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原本想做的事，姚景天替她做到了，就像是他们结婚的前一晚，他对她说的那样。
  鲜红朱砂罩，金翎紫檀冠，三世定姻缘，今朝为君倾，如有来世，你可愿随我走？
  “止戈。”
  静坐于精雕檀木窗上的女孩闻言身体微颤，但还是下意识的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之中，那人像是团若隐若现的烛火般一点一点的侵入了她的视野，依稀间感觉有人搭上了肩膀，她颤抖的更加厉害了，那骨子里磨灭不去的恐惧再一次浮现了出来。
  姚景天眼神复杂的望着那自他出声起就下意识的卷缩进床角的女孩，他忍不住的伸出了手却在那双无神的眼睛前面停了下来。
  “会疼吗，我的小狐狸。”
  止戈抿唇没有回答，姚景天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把将瘦弱的止戈扯进了怀里：“不说话也好，恨我也好，起码你的心里还有我的存在，哪怕你这副样子，我也从未觉得自己错过。”
  “够了。”止戈深吸了口气：“你是疯了吗？姚景天！或许我不该这么说，毕竟和一个疯子没有讨论任何问题的价值。”
  “是吗？”姚景天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但又很快释然一笑：“我是疯子，可你又有什么不同呢？一个等待着一个不可能的结果的傻子，一个疯子一个傻子，看起来我们还真是绝配。”
  止戈再次沉默了，但她的沉默却远比她的开口反驳更令人抓狂，姚景天不由自主的想去激她：“你觉得他还会回来吗？等着英雄救美带着你远走高飞？你知道的，我骗尽天下人也不会骗你，他现在正躺在某个老女人的床上殷勤服务哦，你想...想听听那声音吗？”
  恶毒的话语接连而出，但姚景天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畅快，反倒是心闷的厉害，明明今天只是想和往常一样远远的看她一眼就好，可是在看到她失神叹息的模样又忍不住出声去打断那份忧伤，那人在她的心里铭刻的太深，深到连他原本安慰的话语都变成了失了剑柄的刀刃。
  “够了！”止戈惊呼了一声，她是从未想过姚景天会出这些话来，就像是对赵决归来的期待，对于这个外表冷漠但内心孤寂的男人她始终是保有一丝的愧意的，就像是他说的，他会骗所有的人唯独不会对她有任何的欺骗，他说赵决还活着，那么赵决必定活着，他说赵决有了新欢，那么...
  当一个期待粉碎了另一个期待，结果会是什么？
  啪！这是她第一次打他，正正好好五指印在了那张俊脸之上，她看不见，否则一定会惊讶自己的盲打天赋。
  两人之间的突然沉默让气氛变得极为尴尬，只是，止戈能明显感觉到姚景天抓着自己腰部的力道变得更大了。
  那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因为在未见到事实的情况下，她亲手粉碎了其中一个期待。
  “明天我们结婚吧。”
  虽然是早就预料到的东西，但真正到来之时依然令人窒息。
  “何必这样？寻求心里安慰吗？”止戈抬起了头：“想必你是有不少容貌胜于我的侍女的吧。”
  “止戈！”姚景天轻吼出声，强行打断了她的话：“你总是这样不断的挑战我的耐心，我要娶你仅仅只是因为真心喜欢你，你当我姚景天的床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爬上的吗？”
  话刚脱口，姚景天心中便知不妙，果然止戈神情一滞，随即冷笑了一声：“呵呵，那我还得倍感荣幸了？姚氏族长大人！反正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跑也不跑不了，随便你怎样！只是，你以后不要后悔今日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姚景天目光复杂的望着止戈，后悔吗？我已经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将赵决杀掉，还让你保有一丝的期待！
  他轻叹了口气，伸手抚过止戈的眉间，却见对方后退了两步避开了他的手。
  “明天不是要大婚吗？我很累了，要睡了，姚氏族长大人想必不会连这么一刻都等不了吧？还是说，你想要一个明天昏昏欲睡连天地都拜错了的新娘？”
  姚景天神色微僵，收回手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那你好好休息吧。”
  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确定了房间只剩她一人之时，止戈才松开了紧抓着衣摆的手，手心上已经全是汗水。
  八年了，他的执着还是一点未变，但是她变了，八年的时间她经历了许多，思考了许多，她发现当初的自己实在幼稚可笑，对赵决的期待幼稚，对姚景天的态度幼稚，连那种葬花的心态都极度的可笑，或许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起码不会染上过多的尘埃，令人如负青山。
  现在的她看的很清楚，姚景天为她做了多少，这个世间又有多少的人肯为了另一个人付诸生命，但这份债实在太重，如果让他真的就这么死去，她还不起！
  漫天闪现的刀光将缠斗的二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这原本是两个高手绝对不会犯的低级错误，只是，他们两人始终都还记得，在那个方向站着一个在他们心中留下了大半位置的人。
  赵决第一次发现那个记忆中天真懵懂以他为天的女孩已经变得如此的耀眼，或许他早就清楚她的耀眼，所以当初才会在迫不得已的离去下还留着一个无期的誓言。
  他有些害怕，这个脱胎换骨的女孩是否还会一如既往的爱他，一向自信的他开始有些慌了。
  白骨之花，绽于黄泉，每一寸的刀刃都夹杂着期待与愤恨，止戈微微扬手，掌心处一抹白刃破皮而出，她朝着两人慢步走去，带着女王般的高傲审视着两人。
  骨花的催生需要极大的代价，此时的止戈所踏出的每一步脚心都疼的宛如刀割，原本依照迷失的规则是不允许多管闲事的，一切都应以完成任务为第一目的，但她始终做不到一个机器一样对一切都不管不顾。
  赵决的视线突然裂成了数块画面，就见止戈毫不在意那梵天的侵蚀将姚景天给抱了起来。
  姚景天依旧瞪着嗜血的目光，但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神经还紧绷着，本能的想要反抗却嗅到了那丝熟悉的气息渐渐安静了下来。
  赵决不知道止戈是怎么做到让他视线变成这样的，此时的他只觉一股深深的耻辱感迎上心头，这女人不仅会反抗了还学会藏私了，而且他连她出手的动作都没看清！她怎么敢这样对他！还敢抱着那个男人！她难道忘记当初那男人是怎么对她了吗！
  “绝不允许！止戈！”赵决愤怒的撑了身体想要扑向止戈，但止戈先一步识破了他的小动作，抱着姚景天后退了两步让赵决扑了个空。
  止戈冷漠的看着赵决挣扎的模样，伸手又在他的小腿穴位上补了两刀确定对方彻底散失了行动能力后这才开口：“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计较，千万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有爱我呢，还是说有些事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赵决闻言脸色一僵：“止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止戈把玩了下刀刃，冷冷的看着他：“一个月后就是他的祭日了。”
  那个人发生过的事原本是两人之间永远无法触及的禁忌，赵决难以置信的看着止戈，止戈没有开口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似有察觉的瞥了眼东南方向，哪里来的香味？有些熟悉。
  这念头刚刚闪过，一阵眩晕感便迎上心头，止戈眉目微睁的看着远远走来的朦胧身影，悄悄的收回了伸向了口袋掏‘清心丹’的手，任由那香味沁入鼻渐，意识逐渐涣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