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尽头，古城遗立。莫测诡秘中，年少刀者身披布袋，孤身踏上。
  “请回吧，此地不迎外客。”
  循声望去，城墙之上，两名刀者肃穆严守。
  “我携此物而来，不知二位可否放行？”何天随显出手中玉佩道。
  “是刀主信物……请入内吧。”
  城门开启，残垣入眼。一路畅行，片刻已至古城中枢。目光所及，豁见英木参天，再闻清流潺潺，静人心神。
  树干之侧，长刀静靠，日华映照，紫芒闪眼。从旁之处，伟岸之姿素衣在身，蹲跪在地，锤凿铿锵，片刻不歇，镌刻石碑。观者驻足，不敢搅扰，清见手上血痕累累。
  “可介意与我同运此碑？”凿声戛停，舟自横侧脸道。
  “怎会呢。”
  何天随迈步上前，卸去刀剑在地，一同蹲跪。两人合力，捧碑而起，前后而行，无言，无语。
  黄沙陷足，留印一途。末申更替，时过六刻，身后已然不见古城踪影。
  前人停步，终见风沙之外土坟隆起，孤寂非常。
  “这一路，有何感觉？”卸碑上立，舟自横道。
  “沉。”
  “噢，是这碑重了？”
  “外物之重，终究难抵心间沉冗。当初为家母立碑之时，亦是我此生最痛之刻。”
  “这人世的苦厄，起于生，终于死。佛难说之，法难渡之，非你我能可勘破。”
  “故人已去，落叶归根。刀主为何不将他们葬在离城之内？”
  “嵫律离城终乃是非之地，这人世间的尘凡，不该再找上他们。”舟自横抚碑沉声道。
  “当初蒙难，幸有你们两人为我奔波碌命。何天随身无长物，仅有以此慰藉。”何天随取下批身布袋，献上黄菊道，“请受天随三拜！”
  双膝落跪，礼行稽首。一叩一声，入心入骨，见者动容。
  “一同离开吧，也该还此地清净了。”
  “嗯。”
  沿路回返，气氛深沉。
  “你今日前来，想必非是独为吊祭吧。”临近古城，舟自横打破沉默道。
  “这……”
  随行在后，何天随欲言又止。
  “方才立碑之事，让你犹豫了吗？”
  “实不相瞒，天随今日前来，亦想为清川烈之事求得转圜。我心有亏欠，故在他们两人墓前，不敢启齿。”
  “虽早有预想，但此事恕我无法答应。”
  “刀主出身佛门，当也理解渡人向善之心。”
  “你应当知晓，我若应允，此事对子胥、子都以及刀盟来说意味什么。”
  “我知此事无法强求。但念在母亲面上，还请刀主稍作通融。”
  “他们两人寻你本就是下策。关于朝月庭之事，日后你不可再提起。”
  “天随僭越，还请刀主见谅。”
  乍见前人面色骤变，何天随赶忙致歉。
  “三个月。届时若他真心悔改，我便考虑与刀盟上下重议此事。”舟自横道，“前提是，他能活过今夜。”
  “嗯？”
  “我杀令既出，便不轻易收回。今夜杀局能否化解，端看你之能为。”
  “这……好吧，请恕天随失礼告辞。”
  “我知你是重情重义之人。但我仍要奉劝一句，有时候，人的劣根性无法改变。你好自为之。”舟自横道。
  “何天随铭记在心，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