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生活比作一本书，你如何能确定自己永远是主角而不是反派？
  如果把你的每一个动作看作话剧的过场，你如何能确信下一幕的自己仍有台词？
  地牢的花纹繁复、刻痕斑驳的巨大铜门将里外隔绝。
  里面的声音不会传到外面人的耳朵中，外面的脚步也不会打乱里面人的动作。
  哪怕如今里面的人在大声呻吟，外面的人在熊熊燃烧，也没有任何交流。
  约翰此刻正托举着那个女人，她光洁的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
  “omg！”
  “你可真不赖！”
  约翰的脸上泛起隐隐的潮红之色，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和后腰滑下，他感觉身体有些酸胀，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巨大的兴奋淹没了。
  全身燃烧的黑色火焰的骷髅在门外慢慢停住了。
  一路走来，他漫步于浓稠的血红与稀薄的烟黑之中，一个个灵魂在其脚下哀嚎燃尽，一个个生命在其双眸的注视中消散。
  眼前这座门。
  “艾瑞尔”能感觉到门后的房间中有许多可口的“点心”。
  充满魔法力量的优质灵魂。
  “艾瑞尔”将手轻轻覆在了铜门之上。
  “噼啪噼啪！”
  汹涌的火焰从他的体内流出，黑色的影火中跳跃着翠绿纯红的杂色，厚重的铜门开始迅速地气化。
  “吼！”
  一声凶厉的吼叫，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夹杂着无数的火焰，喷在铜门上。
  这下，就连约翰也发现了。
  他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所有的快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出于一个军人的本能，他一把推开了身上的女人，另一只手连裤子都没有提就先拿出了自己的手枪。
  女人仿佛一无所觉。
  她的口中继续发出那种无意识的呢喃，勾魂夺魄的媚音。
  破布下，一双奶白色的大腿缠在约翰的腰上，像是一条正在捕猎的巨蟒，死死地勒住了后者，不让他离开。
  一阵舒爽的感觉再次袭来，从尾骨一直传到巅顶。
  却丝毫不能化解约翰此时焦虑的心情。
  门上，一汩灼热铜水流下，冲淡了原本的花纹。
  “该死的！”
  约翰不知道问外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很确定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这次推开时用的力气更大了，几乎是将女人的身体扔了出去。
  “嘭”的一声。
  女人落在地上，身下还有没擦干的痕迹。
  她的嘴角咧开了一个危险的笑容，刺耳的冷笑声从她口中发出，听上去有些瘆人。
  四目相对。
  理智回归，热情消退。
  约翰看清了女人脸上的表情，之前太过沉迷的他并未发现，女人的脸上，没有半分春意。
  只有无尽的冷漠。
  她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约翰觉得自己被耍了，怒火涌上心头，他举起了自己的手枪，想要一发子弹了结了面前这个女人。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白骨嶙峋的大手从门外伸了进来。
  “喀拉！”
  苍白的骨手在铜门上划出触目惊心的深痕。
  “砰！砰！砰！”
  没有任何的犹豫，约翰连开三枪。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目标，却没能在上面留下半分痕迹。
  周围的妖精脸上都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愚蠢的麻瓜！你……”
  “砰！”
  约翰不等他说完，就一枪打烂了这个妖精的身子。
  接着他又朝那只手开了好几枪，但依然没能造成任何伤害，看上去那只手比世界上最坚固的合金还要坚固几分。
  “咔哒！”
  约翰扣下扳机，发出一空响。
  弹夹打空了。
  他将手中的枪朝旁边地上一扔，大踏步进了地牢最深处的一道月门后。
  试管、锥形瓶、药罐、玻璃缸、注射器、镊子、手术刀……各种器材摆列其中。
  老鼠的尾巴、非洲圣甲虫的壳、妖精的手指，媚娃的头发、人马的心脏、折断四肢的小精灵……稀奇古怪的材料一样不缺。
  这里怎么看，都是一个黑巫师的老巢。
