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兵
作者:
你真黑 更新:2021-06-26 21:44 字数:5635
叁零一九年
三月十二日
天气:晴。
连续的晴天带来了气温的回升,虽然温度变化的还不算明显,但路上行人的穿着开始有了差别。正午的大街上,已经有零星的妹子开始露出了光洁的大白腿。
告别了彻骨的寒冷,我的身体好像更加的灵巧了,可是我的心情,却不像日间挂在天上的太阳那般明亮,灰蒙蒙的。
今天的主题依旧是摸查寻访,有句话说得好,各行如隔山,许多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大案要案纪录片拍摄的荡气回肠、惊心动魄,其实最主要的破案步骤都是极其枯燥和无聊的。
也正是这些看起来像海底捞针的过程中发现的蛛丝马迹,在案情的破获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过只要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头上,人们永远更关心其故事性。
说到这不得不提一下叶锴了,这位据说背景深厚的世家子弟,在面对大爷大妈们答非所问的絮叨时没有一丁点的不耐烦,反而听得极其认真,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了一天后,我主动打破了“他是靠关系”这个第一印象,年纪轻轻能挂上二级警督的衔,还是有他的真本事的。
只可惜这位前途无量的二级警督,今天过后就要走向人生的另一边了。
嘉园小区门口,老鞋匠穿着破旧的军大衣坐在小马扎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生活水平相较以前有了极大提高的现在,大多数人,包括很多老人,已经没有了修鞋的习惯,鞋子穿坏了,扔掉再买一双就是了。
因此老鞋匠的生意很是惨淡,右手边的工具箱上钉着一颗掉了漆的五角星,苍老的金属锈就和它的主人一样,正在逐渐被这个时代给抛弃。
进出小区的老人们不断跟老鞋匠打着招呼,看得我是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暴起就撕开了某个喉咙。
大概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叶锴也去和老鞋匠进行了一番交谈,说到最后他竟然和老鞋匠互相敬了个礼,回来之后告诉我老鞋匠叫做李卫红是个战争老兵,在进行敌后侦查任务时被打断了右腿骨,战友拼了老命把他扛回了己方阵地。虽然抢救及时,侥幸活了一条命,却落下个终生残疾,只得专业回家。
好在地方上给了再就业培训,学了门修鞋的手艺,没想到世事变迁的太快,时代的大浪潮把这门手艺拍死在了沙滩上。拖着一条残腿的李卫红只能勉勉强强喂饱自己的嘴,又拖着一条残腿,虽然是个光荣的战斗英雄,却没有姑娘愿意跟他,孑孓一人到了现在。
叶锴说起来唏嘘不已,大有以后要常去探望这位战争老兵的意思,我一听就急了,你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为了打消叶锴这么危险的念头,我说了一句现在想起来后悔到头疼的话——
“三棱军刺在那场战争中是大放异彩的吧?”
这句话一出,叶锴满脸的感叹立刻变成了警惕的冷色,作为警探的强烈本能让他片刻之间就撇去了主观情感。
和叶锴呆了两天,我对他的脾气也算是了解了几分,那副沉思的模样就代表着叶锴想要好好调查老鞋匠了。果不其然,就在我们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后,叶锴特意把车开到老鞋匠身边,摇下车窗跟老鞋匠说:“老英雄,有机会我一定再来拜访您,咱们到时候好好喝两杯。”
老鞋匠满脸堆笑,挤成一堆的皱纹上沾染着不少黑色污迹,隔着三米左右的距离,我生怕老鞋匠把我给认出来,正襟危坐地目视前方。
车子驶离嘉园小区后,我忐忑地探问叶锴:“你准备怎么调查这个老兵?”
叶锴沉吟了半晌,说道:“先回署里查查他的档案吧,我还是不愿意相信老英雄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再说了,假设是他,那么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呢?这么大年纪了应该也没有多少那方面的冲动了吧?”
