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半，窗外的太阳已经落山了，上海夜幕降临，街上却也更加热闹。车辆穿梭，人潮如织，下班的人快走几步赶着回家做饭、带孩子，小情侣们刷着手机，讨论晚上去哪家网红餐厅打卡，要不要先下单预定一杯奶茶。
  dm上海分公司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地费电，下班的人走了不到一半。倒不是老板非得强制大家996，只是这行就是这个样子，一群年轻人仿佛中了诅咒一般，抛家舍业，废寝忘食，为了完成kpi冒着猝死的风险，但只要没危及生命，他们就侥幸地活着，直到下一个kpi的到来。
  此时的周洛看了看手头的工作，还有一些没做完，叹了口气跟面前的臣凡尔说：“看来明天还是不能迟到，代价太大了。”
  臣凡尔关上周洛办公室的门，笑嘻嘻地走到她背后，颇卖力气的帮她按摩肩颈：“真难以想象，你每天过的什么日子。”
  周洛眯着眼睛享受着臣凡尔的服务：“如你所见，民工一样的生活。”
  “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算算自己的时薪，有民工高吗？要拿你跟包工头儿比都算欺负你。”臣凡尔一边说，一边手上又加重了些力道。
  “没遇到你之前，我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我觉得工作很有意思。”
  “遇见我之后呢？想要跟张老板造反了吗？”
  “无心朝政，只想荒淫无度。”
  “老张知道了得宰了我～你还是好好工作吧，早点儿出任ceo，赢取我这个白穷美，一起走上人生巅峰。”
  周洛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说：“你也知道乔sir要走的事了？”
  臣凡尔轻轻一笑，心道这也太容易上钩了，嘴上依旧不以为然地说：“这个当然知道，毕竟魏呈也惦记着这个位置呢。”自从周洛点破了她和魏呈那自以为不为人知的关系，臣凡尔道也不避讳和周洛说这个人的事儿。
  周洛沉默了一下，接着说：“以你对魏呈工作情况的了解，你觉得他上位的几率大吗？”
  臣凡尔停下手里的动作，绕到周洛面前，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摆开架势一本正经地说：“我咨询费还挺贵的。”
  “饭偿，肉偿，你选一个吧。”
  “我选吃肉。”臣凡尔笑眯眯地一语双关，然后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给周洛分析起dm的时局：“首先，你知道的，北京总部最大的组就是我们组ad051，也是流水最高的组，魏呈可以说是扛起了北京的半壁江山，轮能力他不输给其他平级的vp，甚至更胜一筹。而且这个人好钻营，城府极深，对下面的人就不说了，基本上是我在帮忙做工作，他落个好名声；对上面，”臣凡尔指指天，“把客户和老板哄得不错，见人下菜碟儿，情商满分。所以于情于理，大家都看好他。”
  “我觉得你后面还有个‘但是’。”周洛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坐在桌上的臣凡尔，用左手玩儿着臣凡尔露在裙子外的小腿肚子，肉嘟嘟的手感很好。
  “嗯，但是，张老板这个人，你比我在公司年头儿长，接触高层机会也多，你知道他是什么性格，说好听点儿是精明，说白了就是一老鸡贼。早早儿把乔sir要走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是几个意思？通常这种高层离职，那也是快走了才会让大家知道，省的人心动荡，现在不仅你们领导层知道了，连下面的人都知道了。乔这人心宽，况且他是要回澳洲愉快地种地去了，不会跟老张计较这些细节，老张呢，想让你们龙虎斗。你们凭什么上位呢，还不是凭业绩、拼客户资源，不管你们谁输谁赢，老张都是获利最多的。
  “再说我们这些中层的，上面领导升了才能给我们挪地方，那我们肯定希望自己上面的能升上去，工作也就更卖力了。这种晋升不比低层升中层，就为了点儿辛苦钱，毕竟老张承诺了公司的股份和期权。这个事儿你应该比我算得更清楚。”臣凡尔一口气说了很多话，顺手拿起周洛的咖啡喝了两口，觉得味道不怎么样，嫌弃地说：“下次买热巧克力吧。”
  “你可真能吃甜的。”周洛说，“你这是打算卖了魏呈，弃暗投明吗？”
  “嗯，倒也算不上吧，你这不问我吗，我就好心给你解答一下。虽然说这些事儿我不说你也清楚。”臣凡尔放下咖啡杯，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周洛说，“接下来你是不是想问我，你和魏呈谁有可能晋升？”
  “本来想问，现在不想了。”周洛抚摸着她的膝盖，略显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继续说，“说不想更进一步，那肯定是假的，我没有那么清高，只是到了现在，各凭本事罢了。”
  “凭本事也罢，抖机灵也罢，”臣凡尔将手附在周洛的手上，“你不如魏呈会钻营，离老张也远，北京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周洛反手握住臣凡尔的手。
  “星扉竞标。”臣凡尔仅说了四个字，她看周洛没有反应，便问，“你果然不知道吗？”
  “确实不知道。”周洛的眉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不过也仅仅是一下，又恢复如常，“什么时候的事……”
  周洛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不等周洛应答大门就被推了开来，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半个身子探了进来：“周总您还没下班呢，这个合同您……”与此同时，周洛和臣凡尔呆楞在原地，周洛依旧坐在椅子上，脸上面瘫，心中打鼓：怎么我浑水个摸鱼总能被人抓住……臣凡尔依旧坐在周洛的桌子上面对着她，她转过头看着这个眼镜娘：得，这回老子的八卦要穿遍上海分公司了。
