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臣凡尔第一次为感情的事如此头大，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古之人不余欺也。她一直迷信地认为，如果起床的时候感到不开心、不顺当，那么一整天都不会有好运的，今天正是应验了她的想法儿。现在是没心情看江景和朝阳了，臣凡尔的内心十分烦躁，这种悬而未决的事情放在这里，只能是堵心，她甚至冲动地想，直接给李霖霖去个电话说分手，最近令她心烦的事情十之七八与这个名义上的男朋友有关系，好事做不了几件，添堵倒是手到擒来。
  如果能给异地恋上一份儿保险，估计现在一多半儿保险公司已经倒闭了。即使现代的通讯手段如此发达，随时可以通过文字、电话、视频聊天，但是当矛盾发生的时候，因为另一半不在身边，一方的猜忌就会先入为主，自己越想越生气，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就是事实，然后作出冲动的行为、激怒另一半，如此往复折腾几次，双方也就累了，能够和平分手已是很好的结果了，然而通常的情况是，一方冷暴力，或者干脆玩儿失踪，直到这段感情彻底凉透了，变成灰，被埋进坟墓。
  在沙发上枯坐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沙发太舒服，或者是房间布置实在很招人喜欢，臣凡尔觉得冷静多了，她像在自己家一样，打开冰箱倒了一杯冰牛奶，咕咚咕咚灌下肚子，心里爽得很，然后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热水洒在全身的皮肤上，毛孔舒适地张开，臣凡尔觉得被温柔的抚摸着、拥抱着。沐浴乳是舒缓精神的草木香，一瞬间像走入了雨后雾气氤氲的森林，灵魂似乎颤动了一下，她将周洛的味道涂在身上，通常她是用花香的，第一次接触这样中性的味道，与她本身的气质产生了深深的违和感，有一种被周洛侵袭和占领的感觉，她竟然心生欢喜。
  为什么不干脆承认你喜欢她胜过其他人呢？也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太短不敢轻信于这个女人，也许是因为羞于承认自己朝三暮四太容易爱上别人，也许是因为面对越喜欢的人和事物，越是想要逃避，生怕自己搞砸了……如果不能善终，那就不要开始……如果，真的能做到就好了。
  沐浴之后，臣凡尔冷静下来，已经不埋冤周洛接了李霖霖电话的事了，不论她对李霖霖说了什么，有什么问题都应该是她臣凡尔自己承担。她裹着浴巾赤脚跑出浴室、跳上大床，拍打着棉被里还在睡觉的周洛：“起床啦起床啦！上班去！”周洛睁开眼，看到本该在怀里的小东西像猫一样闹腾，一把把她薅进被窝里，臣凡尔还有点湿漉漉的头发拱在她脸上，一股熟悉的森林香气漫进鼻腔，周洛有点儿愉快，仿佛在伴侣身上做了记号的动物，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你怎么起这么早？睡得不好吗？”
  “不早了，已经八点了呀！”
  “竟然睡过头了，抱着你实在太好睡了。”周洛没有起床的意思，“今天不想去上班了。”
  “从此君王不早朝吗？我可不想祸国殃民，赶紧起来啦！”臣凡尔心中有点得意，能让一个工作狂副总裁不想去上班，大概是她特有的超能力吧。魏呈从来不会如此，不管折腾到多晚，都按时上班、回家，时间表雷打不动。相比之下周洛更有人情味儿，要可爱得多了。
  “让我起来也可以，你今晚继续来陪我吧。”
  “您这是潜规则吗？”
  “你这么说也没错，所以你只能同意。”周洛在臣凡尔的脸颊上轻吻一下，然后缓缓地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去浴室冲凉，刚走到门口，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臣凡尔说：“昨天晚上你睡着了，电话一直响个没完我就给你接了，是李霖霖。”
  “他说什么啦？”
  “也没说什么特别的，问我为什么你的电话在我手里，我说在公司开会时候拿错了，要上班时候才能还给你了，让他今天再联系你，然后他就挂了。”周洛笑笑说，“我聪明吧？”
  “老司机啊，老实交代，你干过多少次这种事！”
  “哪种事啊？”
  “挖墙脚这种。”
  “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说罢周洛转身进了浴室。