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李卫红的动机你把脑袋挠秃了都未必想的出来。
“咱们还是谋定而动,不能太冒昧,打草惊蛇了就不好了。”虽然知道自己说的是一番空话,也颇有班门弄斧的风范,但为了叶锴的安全,也为了我自己和刘佳睿的安全,我还是做出了这个愚蠢但是善意的提醒。
叶锴把我送回了家,自己回警署调档案了。提心吊胆地等到八点多钟,本以为今天会这么平安过去的时候,叶锴用微信给我发来了一份文件,打开,就是李卫红的档案。
除去姓名、年龄、民族、籍贯等常规信息,档案中李卫红在退伍之后“闹”过不少事,有为了牺牲战友的遗孀争取福利的,有因为自己的补贴不知去向的,具体的情况和结果档案上并没有详细地记载,但通过这些可以很轻松地得出一个结论——老兵被亏欠了。
从叶锴这名年轻警探的角度出发,这一点足以成为李卫红的犯案动机,即报复社会;而且他能给我发这个,说明他现在不是在前往李卫红家的路上,就是已经到达李卫红的家里了。
我赶忙联系了刘佳睿,到自力巷接上了我,两人火急火燎地向档案上提供的李卫红住址赶去。
嘉园小区在jz区的岱山附近,而李卫红则住在离嘉园小区两公里多的岱山脚下。
岱山严格说来只能算是个大点土包,海拔三百多米,占地七八万平方米,近山处少有居住点,黑乎乎一片中只见几处亮光。
李卫红的住处就是其中一个,离了有一公里左右,我们就熄火下了车,我拔出刘佳睿昨天给我的肋差,没想到刘佳睿一把给夺了过去,把草雉刀给了我。
一接一还之间,我们俩的手都在微微的发抖。
白日里温暖的微风沾染上黑色后变得凌厉起来,山野间凄惨的猫叫乘着黑风飞到我的耳边,短暂的恐惧过后,莫名的兴奋感爬上了我的大脑,黯淡的月光照在草雉刀锐利的刀刃上,漂亮的雪花钢纹反射出清亮的银光,仿佛在催促着我去开始这场杀戮的游戏。
由我打头,刘佳睿在后,我们俩悄悄地摸到了锈的不成样子的大铁门边。偌大的院落里堆满了硬纸板和塑料瓶,散发出一阵阵不可名状的味道,三间平房伫立在垃圾堆的后面,中间最大的一个屋子里亮着灯光,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看来叶锴现在还安全,想到这里,我和刘佳睿就顺着墙根蹲了下来,开始讨论起该以什么方式出现在二人的面前了。
业余的毕竟是业余的,如果这时候换成叶锴在门外,肯定会第一时间杀进去,攻其不备,在明知敌方人员武力强大且有必杀之心、我方人员对敌方实力没有明确了解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可谈论的呢?
就在我和刘佳睿窃窃私语的时候,屋内突然爆发出了短暂的打斗声,紧接着就传出了肉体扑街的声音,诱人的血腥味也随之传来,我暗道一声不好,抄起草雉刀大踏步向院子里冲去,刘佳睿也紧紧地跟着我。
没想到才走了几步,我就绊上了一根透明的鱼线,垃圾堆之间一阵叮呤咣啷。
战争磨练出来的警惕意识真不是盖的!
“遭中!”
