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村因为紧挨着镜天湖，因此是个全村靠着农家乐过活的旅游景点。这里一年四季都充斥着大大小小的旅游团和按网打卡的散客，相比镜天市充满现代气息的繁华，这里是一股子乡间田野的热闹。
  不休的死在这里的村民间被定性为意外失足落水，虽然没有一个人亲眼目击，但这是村民们能想到的既合情合理有不影响到生意的死法。
  应龙站在发现不休尸体的码头岸边，冲曲灵月摇了摇头，这里的气泽相对平静，没有什么煞气魔气，是个世俗得不能再世俗得小村落。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认定，这里只是个抛尸地点，真正的案发现场在其他地方，甚至就在土菜馆周围？”曲灵月吹着略过湖面的凉风，很惬意地说道。如果不是谈话内容不怎么友好，这三人往这里一站，衬这湖光美色当真是赏心悦目。
  “就算是抛尸现场，那为什么会是这里？这里这么热闹，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按理说这里不是个处理尸体的好地方。”林染说道。
  曲灵月捋了捋头发，道：“这里的确不是处理尸体的好地方，但是这里可能是凶手熟悉的地方，至少他来过，且对这里有些了解。”
  “这里的气泽不错，若在以前倒是个能出修士的地方。”林染感叹了一句。
  曲灵月心思一动，道：“我们要不要查查有没有修士的家乡在这里？”
  林染挑眉：“好主意。”
  应龙在一旁看着天色，问道：“天快黑了，你们是打算在这里过夜，还是现在回去？”
  林染和曲灵月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开玩笑，现在驻地那边可是热火朝天着，且不说菜馆内正常及非正常员工的筛查，菜馆生意这么好，光不休遇害当天进出客人的筛查比对就够折腾老蔡他们好一阵了，现在回去就只有一个结果，被拉去一起当牛做马。
  于是三人很快选了家可以眺望旖旎湖景的民宿住下。因为不好意思再增加驻地那边的工作量，并处于工作效率地考量，林染将排查修士家乡的事直接拜托给了张川连。
  晚上坐在名宿的小阳台上，吃着晚饭赏着月的林染，不由地生出了几分罪恶感。
  “哎，师兄们和文弦他们都在驻地奋战，师叔在查修士们，苏进和玉言长老他们也开始重新排查朝惜的关系网，而我们却在这里吃饭赏月无所事事，会不会太过分了？”林染奋战完了一盘葱油花蛤后，开始自我反省。
  曲灵月翻了个白眼，一边盛汤一边说道：“你觉得愧疚的话，吃完饭就赶紧回去干活。”
  林染想了想，郑重道：“算了，我还是替他们多吃点吧。”
  曲灵月失笑，看了眼时间，掏出手机开始和女儿视频。
  林染凑到曲灵月的手机前和云云逗笑了几句就被曲灵月推到了一边，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终于发现应龙从吃饭开始就过分安静了。
  “大神？”林染喊了声自打坐定就一直看着镜天湖发呆的应龙。
  应龙仿佛入定了一边，丝毫不搭理林染。
  “大神！”林染又唤了一声，还伸手推了推他，应龙这才惊醒般地回神，茫然地看向林染。
  “大神，在想什么哪？这么入神？”林染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应龙揉了揉眉心，沉默了两秒，摇摇头道：“没事，追忆了一下从前的日子而已。”
  林染乖觉地不再追问，曲灵月和女儿的腻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应龙又闷闷地不说话，林染只得自顾自地喝茶。
  好不容易曲麻麻挂了电话，不等她回味一下闺女的可爱，林染便戳了戳她示意她注意一下难得认真严肃地沉默着的应龙。曲灵月眼神询问林染，林染耸耸肩表示不知道原因。
  只见曲灵月起身走到应龙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扯住了应龙的脸皮，还用力往两边扯了扯，惊得应龙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被调包了，别人套了张你的皮囊坐在这里。”面对着应龙的跳脚，曲灵月的回答一如既往得理直气壮。
  应龙气鼓鼓地冲曲灵月嚷嚷：“老子只不过追忆一下从前的时光，顺便担心一下你的处境，你个没良心的居然还对我下黑手！”
  曲灵月淡定地答道：“看惯了你活蹦乱跳的样子，突然这么深沉一时接受不了，理解一下哈。还有，为什么担心我？”
  林染前一秒还在叹气，觉得曲灵月挨打是迟早的事，下一秒就听见曲灵月的问题，以一副“对啊，我也想知道”的样子看向应龙。
  应龙终于没忍住伸手拽住了曲灵月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你现在要面对的不是不知道会不会醒来的立耳，不是为了立耳几乎散尽修为的风渊，不是不是道轮回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变故而导致修为失了大半的施源。以我的判断，能留下这么纯正魔气的只能是一位真正的魔君，就算他会在轮回中折损些修为，但剩下的也足以秒了你们这些小修士。你还在问我担心什么？你说我担心什么？你这万事随风过的性子能不能改改啊！”
  曲灵月艰难地从暴走的应龙手上抢回自己的耳朵，林染赶忙将她护在身后。
  “什么意思？你估计你打不过这个魔君？”曲灵月一边揉耳朵一边问道。
  应龙发泄了一下，好歹平静了一点，但依旧有些烦躁地坐回椅子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对手是谁，他的修为如何，所以我不知道。但是月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真的会败在某个魔君的手下。我们不知道当年魔尊送了多少魔君入了轮回，也不知道这些魔君什么时候、在什么样的状况下会觉醒。风渊带着立耳离开的太早，他也只知道有这件事，但具体细节一概不知。我也过早的进入了万劫阵，也不知道最终有哪些魔君从六道中消失。所以月儿，我真的害怕，怕哪天站在我面前的对手过于强大，到时候你、你们所有人，都逃不过灰飞烟灭的结局。月儿，你不怕吗？”
