我的？你觉得在那场声势宏大的订婚宴之后，你的朋友，你的同学，你的父母要怎么看我们两个的关系？上赶着倒贴有婚约的男人，的小三？你可别搞错了，我尚简从来都没有这么贱。”
  “我不是这个意思。”天地良心，曹睿是真的没想这么多，但他确实也从来没有从尚简的角度来思考这些事情过，被尚简如今这么一通剖析，他才意识到他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那你是什么意思？”尚简施施然地抿了一口拿铁：“对你来说，我只不过是你对家里长辈叛逆的象征，那场订婚宴也不过是演给他们看的权宜之计。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对我来说是什么，恋人的背叛，莫名其妙成了拆散你和何瑾天作之合的恶小三，你让你的朋友们，我的朋友们，我们的同学们，我的同事们，你让我怎么看自己？”
  被尚简一通夹枪带棒下来，曹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一般的难看来形容了：“对不起，我确实没想这么多，但是我当时真的不爱何瑾，我爱你是真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曹睿还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当时做的事情到底有多操蛋。当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尚简在心里默默地送了他一个白眼：“求求你可别侮辱爱这个字眼了，你爱不爱何瑾我不知道，但是你确实从来都没爱过我。你要是爱我，你做任何事至少都该考虑一下我。不说能够保全我，至少能和我商量，事关我的，给我一个最起码的知情权，让我不至于那么难堪。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何瑾没有找到我，我还是照旧在那栋房子里等着抽空才能溜过来看看我的你，有朝一日我自己知道了真相我会怎么样？想完这些你再扪心自问一下，你到底爱不爱我。”
  “对不起，我真的……”
  “得了得了，你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我现在也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你还是说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吧。”终于意识到自己快把曹睿逼地无地自容了的尚简松了口，让他好歹能喘上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