嘭地一声,屋门被重重地摔开,李卫红穿着军大衣,右手拿着一把正滴着血的三棱军刺,整个人身姿挺拔,丝毫没有蹲在嘉园小区门口时的老态龙钟,铁血中带着一股强烈的怨气。
李卫红看了看我和刘佳睿,没有黑色污迹的脸上是和我们一样的苍白,只见他微微一笑,身子一侧让出视野,叶锴瞪大着眼睛躺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捂着腹部,妄图拦住不断从那个极难缝合的伤口里流出的鲜血,徒劳无功之下,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小至街头斗殴,大至国家战争,哪一方先乱了方寸,就几乎等同于失败。李卫红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战士,虽然在社会上苦苦挣扎了几十年,但枪林弹雨之间学会的生死经验并没有忘记。
这一招很是奏效,从小到大最多也就参加过几场混乱群殴的我踏步上前,扭身挥刀就朝着李卫红劈了过去。
李卫红由于白天见过我,自然而然地把我当成了一名普通的阿sir,没想到我能劈出如此迅捷的一刀,虽然已经用极快的反应速度向后跳跃躲避,但仍被刃间在胸口划开了一道口子。
变成丧尸后,我的力量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在和李卫红打斗前一天,经过我和刘佳睿粗略的估算,大概是两个成年人的力量之和,及时凭我这么大的力气,在刃间划过李卫红皮肉的时候,我仍感受到了一丝丝的阻力。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李卫红并没有因为突发情况自乱阵脚,他向后一跃躲过刀锋,脚尖刚一落地就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弓着身子向我直冲过来,泛着蓝光的三棱军刺直插我的心脏。
好一个一往无前的杀意!
我急忙架刀挡在胸口,虽然手忙脚乱,但好歹也算是护住了要害。“当”的一声脆响,我只觉得虎口一阵发麻,李卫红一击不中,随即后撤,避开了从他侧面握着肋差杀来的刘佳睿。
叶锴的血溅了几滴在草雉刀上,殷红殷红的。
“原来变成丧尸还能治好残疾的?”我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手,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李卫红的右腿。
李卫红的感觉十分敏锐,他笑着拍了拍腿,说道:“为你们受的伤。”
听到这话,我真不知该怎么接了。
“本来啊,我以为我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老天有眼啊,就在我要死的时候,给了我这么大一份礼,”李卫红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幻,从淡漠到激愤,从激愤到兴奋,从兴奋到怨毒。
“你们应该看过我的档案了吧,知道我当时快死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我呀,想着牺牲啦,就光荣啦,我愿意为我身后的万千民众牺牲,多么高尚呀!”
“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你上过战场怎么样,丢了一条腿又怎么样,讨不到老婆不说,规定的抚恤补贴都让xxx给贪污走啦,我向上告状,被捂着嘴塞进了车里,打了一顿给扔在山上,我可是跛着腿走了一整夜,才走到有人的地方哦。”
xxx这个名字我听着倒是很耳熟,经刘佳睿一提醒,原来已经是某地大员了。
“这些倒没什么,我烂命一条,也就罢了。我那个战友就惨啦,自己被炸烂在山头上,留下孤儿寡母在老家,宅子被强拆了不说,拿到的动迁款还不够租房子的,你们说说,这应该吗?”
“哦对了,你们是为那个小姐来找我的吧,也是奇了怪了,当初我多看了她一眼,被她的客人找人打了一顿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来啊?”
“算啦算啦,没什么好问的了,我自己的帐,还是我自己来慢慢算吧;不过倒真是没想到啊,警署也有人变成和我一样的怪物了,嘿嘿,这世道终于要变天啦!”
“现在,你们俩就来给我补···”
话还没说完,李卫红就猛地朝我们扑了过来,手里的三棱军刺像是毒蛇的信子,在刘佳睿面前虚晃一枪,向着我的右肋狠狠地扎来。
我拿的是长刀,刘佳睿拿的是短刀,李卫红这种老鸡贼当然知道要先干掉我这个看上去武力值更强一点的。
噗嗤一声,三菱军刺捅穿了我的肺叶,那痛到炸裂的感觉就像是宇宙大爆炸在我的体内发生了一样,好在是个丧尸,伤势虽重却不致命。
就在那时,我整个人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在那种状态里,我渴望战斗,渴望杀戮,我想把李卫红的脑壳一刀劈成两半,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在那种状态里,李卫红本来在我眼中带着残影的动作突然变慢了,只见他“缓缓”地拔出了三菱军刺,提腿揣翻了提着肋差冲上来的刘佳睿,借着反作用的力道把三棱军刺往我的心口送来。
反手横刀,草雉百炼的刀锋在我巨力的帮助下在三菱军刺上斩开了一个缺口,斜刀一记猛推,在李卫红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我把他顶飞撞在平房的墙上。
当战斗变成一种本能的时候,所有的动作就不需要再多做思考,右脚大跨步向前,双手握刀前推,就在向前突刺的刀尖即将捅破李卫红心脏的时候,刘佳睿出来坏事了。
他也深知痛打落水狗的道理,看到李卫红被顶飞到墙上,抓着肋差就往上冲,结果被李卫红一把拉住护在身前,三棱军刺顶在后背心。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李卫红那时就像一条阴狠的毒蛇,没有像电视剧里的弱智反派一样桀桀大笑,说一些“放下武器”之类弱智的威胁,而是冷静地观察着我和刘佳睿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捕捉我们分毫之间的破绽,一击定胜负。
想着当时一脸冷峻的李卫红,我突然想起了他们这个群体,在最烂漫的年纪被无情地逼出了野兽的凶狠和非人的理性,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尊敬用胸膛挡住危险的他们呢?