  听完周洛说的话，臣凡尔放下心来，还好刚才起床看到未接来电的时候没有立刻给李霖霖发微信解释，要不然白瞎了周洛编的这个比圆规画的还圆的谎。这一早上心情大落大起，现在觉得无比轻松，臣凡尔去周洛的厨房里寻找食材，看看有什么能用来做早餐，然后用了一刻钟做了两个半熟煎蛋、烤了四片面包、拌了两份蔬菜沙拉，又倒了两杯橙汁，整整齐齐地摆在餐桌上，看了又看还不满意，转身拿了番茄酱在周洛的煎蛋上画了一朵小花。小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周洛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到臣凡尔的劳动果实心里觉得温暖，很多年了，每一天早上都如同前一天，这间公寓里也只有她自己看风景、吃简餐，此时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似乎温度都高了一些。臣凡尔看到周洛走过来，邀功一般看着周洛，而周洛走到她面前，与她面对面，柔软地拥她入怀。臣凡尔的头正好枕在周洛的肩膀上，她安静地感受着周洛的心跳所带来的悸动，那颗心告诉她，它的主人此时很幸福。
  “真想就这么把你关在房间里啊……”周洛的气音传入臣凡尔耳中，暧昧中有诱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不想与别人分享你。”
  “……”臣凡尔觉得不论自己说什么，都会破坏此时的气氛，不如保持沉默。
  “李霖霖也好，魏呈也好，我不想输给他们。”周洛继续说。
  上一刻还沉浸在温柔中的臣凡尔，听完周洛说的话心中一沉，她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洛的眼睛：“你说什么？”
  周洛摸摸臣凡尔的头发：“你不要害怕，我都知道的，我不会害你。”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臣凡尔挣脱周洛的怀抱，但又被周洛拉了回来，紧紧抱住挣脱不得，“你为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说。”周洛拍着臣凡尔的后背，“我是真心喜欢你，世界上第一喜欢，超过任何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你迷上，我知道你的好，你的不好，你的坚强，你的脆弱，你的聪明，你的笨，然后还是不愿意放手。我知道你身边有人，不止一个，这都是我猜的，但我想我猜对了。我愿意等你作出选择。”周洛顿了顿继续说，“我甚至想过，如果你愿意，我很想请你做我的妻子，这样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起约会，一起回家、一起相拥而眠、一起像这样吃早餐，我会照顾你生活，你不用再这么辛苦工作，我也不用偷偷摸摸假装拿错电话……虽然我不是男人，但是我自认为会做得比他们好，至少不让你伤心，将你放在高于我生命的位置。”
  臣凡尔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她在咀嚼周洛说的每一句话，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是惊讶，是恐惧，是幸福，是百味陈杂如鲠在喉，她知道周洛是喜欢她的，但她觉得那是一时新鲜罢了，毕竟没认识多久，而且在此之前周洛一直是直人，她甚至不知道两个同性别的人在一起会遇到什么现实问题。可是刚刚的一番告白让臣凡尔认真地感动了，有一瞬间她在怀疑，周洛是在试探她吗？想让她做实与魏呈的关系？但是听到最后，她无法再说服自己去怀疑周洛，如果这辈子只有一次相信人的机会，她会选择这一次，她愿意这都是真的。
  臣凡尔依然把脸埋在周洛的颈窝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你这是在求婚吗？”
  周洛捧起臣凡尔的脸，虔诚地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是的，而且永远有效。”
  这一刻臣凡尔真的想要放下过往的一切情感、一切算计，投入到周洛为她描绘的新生活中，毕竟它是那么完美，是疲惫的旅人最终的归宿。如果她真的选择了这条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