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分家分心
作者:古淮河      更新:2021-06-27 03:22      字数:3551
  暑假到了。
  黄岑第一天回家,第二天早起就拿了几本书,迫不及待要出门。五奶早就过来等着,也不问他要去哪里:“黄岑,要说在村子里,你这个岁数,就是一个强劳力。一个十七堡,只有你和黄独活去县城念书,人家双爷全娘的,我们家只有三娘一个女人。她这些年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供着你们三个读书,你不能不知福。”
  “五奶,你怎么了,一套一套的?”
  “书,到学校去读,拿起锄头下地吧。”
  黄岑习惯地望着韩桂枝,谁知道,她什么都不说。就犹豫着:“我过去可是一直想苦工分,三娘不同意。这样,明天,明天好不好,明天开始劳动去。”
  “不行,多一天就是一天工分。三娘说,我们家没有蚂蟥,没人养你一辈子。”
  “蚂蟥”这个词,黄岑懂,他无奈的放下手中书本,出工去了。五奶问韩桂枝:“看到了吧,惯子不成龙。我跟你说过,我们家这种情况,也会惯坏了孩子的。”
  “怎么,他不是听你的话去上工了?”
  “你想一想,过去他是什么样,哪怕就是星期天,不要人叫,也抢着去下地。现在怎么样,叫他,还不情不愿的。”
  “不错,是这样。不过,他不是懒,是有心思。”
  “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把他的魂勾去。”
  老奶奶说到做到,整天监督着。每一天早上和中午,她认真的听着马保义的喇叭声,知道了男劳动力应该做什么活,把工具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交到黄岑手中。吃饭时,假模假样的过来表示关心:“大孙子,干活累吧?来,来,多吃一点,吃得饱饱的。”
  朱砂说:“五奶,你偏心不是?”
  “你哥哥苦工分呢。”
  看她软硬兼施,一打一护,韩桂枝就暗暗的笑。
  傍晚,没见黄岑收工回家。五奶说:“我去找。”韩桂枝说:“这样不好吧,他一定是去南码头了。”
  “不行,你敢说她不会把黄岑领家去?要是真那样,这一盆水我们就收不回头了。”
  坚决地迈着小脚去了南码头。
  远远地看到两个人在一起,就假装看不见,高声的乱喊:“黄岑,你在哪里呀,找你有事呢。”
  黄岑就过来了:“五奶,什么事呀?”
  “我水缸里一口水都没了,晚饭都煮不成。”
  “昨天我不是给你挑了一缸?”
  “洗澡用了。”
  一天天的,她就这么不间断的看着。那个女同学并没有来,显然是黄岑没有邀请人家,而他和汤蕾的来往越来越多,五奶几乎挡不住。在南码头,两个人可能是知道老奶奶在看着,就坐在河边说话。这样,五奶就不好分开他们,就远远地坐着等,一直等到黄岑回家,往往已经伸手不见五指。韩桂枝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段拆散他们,只求黄岑快一点上大学:“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马保强来借斧头。
  他告诉韩桂枝:“老爹咳嗽,一夜到天亮不得消停。我想到老宅基上砍几棵树,在丁头舍旁边再筑两间,也能睡个踏实觉。”
  韩桂枝本想问马根宝的病情,以及治疗情况。想到是人家的家务事,就不再多嘴,拿了斧头给他
  看马保强拿了斧头,兴致勃勃的走了,五奶竟然低着头,好久不说一句话。平常时只要有人,她总是挤上来听,和人插嘴对话,之后评头论足,家长里短。人老话多,韩桂枝理解,也经常陪她说话。这时看她不言不语,笑着调侃:“想什么心思,难道是想那个老贫婆子了?三子,明天去找外婆,就说五奶想她。”
  五奶未曾说话,先叹一口气:“小的不识好歹,马根宝也糊涂了,这不是让两兄弟去打架嘛。”
  “你认为哥哥嫂子不会同意?”
  “那是不用说的,马保义怎么能同意呢,就是他同意,齐兰花也不会。我想到的不是这个,而是老子病了,儿子们没有一个来寻医问药,只顾着自己。”
  “你说砍树的事吧,那倒不见得。马保强一定砍到树,而且还是好树,想多少砍多少。”
  “怎么可能,齐兰花恨死了老爹,和这个拖油瓶。杀了他们的心都有,还能让他砍树?”
  “不信你走着瞧。”
  说话间,听得远处传来了吵吵声。五奶说:“看看,看看,已经吵起来了。我去瞧瞧,回来说给你听。”
  原来真是砍树发生了矛盾。
  看马保强拎了斧子来,马保义不吱声。齐兰花说:“你们是你们的,我们是我们的。要砍,在你那个宅子上砍。”
  “我们住的那地方没有树,一棵都没有。”
  “没有,那你自己栽呀。”
  “也没分家,树是一大家的,怎么不能砍?不要说是树,就是这一宅一院,分过了吗?”
  “嘿,胃口不小嘛,竟然还想四合院。你什么人哪,四合院五合院,与你有什么关系。告诉你,前后两宅分开多少年,就是分家,不要想胡头心思。”
  “你们可以和我分家,和老爹总不能分吧?”