这当然是后话,就在局面僵持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离死亡只差一线的刘佳睿突然悲怆地大喊了一声:“向我开炮!”,随即身子猛地向后一退,三棱军刺的锋芒轻而易举地刺穿了他的左胸。
那一刻,我红了眼,却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草雉刀狠狠地向前推去,在李卫红惊愕的目光中,刀尖扎破了他的心脏,结束了他悲哀的一生。
“快来帮帮我嘿!”
我抽出了草雉刀,李卫红的尸体瘫倒在墙边,刘佳睿背上插着三棱军刺,由于角度的问题,怎么够都够不着。
帮着他拔出了三棱军刺,刘佳睿痛苦地躺倒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嚎到:“还好老子的心脏长在右边······”
“等等,这家伙刚才是不是说,让我们俩给他补补?”
和刚躺下又弹射起来的刘佳睿对视了一眼,我们俩的眸子里都爆发出了诡异的光芒。
吃同类的脑子,这还是第一次啊。
三下五除二刨出李卫红的大脑,和正常人的不同,那是一种偏灰的白色。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同类的大脑对于我们来说,吸引力比人类的要大的多。
不到五秒钟,我们就解决了战斗,没顾得上咂摸滋味,我们就赶忙冲进了屋子。
其实整个战斗过程不到五分钟,不过这时候的叶锴离嗝屁就差一步了,用刘佳睿的专业术语来说,他的瞳孔已经放大了。
身边什么医疗器材和药物都没有,刘佳睿暗骂了一声,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拿着肋差在我手臂上划了一个大口子,浓稠发黑的血成团地向外渗出。
刘佳睿用肋差刮下一团,送进叶锴被三棱军刺捅出的窟窿里。
十几分钟后,叶锴的呼吸逐渐地平稳起来,我和刘佳睿对视了一眼,不知是做了件好事还是做了件坏事。
吃了李卫红的脑子后,我们做事都有了点雷厉风行的味道,看着叶锴转危为“安”,我们俩商量了一下,刘佳睿就驱车回去取清扫现场的种种工具了。
三四十分钟后,刘佳睿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回来了,里里外外把所有的血渍都清楚的干干净净。又在一个大塑料桶里调配了一桶极其强人的药剂,刘佳睿称之为“异形的口水”。
对于这家伙取名字的水平,我是不想多做吐槽的,从“血腥老刘”到“绿光”,再到这个“异形的口水”,实在没有一点美感。
难听归难听,好用是真好用。李卫红的尸体很快就被消融一空,刘佳睿又往里面添了一罐子什么化学制剂,开车把桶里的东西倒进了几公里外的一个下水道。
清扫干净了现场,最后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还在酣睡的叶锴了,虽说我们是救了他的命,但是把人家变成了一只丧尸的啊。
经过商议决定,我们带上叶锴一起去刘佳睿的住处,等叶锴醒了之后,一起跟他解释这里面的来龙去脉。
在这里很想吐槽一句,用手机打字是真的慢啊,还是用键盘快,什么时候手机的投影键盘能真正地实用起来,那可就方便太多了。
叶锴还没醒,刘佳睿也没睡。
等吧,很多时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说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