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山海捧爵
作者:二公别白马      更新:2021-06-27 00:22      字数:3658
  那两道煌煌如日月的光柱,毫无疑问,定是白龙双目无疑。
  那两条如天河粗壮乳白色的巨大绳索,不言而喻,乃是白龙双须。至于状如鸿沟,绛紫颜色貌似走兽的嘴唇,必然是巨大龙嘴刚刚探出时的样子。
  倒影山海的湛蓝天幕之上,龙须,龙嘴,龙目之后,龙角峥嵘,如巍巍山岳,终于撞出天幕,一时间群星激荡,如波浪滔滔。
  那颗如嶽似海的巨大龙头完整出现在天地之间,通体如玉,白光莹莹,宝辉流转,日月失色。整个天幕为之撕裂,龙头大而天地小。仿佛天地之间,无其他物,那颗天下至白,诸白失色的硕大龙头狰狞而恐怖,威严而神圣,正大光明施施然高高于天之上,俯视众生。
  无远不远,无近不近,如高高在天,遥不可及,又如低垂在前,伸手即触。
  偌大天地,八方上下,遥遥远去,只见白龙。
  白龙抬头。
  这一刻,天下处处有龙吟,但凡走兽飞禽,尽低头!
  更有万蛟出海,水兽叩头!
  这一刻,湛蓝天幕之上,山海倒影之中,犹如白龙出海,龙身显现,龙鳞寒光熠熠,龙爪五趾,趾趾如银钩,挥爪之间,捉星拿月。
  那副无大不大的健壮龙躯终于慢慢挤进略显拥挤的天地之中,龙尾摆动,银河激荡,群星炸裂。
  煌煌如日月的硕大龙目,随着龙头缓缓下顾,开始注视人间。
  马黄衣和小桃树几乎同时有感,白龙老爷看过来了。
  只是两个小家伙依旧身体僵硬,不能动弹,心神紧绷,手脚冰凉。
  那条充塞天地,日月在后的巨大白龙缓缓收回目光,紧接着,一袭龙气白袍飞向人间,只是山下山上无一人看到,随后,只看到那条巨大白龙收缩身躯,化作一道白光,飞向人间。
  敕令山周遭,有一处山形隐蔽处,有一秀气小童,独自一人,举头望天。有白龙从此过,小童随之不见。
  天穹之上,白龙去后,日月缓缓退去,光芒渐消,天幕作原来色。只是雷霆愈发汹涌,好比大海生波,一浪推一浪,一倾压一倾,渐渐天空之中,有雷池显现,雷池如大海。
  敕令山,落鹜峰上。
  一袭龙衣骤然而至,直扑马黄衣,马黄衣目瞪口呆,只觉心尖之上,有龙啖血,如雷电过身,身体战栗。
  紧随其后,几乎与马黄衣那一袭龙衣同时而至,又一袭龙衣从天而降。只是相较于马黄衣那袭龙衣的悄然无声,直接干脆,以及缥缈朦胧。这一袭龙衣,龙须龙目,龙角龙趾,缭绕风雷,尤其是一双龙目,高傲冷漠,环视四人,如同俯视蝼蚁。
  最后,目光停留在依旧躺在崖边的小桃树身上,龙目泛光,似乎颇为满意。
  这袭纯白龙袍,如泡在淡淡月色之中,光晕流转,龙袍之上,龙须轻轻摇曳,爪趾张扬,在四人注视之下,缓缓飘向小桃树。
  那位本体身为摘天藤的白袍男子,神情激动,双目光彩熠熠,已然知晓这袭白龙袍,不是象衣,是实衣,不是加身爵侯,而是加身爵公,大爵公,兆民加身,万寿无疆。
  只要那顶“肩山拣海十五旒风雷大冕”,一旦加顶,那个数星星的小家伙,就是大爵公,这天地之中最后一任大爵公,万寿。夺之,得千寿,湮劫不灭。
  背刀的家伙双目圆睁,面目狰狞,眼看小师弟就要兆民加身,拼尽全力想要出手阻止,然而根本挣脱不得这方天地禁锢。