  “对不起打扰了！”眼镜娘慌里慌张地把门砰地一声关起来消失不见，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她可没漏看，这个北京公司的臣总监的腿被周魔王暧昧的抚摸着，两人的手还搭在一处！这种事情一定要冒着被封杀的风险发到群里，和八卦小组的同事一起分享！
  “她……怎么走了？”臣凡尔回过头看着周洛。
  “嗯……上海公司的同事都很有眼色，怕打扰我们。”周洛无奈地开着玩笑，她不想臣凡尔觉得太尴尬。
  “我说什么来着！”臣凡尔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桌子对面，痛心疾首地说，“不要在公司卿卿我我！这回你的八卦又要增加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之前我也有八卦？不会吧？”周洛好奇追问。
  “当然有，你和魏呈暧昧不明的关系可是从上海传到了北京呢。”臣凡尔抱着双臂说。
  “你们这些八卦党啊，真可怕，这都是什么子虚乌有的事。”周洛合上电脑，开始收拾东西，“走吧，这里不安全，我们回家说。”
  “跟地下党一样～又要去你家啊？”
  “怎么，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但是我得回酒店拿一下换洗衣服去，没得穿了。”
  “你不如把酒店房间退了吧，直接搬到我家去。”
  “我们才认识多久啊你就想跟我同居！我可是个很传统的人～”臣凡尔调侃道。
  “好好好，那我还是先去你家提亲吧。”周洛拎起包和大衣说，“走，先陪你去酒店拿东西吧。”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两人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觉得被几道隐秘的目光洗礼了一番，只能装作毫不在意、毫不知情的样子继续往前尬走。电梯里没有别人，臣凡尔与周洛并排站着，她问周洛：“你刚才觉得身上被刀扎了吗？”
  “那倒是没有，我挨的是子弹。”
  周洛和臣凡尔驾车到了酒店，臣凡尔麻利地用一只旅行袋装了几件衣服和洗漱、化妆的物件，拍拍周洛的肩膀：“撤！”出了酒店，她们又去了楼下的西餐厅去吃晚饭，要了两个一样的牛排套餐，一边吃一边继续在办公室被打断的谈话。臣凡尔把自己知道的有关星扉汽车竞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周洛讲了个明白，除了魏呈让她打探周洛情况的事儿。她之所以要把这个情报告诉周洛，也是想探探周洛的底，星扉这块儿肥肉是真的被魏呈吃定了，还是张老板暗度陈仓已经打算竞标下来送给周洛做，这很有可能决定了最终ceo的赢家到底是谁。
  臣凡尔讲的过程当中，周洛始终一言不发，她在思忖着张总竟然没给她透露风声，是因为上一次服务星扉发生的事情呢，还是已经内定了魏呈去做乔sir的接班人？臣凡尔说完之后问了一句：“这个事儿你真的毫不知情？”
  “真的不知道。”周洛没有一秒迟疑的答道。臣凡尔分析周洛的反应，知道她没有说谎，这么说魏呈的赢面儿很大了。
  “听说星扉以前是你们上海分公司服务的啊，这次为什么不让你们竞这个标。”臣凡尔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其实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们之前会丢这个客户吧？”周洛坦然地说出了臣凡尔的意图，臣凡尔耸耸肩不置可否，周洛对这个她喜欢到骨子里的人毫不隐瞒，“因为洗钱。”
  “哦，怪不得了，喜闻乐见。”臣凡尔了然的点点头，“没玩儿好啊。”
  “我当时觉得风险太大，但是张总和那边某位达成了交易。我早有心理准备会出事。”
  臣凡尔手里拿着刀切牛排，嘴上也没闲着，就着周洛给的情报分析：“所以我猜测这次老张是想换个公司再进星扉，而且应该已经跟那边建立好关系了，到时候竞标的公司是dm北京公司，还是dm集团收购的其他子公司，这都无所谓，只要规避风险即可，反正最后这两千万是赚到老张兜儿里；而操刀竞标的人，是魏呈还是什么阿猫阿狗，也无所谓，反正只要拿下来这个标就行了，魏呈有这个业务能力，而且现在正憋着要上位，肯定卖力气，老张大概是因为这个才把标给他了，无异于毛驴儿眼前吊的胡萝卜。”
  “但你怎么知道魏呈不知道实情？”周洛问，“他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
  “我旁敲侧击问了他，他对之前星扉和上海公司的往事并不知情，跟我说是‘客户长期不满意上海公司的服务质量，所以合同到期之后就没再让参加竞标了。’”臣凡尔把切好的几块牛排放到周洛的盘子里，然后换回了一大块土豆泥。
  “看来张总真的是想把魏呈当驴拉磨了。”周洛嘴角翘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心情有点好的样子。
  “所以，你要想想你的下一步对策了。”臣凡尔说着，用叉子叉起一小粒牛排，“怎么把这块儿肉吃下去。”
  “跟我想的一样。”周洛点了下头，随即很自然地摸了摸臣凡尔的头，“小小年纪，难为你想这么多事情。”
  “去去去，倚老卖老。”臣凡尔摇了摇脑袋，把周洛的爪子甩掉。她心想，没想到事情的真相这么简单就浮出水面了，还好这时候魏呈把她送到了周洛的身边，不然现在可能在帮着自己那个老情人儿写打标案，日以继夜地帮别人做着嫁衣。以目前情况来看，让周洛赢比让魏呈赢对自己更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