  “树大分枝,儿女大了和父母分家天经地义,十七堡多着呢。分家分心,两家人不说一家人话,快走,快走。”
  “你们这是不讲理。”
  “天下不讲理的事多了去,你讲理,跑来砍我的树。”
  马保强不和嫂子说,夹着斧头就走。走时甩下一句狠话:“不给我砍是不是,你一个个的不要后悔。”
  齐兰花洋洋地:“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马保义说话了:“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自己家兄弟,需要多少你砍去。”
  齐兰花指着男人就发火:“你好大方啊,是不是家财万贯了?我就不给砍,看你怎么的!”
  “你这个女人哪,头发长见识短。保强,你砍,砍,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说了就拖齐兰花进屋,齐兰花挣扎着,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但,到了屋里就再没出来。
  马保强不紧不慢的去砍树,这边五奶目瞪口呆。回来问:“三娘,被你说着了,两口子竟然同意砍树,太阳打西边出来?你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呀。”
  “你想一想,马保强凭什么发狠?”
  “哦,我知道了。如果马保义不同意砍树,就会把老爹送到他们家来,树就是一个交易。”
  说过又气愤着:“两兄弟都不是好东西。”
  “你看你,为人家的事,生自己的气。”
  “我是为人家的事么?”
  知道她又要提起自己的哀怨,正要拿话岔,听得她清楚的吐出一句话:“哪来这么多的蚂蟥!”
  想到多少年来,村子里发生了许多老人的凄惨境况,韩桂枝不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知道越说这个话题,她越不好受,不说就是最好的阻止。
  暑假和寒假在五奶勤劳的看管下,按照她的说法,没有出什么大事。底下就到了高考和中考,五奶很满意:“看住了,看住了,我们家这一只野鸳鸯,终于没飞过河。”
  韩桂枝也希望着:“还有几天大考就开始了,只要黄岑上大学,将来爱娶谁娶谁。”
  “那也不娶汤蕾!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好不容易吃辛受苦爬上岸,没有再回到水里的道理。”
  晚上,朱砂趴在桌上做作业,黄盼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她做着做着就要打瞌睡,五奶在一边唠叨着:“马上就考试了,考上跟你哥哥一样,也进县中学。三村五里的,没见过几个女孩子去大学堂,正是用劲的时候,怎么能睡觉呢?”
  “五奶,你烦不烦?”
  韩桂枝坐在一边纳鞋底,叫她:“睡去吧,要不,明天早起上学校,没精打采的。”
  “不,我得把这些题目做完。我们班的算术老师,就是个狐狸精,老批评我。”
  韩桂枝不放心,停了针线问:“她怎么你了?”
  “没什么,就是老说我学习成绩不好,还增加了许多练习题。我们班一共才四五个女生,有一个穷,念不下去不念了。旁人她不盯,就喜欢盯着我。”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老师也是好心哪。多做就多做吧,念书都缴了学费的,多念一点就赚一点。”
  “嘿,你这个比喻有趣,学生花钱,买老师的知识。这么一说,不认真学习,就是自己吃亏,替学校省钱。好玩!三娘,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谁说的,你学的很好。”
  “三子一天到晚不摸书,全班学习成绩反而最好。”
  “不,你和三子、黄岑不一样,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是男孩子。一般说来,男孩子比女孩子能念书,不信你看,所有班级里都是男多女少。”
  “不,那是许多人家重男轻女,不给女的念书。”
  五奶又说话了:“你既然知道,那就得好好念呀。”
  “知道了。”
  朱砂向她翻一个白眼,就去睡觉。
  五奶问:“三娘,还有几天黄岑就要考大学了,你要不要去学校看看?”
  “我怕去了会分他的心。你放心,黄岑在学校里一直做班长,国家有规定,他属于报送生。”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那个狐狸精。”
  “你是说汤蕾?”
  “是啊,我这两天一直心惊肉跳的,一定会出什么事。明知道我们家要考大学,她一刻也不能让黄岑安静。”
  “你听说什么了吗?”
  “没敢告诉你,有人看见了她去县城,我们和刘金沟现在也不是一个县,她上这边县里干什么?就是不想让黄岑考上大学,考上了会不要她,所以才攀着不放。”
  “不怕,考上考不上,黄岑都能上大学。”
  “你说的我不懂,什么叫保送生,怎么他就能一定念上大学,难道国家给他下了保证?”
  “是的,国家有这个规定。班级里的班长,学生会的主席,因为要帮助学校管理,实行保送制度。”
  “还有这好事,照这么说,黄岑上大学是一定的了。那你怎么不给朱砂,也弄一个班长当当?”
  “这也不是地方官,人家学校都是选择的。”
  “嘿,怪不得你拼了命,也要给他们念书。书念到这样,可就是出人头地了。”
  老奶奶兴高采烈:“三娘,你做的事情总让人有精神,不说了,也回去睡觉。哎,好像听到院门响,谁半夜三更的跑来串门,你坐着不动,我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