  白袍男子没有想到,真正的大机缘,并不是那个鬼头鬼脑,聪明伶俐的黄衣小童,竟然是那个数星星,心性质朴,只是喜欢吃个不停的小娃娃。
  似乎背刀的家伙并不愿意,看到那个小娃娃成为大爵公,拼命阻止。然而,兆民加身,天地静止。别说他一个尚未步入仙人,小小窥十的青簪,就是圣人,仙人也挣脱不得。
  既不能也不敢,天地大因果,任凭是谁,谁也不敢沾惹。
  无怪乎那个背刀的家伙要拼命阻止,历来的大爵公似乎就没有善终之人。而威势最重,名头最响,下场最为悲惨的大爵公,无需多说,必然是那位乙丁道人。尽万寿,然而,最终魂飞魄散,不见轮回。
  只有那顶撷取日精月华,上有万星点缀,下则山海簇拥,其中风雷如烟,云露腾腾诸般异象熔铸于一的冠冕,那顶叫做“肩山拣海十五旒风雷大冕”的爵公冠,戴在那个小家伙的头顶上的时候,才会天地如常,时如流,空如虚。
  那一刻,也是第七湮,湮雷灭长生的时候,比如他,到时候,定然是湮雷加身,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最大的转机,也是最大的生机,就是夺衣。夺衣如夺寿,寿千载,即便敕令山那位号称“张疯子”的大仙尊,此刻就在这座落鹜峰上,白袍男子也会毫不犹豫,更何况,面前只有一个窥十问长生的小小青簪。
  如今,只有静静等待,大冕加顶。
  天穹之上,雷池之中,雷液如海,波涛汹涌。
  雷池之中渐渐有大手升起,一手如山,巍峨磅礴,一手如海,深邃无量。两手渐渐合拢,大手如捧,雷液轰鸣炸裂,如滚滚江河,浇灌而下。
  起初,雷液如江河,在两手指缝之间,渐渐如大沌,绵绵蜒蜒,掌心之中,汇聚如湖。而后,雷液忽然大沸腾,如同人间大渎,波浪滔滔,金光扎眼。
  两手之上,如同大龙盘绕,一条条雷液大渎,覆盖整个手掌,奔腾不息,渐渐融入大手之中,与此同时,两只大手渐渐变做金色,璀璨光明,一如金刚琉璃。
  整座雷池大海为之空无,天穹之上,只有空空雷池,一双遮天大手,如金刚,如琉璃,一掌托嶽,一掌擎海。
  两掌微合,天地大光明。
  日月星辰,纷至沓来,风云雨露,电闪雷鸣,更有山山海海,无尽投影,争先恐后。
  人间十洲七海,五嶽九渎,山山水水,处处生雷光,山山奉山魂,水水献水魄。
  两只擎天大手终于缓缓合拢,天地有大钟鸣,人间处处闻钟声。
  风雷骤起,大冕出雷池。
  山耸海绕,云遮雾罩,宝光灿灿,光晕流转,七彩变幻,时时有惊雷之声。
  天穹之上,那顶霞光万道的大爵公冠,缓缓转动,其下如海雷池渐渐紧缩,不时有星星炸裂。
  只见雷池渐渐缩小,如湖,如小湖,如大潭,如小潭,如宫,如殿,如楼,如阁,渐渐在方丈之间,如方方石桌,如正正棋盘,至于如印如玺。
  第七湮的爵公大印,又称山海印,篆雷玺。
  天地万方,山上山下,俱皆屏气凝神,举头望天,煌煌大冕,灿灿宝印。
  敕令山,落鹜峰上,小桃树眼睁睁看着那袭白龙袍,朝他飘来,悠悠然落在小桃树数着星星,停在空中,犹如羊脂般胖乎乎的手指上。
  瞬间,钻入不见,紧接着心头阵痛,如遭蛇咬。
  与此同时,天穹之上,风雷大冕顿时化作一道长虹,坠入人间,篆雷玺紧随其后,两道长虹双双坠落。
  整座天下,所有目光齐齐望向棘洲方向,那两道长虹毫无曲折,直直砸向棘洲。
  转眼之间,消逝不见。
