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去过很多教堂。
  在南方，沐浴着七神光辉长大的他，命运的轨迹里注定会生在教堂，死在教堂。原本结婚也应该在教堂的，不过伊里斯免去了他人生中的这一道工序。
  但是他的记忆里没有一个教堂像眼前这座这样阴森，即使是正午时分，这座教堂从外面看上去也不过好像刚从漫漫黑夜中苏醒一般。
  “吱呀！”
  詹姆走上前，推开了教堂的大门，新修的大门上没有半点油漆的味道，反而散发出一股苔藓的潮湿气息，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早上喝了太多酒，导致鼻子有些不灵了。
  一缕阳光从门缝中射入，像是一把炽热的剑楔进了黑暗深处，大片大片平铺的阴影以一种扭曲而不规则的方式消退。
  “有人吗？”
  詹姆走了进去，空荡荡的教堂里落满灰尘，座椅上结着蛛网，废旧的经文散落一地，好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一样。
  无人回应。
  他想起那个流传最广的评价——神秘。
  想到这儿，詹姆的右手不自觉地搭在了剑柄上，金属特有的冰冷而坚硬的触感一直从指尖传达道灵魂深处，让他感到由内而外的安心。
  “有人吗？”
  他又喊了一声，这一次声音变得沉稳有力，显露出一种别样的信心。
  “詹姆•兰尼斯特！”
  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詹姆悚然一惊，连忙转身，右手长剑顺势抽出，剑尖儿遥遥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穿黑衣，头戴兜帽的神秘男子出现在了詹姆的身后大门处，明亮的阳光从他的背后照来，在地上拉出一道狭长如刀锋般的影子。
  “你是什么人？”
  詹姆的脚下不丁不八的站着，浑身肌肉紧绷，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人，稍有异动，便是雷霆一击。
  “呵呵，才几天没见，你就忘了我的声音了吗？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兜帽下传来了一声轻笑。
  这时詹姆想起来了，这个声音，正是自己那天来接弥赛菈时有过一面之缘的教堂的主人——艾瑞尔•柯文纳斯。
  “原来是你啊！”
  詹姆笑了一声，还剑入鞘。
  艾瑞尔稍一侧身躲进了大门的阴影中，然后伸出苍白的手将大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黑暗与冰冷再一次淹没了整座教堂，塑像的高光是死人一样的灰白色，明暗交界线是灰蓝色的，阴影是不反光的纯黑，仿佛吞噬一切的怪兽。
  那种无法言语的阴森之感再一次袭上了詹姆•兰尼斯特的心头。
  他强自镇定，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问道：“怎么把门关上了，你不觉得你这里该换换空气了吗？”
  “你在害怕吗，兰尼斯特家族的‘雄狮’？”
  艾瑞尔将兜帽摘下，露出了他那张白得过分的脸，还有红色的嘴唇，深黑色的眼影，紫罗兰色的双眸，冷金色的长发。他看上去就像一位吸血鬼打扮成了日本歌舞伎的模样，色彩的搭配透露出一种癫狂的恐怖。
  偏偏他又是一副温和理性的模样。
  性格与外貌的矛盾将这种违和感推至了巅峰！
  而且，似乎和上一次相见，有一些不同？
  “注意你说话的口气，艾瑞尔，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兰尼斯特。”
  “我以为你会说，站在我面前的是詹姆•兰尼斯特，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弑君者也有一天会选择借用家族的名头而不是自己手中的剑来让旁人信服。”
  艾瑞尔轻笑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又或者，飘了几步。他行走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也没有抬起膝盖，就好像完全不沾地的飘了过来一样。
  詹姆见状心中大骇，他心想，这个教堂的主人，确实是很神秘。行走不发出声音的人，他是见过的，太监瓦里斯就可以，高明一点的盗贼在这一点上都颇有建树，但是像面前人这样浑然不受力的动作，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艾瑞尔继续说道：“说说吧，詹姆，你想让那个男孩儿——布兰•史塔克不再醒来，或者说，你想确保他无法说出你和你的姐姐瑟曦之间的不伦关系。所以你来到这个破教堂，找到了我。”
  “你能付出什么呢？”
  詹姆碧绿色的眼睛正对上了艾瑞尔紫色的双眸，无法抑制的恐惧从他心中弥漫而出，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所思所想，好像毫无防备的裸♀，被陌生人以肆无忌惮的围观打量。
  他的手又搭上自己的长剑，他在想要不要直接杀了面前这个人。
  “哦，又来了，别紧张，朋友，我只是碰巧能够听见你内心的想法罢了。这没什么稀奇的。”
  艾瑞尔向前走了一步。
  “而且，相信我，你手里的那个玩意儿根本就杀不了我。但是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不友好，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再考虑用它来砍我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本来可以顺利进行的交易，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不愉快而被毁掉。”
  詹姆的手握得更紧了。
  “放松……”
  艾瑞尔在詹姆的眼中变成了一道残影，下一刻，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詹姆的手上，将之缓缓从剑柄上移开，然后两人各自坐下。
  “对嘛，这样就对了！”
  “展现一下你的诚意吧，兰尼斯特……”
  “你……究竟是什么……”
  詹姆显然还没有从之前的震惊中完全醒悟过来，过去三十几年将近四十年的无魔生涯让他对于刚刚发生的，完全违背‘常理’的事情无法接受，也难以想象。
  这种冲击不亚于后来的小指头面对三眼乌鸦布兰的时候。
  “哦，对了，我忘了，你们从南方新来的家伙，自然还不知道我是谁呢？那位史塔克大人没有给你们介绍我的存在吗？没有告诉你们，如果没有史塔克家的人领着，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不要随便靠近这座教堂吗？”
  艾瑞尔的神情似笑非笑，散发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不过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至少在现在，我还不是很饿的时候，绝对称得上是人畜无害。”
  “所以我们还是不要纠结于我的身份了，我给你去泡一杯热咖啡，让我们坐下来认真谈谈。”
  “关于那个男孩儿。”
  塑像的影披洒在艾瑞尔的身上，两张相似的面庞在一瞬间重合，一同微笑，詹姆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