  林染闻言不由锁紧了眉头，应龙的顾虑也是仙门目前的顾虑，如果哪天应龙真的白了，那仙门也就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了。
  林染忧心忡忡地看向了曲灵月，发现这姑奶奶虽然脸色凝重，但似乎危机感不重。
  曲灵月拉过一把椅子在应龙对面坐下，问道：“亲，你说你方才在追忆故去的时光，那你想起来多少？”
  应龙愣了愣，他没想到曲灵月会另开话题。
  不等应龙回答，曲灵月又追问道：“你追思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天帝进万劫阵中对你的那番嘱托？”
  应龙有一愣。
  “想起来没？”曲灵月紧迫不放地问。
  应龙呆呆地摇了摇头。当年进万劫阵的大约千年之后，天帝曾亲自入阵对应龙有过一番托付。奈何应龙当时正身受万劫之苦，并没有很用心地听，加之随后的岁月太过漫长，应龙逐渐忘记了嘱托的内容，只记得有这么件事，只记得嘱托的内容很重要，但具体是怎样的内容再难想起。
  “你问这个干吗？”应龙不解地反问道。
  曲灵月喝了口茶，说道：“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如果魔尊能够预见到魔界的覆灭，提前做出对策，那天帝难道就预见不到吗？就不会有所应对吗？”
  应龙眨了眨眼睛，表情有点懵。
  曲灵月继续说道：“神魔两界纷争了不知多少岁月，想来神界对魔界应该是了若指掌，反之魔界也一样。所以魔界提前收买了一部分的鬼界，以轮回逃脱覆灭，应该就是算准了也处于崩溃边缘的神界，就算发现也无过多的能力去破坏轮回。但神界就真的没有发现魔界的图谋？真的不会有任何的防范？”
  应龙有眨了眨眼睛，林染也跟着炸了眨眼睛。
  “你的意思是天帝对我的嘱托就是和魔界有关？”应龙有些茫然。
  曲灵月耸了耸肩，道：“这个我可不敢妄加揣测，但我始终觉得神界不会没有察觉到魔界的企图。我曾经让小七问过风渊，你被打入万劫阵后多久神魔两界覆灭。风渊的回答是三千七百年后。也就是天帝来见你的时候，神魔两界都已经处在崩溃的最后时刻了，你说天帝这时候来见你能为何事？你说你当初被打入万劫阵的罪名是贻误战机，但是你觉得冤枉，因为你接到的军令和主帅要的结果不一样，你觉得被主帅设计或者背锅了。但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这是天帝的授意，处于某个目的故意把你关入万劫阵以逃过神界的覆灭哪？”
  曲灵月听了听，让应龙自行消化一下她的分析，然后再继续说道。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毕竟如果你能在万劫阵中逃过必死的结局，那诸神为什么不都进万劫阵避难哪？这个我是没想明白，不过我总觉得你能活下来应该不会是个偶然。”
  林染围观了半天，见两人都不说话了，才疑惑地问道：“月儿，说真的，你是哪来的信心觉得……嗯……天无绝人之路的？”
  曲灵月也眨了眨眼睛，悠悠地吐出两个字：“……直觉。”
  应龙听了想打她，林染听了想扶额。
  “你能别这样吗？这件事上我站大神，不能跟着直觉走，的有个万全的对策，就算不敌也得尽力一搏。”
  曲灵月闻言，冷笑道：“那你告诉我，仙门目前有什么完全的对策？除了出事找应龙之外，你们又有什么对策？”
  林染：“……”
  应龙看着林染：“……没有对策吗？”
  林染的脸红，半天憋出一句：“我就听师父他们商量要加强一批弟子的修为，严格检查进出灵海的人员……其他就没了。”
  “……”应龙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曲灵月在一旁凉飕飕地说道：“目前的仙门能做到的也就是在管好自己的前提下，管一下人界力所能及地事。你以为这还是在千千万万年之前，神魔倾覆、群仙湮灭、鬼妖沉沦、修士独大、天地灵气尽归仙门的时候啊？现在……离了碧苍灵海还有灵气吗？没有灵气，修士们何以修炼？能修成林染这样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在想精进……呵呵。所以，现在仙门能保全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一旦魔界复起，仙门能做到就只有倾力一搏了，其他的你就别指望了。不过，你到是可以期待一下凡人的力量，毕竟时间证明凡人是天地间很神奇的存在，看似柔弱，但总能像小强那样生生不息。”
  “你这话……让我听着很绝望啊。”应龙平静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绝望又能怎样？当年诸神还是众生之主哪，气数散尽的时候还不是照样只剩下你这棵独苗？如果人界的气数真的尽了，那也只能顺其自然了。”曲灵月一向很看得开。
  “你觉得不会有奇迹出现？”林染不死心地问道。
  “但凡有奇迹就说明人界气数未尽，气数真的散尽是不会有奇迹的。”曲灵月答道。
  应龙想了想，也的确如此。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的话，你是希望抢救一下人界哪，还是就让他这么着了哪？”应龙问道
  曲灵月认真的思考了三秒钟，道：“就这么着吧，谁爱救就去救，别耽误老娘守着闺女就行。”
  应龙：“……”
  林染：“……”
  果然，在曲麻麻心里，万物皆狗屁，唯有闺女心头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