  落鹜峰上,小桃树刚刚感到第一次心头阵痛,紧接着便是第二次心头阵痛,第三次心头阵痛。
  兆民衣,大爵公冠,篆雷玺。
  小桃树不知道的是,爵公三宝,每一样都要啖取小桃树心头精血,只是啖取数量略有不同。兆民衣啖三滴,大爵公冠啖两滴,而篆雷玺只需要一滴。
  小桃树脸色煞白,神情憔悴,这一刻,终于,能够动弹,那根点星星的手指无力垂下。
  不等小桃树有何动作,骤然之间,背刀的家伙如同激石飞射,猛然砸向白袍男子。
  然而,终究境界悬殊,那位白衣胜雪的英俊男人,只是轻轻一掌拍下,背刀的家伙便被拍飞出去,膝盖之下尽皆陷入山石之中。
  背刀的家伙面色铁青,双目如火,衣袖罡风烈烈,只是无论如何,背刀的家伙始终不能拔出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白袍男子一步步走向虚脱无力,昏迷不醒的小桃树,他的小师弟。
  背刀的家伙双目溢血,两掌已经拍烂,身遭山石依然化作齑粉,奈何双脚始终无法自拔。
  天穹之上,再起雷鸣。
  第七湮湮雷滚滚,灭绝长生,真正开始了。
  只见,那位白袍男子一步飞掠,瞬间来到小桃树面前,一掌迅疾拍下。
  说时迟那时快,骤然之间,白袍男子身后,突生涟漪。正是貌若道童的敕令山掌令,张疯子,同样一掌拍下。
  白袍男子心头大震,一时间心思变幻不定,此时抽身,已然是妄想。其实,白袍男子本就应该想到,那位张疯子不会无缘无故,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娃娃,敕令山竟然如此看重。事已至此,无需多想,只要夺衣成功,不仅仅是千年寿数,而且得以活得光明正大,跳出湮劫之外,一切便都值得。
  倏忽而已,白袍男子一掌迅疾按下,直取小桃树面门。然而,不待白袍男子手掌按下,小桃树突然睁眼,目光如电,伸出白胖小手,直直迎向白袍男子手掌,猛然抓住白袍男子拇指。
  白袍男子心神震动,而背后,张疯子掌势迅猛,已经直直拍下。
  落鹜峰上,那位白衣胜雪,气度不凡的摘天藤所化白袍男子瞬间不见。
  山风习习,桃花艳艳。
  小桃树又昏死过去,背刀的家伙双掌见骨,双眼之中犹自有鲜血滴落。马黄衣呆呆不敢动,只是眼珠子滴溜转动不停,心中惶惶不安,今夜的事情好像都是大事。
  敕令山会不会杀人灭口,马黄衣听师父说,这样的事情山下山上都不稀罕,多的很。
  貌如道童的掌令,张疯子,低下身去,双指一搭小桃树眉心,神情凝重。而后,一指点向背刀的家伙,背刀的家伙随之拔身而出,神色紧张。
  至于马黄衣,张疯子完全没有理会。
  约莫三息左右,张疯子又匆匆而去。
  临走前,告诉背刀的家伙,小心照顾好小桃树,暂时不要回第一峰,那座桃祖所在的山顶。
  于是,背刀的家伙背起小桃树,慢慢下山而去,身后跟着焉头耷拉脑的马黄衣。
  这一夜,天下十洲七海,处处惊雷声。
  高高在上的山上人,这一夜,尽数噤若寒蝉。
  这一夜,有圣人死,有仙人死,有大山化作湖泊,有江河变做陆地。
  有精有怪,有魅有魍,有魔有妖,有神有鬼。
  在湮雷声中,冒出脑袋,这个天下,又一出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