  约翰在这里生活了几年，作为哈珀巫师的副手，对这儿的一切了如指掌，那些骇人的头骨，惊悚的人皮，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径自走向正前方的圆桌前。
  圆桌上收拾的很干净，只有一块冰蓝色的宝石镶嵌在一个独角兽的头骨上，宝石纯净的表面上刻着一个浅浅的浮雕——看上去像一只竖瞳三角眼。
  约翰曾经问过哈珀巫师这是什么。
  哈珀说，这是巫师界的一个传说，就好像圣经中的十字架一样，这个图案是死亡圣器的标志。
  约翰拿起了一旁架子上锋利的手术刀，薄薄的利刃抵在手掌上，一滴饱满的鲜血顺着刀身流淌进蓝宝石的上的浮雕图案中。
  猩红的血液在其中氤氲扩散。
  宝石慢慢由蓝转红，门外的妖精开始痛苦地扭曲挣扎起来，他们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的脑海中钻出来似的，黏稠的墨绿色的血液从他们的眼睛、耳朵和鼻孔中流淌而出。
  “嗤！”
  仿佛玉帛被刀剑撕裂的声音。
  一双白嫩的小手扯开了妖精的头皮，从中伸了出来，白白胖胖的手指缝中还沾着一些豆腐样的残渣，是妖精的脑浆。
  妖精此时还没有完全死透，残存的神经信号让他不断地抽搐。
  “嘶！”
  在第一只鬼娃娃爬出来的同时，巨大的铜门在烈焰的灼烧与骨手的抓挠下被毁出一个可供人从中通过的不规则的洞。
  一个燃烧着火焰的骷髅从从洞的后面迈了进来。
  约翰从杂物中扯下一块纱布，将手简单地“8”字形包扎了一下，然后拿起了桌子边上的血迹斑斑的斧子，他平常就用这个斧子砍下那些将死的妖精的头颅。
  “吼！”
  “艾瑞尔”身上的黑色火焰再一次膨胀了一大圈，杂色的焰苗间夹其中，不似一开始那样纯正。
  刚刚来到人间的鬼娃娃揉了揉眼睛，一双猩红色眸子瞬间锁住了他面前的火焰骷髅。
  “吼！”
  鬼娃娃的身躯在一瞬间也迅速膨胀，拔高到与天花板平齐的高度，无数锋利牙齿从他的口腔中长了出来，同样黑色的厉火从他身上蔓延而出。
  下一秒，一记又凶又狠的直拳朝“艾瑞尔”面门打来。
  鬼娃娃合身扑上，身上的烈焰仿佛蛇发女妖的长发缠绕而上，左手长长的指甲直插“艾瑞尔”心脏的位置。
  这不是武功，只是杀戮的本能。
  “艾瑞尔”不躲不闪，任凭对方击中自己，一爪子从上至下，斜斜的抓来，将鬼娃娃整条手臂撕了下来。
  “吼！”
  “艾瑞尔”发出一声厉啸，从他口中喷出的影火缠住了扑面而来的拳头，将之连同上面的厉火一起吞噬殆尽。
  一个照面，鬼娃娃全然不是对手。
  但是后者的脑海中从来就没有恐惧的概念，失去了双手的他足下一蹬，张开长满利齿的大嘴又朝“艾瑞尔”的脖颈咬了过来。
  “艾瑞尔”倏然探出了双手，两只骨爪一只掐住了鬼娃娃的脖子，一只拽住了鬼娃娃的脚踝，就这么把它举起在半空中，双手微一用力。
  “刺啦！”一声。
  将它的上下半身从腰椎处断做两节，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这一番动作，前后不过数秒，兔起鹘落，迅捷凌厉。
  “艾瑞尔”从地上还在挣扎的鬼娃娃的残躯旁经过，身上的火焰向上轻轻一缠，就将它蒸发吞噬掉了。
  他一边走一边随手吞噬着这些刚刚孵化的鬼娃娃，即使是一些来不及吞噬就已经变形的鬼娃娃在他手中，也不过三两个回合就被他扯成碎片，随手消化掉了。
  那个媚娃在一旁冷眼旁观，她看出来了，这个自己以为的“救世主”，不过是一位魔力暴走的巫师罢了，虽然不知道后者的生命力为什么如此顽强。
  而来到地牢之后，“艾瑞尔”的目标也变了，他不再对那些妖精和人马感兴趣，那些灵魂就像是变了质的奶酪。他能感觉到自己真正渴望的东西，在那个镶嵌着宝石的独角兽头骨中。
  约翰握紧了手中的斧子，他原本以为凭这些鬼娃娃，这些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足以拦住那个不知哪里来的怪物。
  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之强。
  自己能杀死他吗？
  约翰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忽然发现，面前的怪物发生了变化，伴随着后者不停的吞噬，一些粗浅的肌肉和血管在其身上一点点长了出来。
  肱二头肌、竖脊肌，腓肠肌，股四头肌、主动脉弓、腹主动脉……接着，一个有形有质的心脏取代了原本跳动的杂乱火焰。
  【……要变成血肉之躯了吗？】
  一步、两步、三步……
  约翰看到那个怪物离他越来越近，他紧紧地咬了咬牙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恐惧。
  拼了！
  手中的斧子高高举起。
  狠狠地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