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轰鸣的巨响从远处滚滚而来，如同天雷劈击大地，余波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其中蕴含的力量尚未临身，就能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即使相隔颇远，海水仍然被这股力量卷动，用比平时更加狂猛的势头冲击着礁石，似想要将这亿万年的“较量”在现在分出个胜负。
  这是一座小岛，因为百年前的海洋变化，这种边缘小岛通常都是被放弃的对象，最多只有百来人组成的村庄残留，他们有的是当年坚守祖地之人的后裔，有的则是势力争夺中败落，不得不举族迁徙出来。
  岛屿说特殊倒也特殊，每当涨潮时，它通向大陆的通道就会被海水淹没，且潮落不定，只有当地人才会知道具体的时间段，而海中暗流汹涌，即使距离不算太远，也没人会愿意为了这么个穷酸小岛费力。
  当然，仅仅如此倒还不算什么，最多就是从“边缘小岛”变成了“稍有特色的边缘小岛”，真正让人在意的是另一个消息。传闻几十年前岛上也曾有过村落，可在一夜之间突然就衰败了，没人清楚原因，直到周围的村庄陆续出现相似的情况，诸多手段都无效后，村民们终于慌了。
  “那是一座鬼岛，上面住着一群地狱来的恶鬼，原本的村民就是第一批受害者，它们白天养精蓄锐，到了夜里就在鬼王的带领下出来收割周围村落的灵魂！”
  坊间传闻逐渐成为主流，没人能解释原因，不安侵蚀着人们内心，在无法反抗的生命威胁下，多年流传的祖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随着第一个村子的搬迁，残余的村落也陆陆续续逃离了那里，这个鬼岛的传说也在村民们口耳相传间愈加玄乎，可由于这里地处边缘，又没有什么利益可图，也就没哪股势力当回事。
  “综上所述，鬼王先生，您有什么想法吗？”
  空旷的厅室中，老者手捧一盏青色的茶杯，细抿了一口后他抬头，看向面前传来声音的空间。那里没有半个人影，却诡异地传出声音，听口气应该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而能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的家伙，他所知的也只有一个。
  “时隔五年，你来找老夫就是为了讲这种乡土故事吗？”
  “当然不是，这不等于在浪费赛雍老爷您的时间？只是我觉得，从您这里的话应该可以听到更详细的‘故事’，所以我来了。”
  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赛雍注视的眼瞳微热，其中映出的景色也为之一变，全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褐色。此时要是有人注意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双棕黑色的眼瞳深处，有一抹赤金色的光芒流转，颇为神异。
  “咦——。”
  随着惊讶的声音，房间中央，一道深红色的人形轮廓浮现出来，当然是在赛雍眼中。眉头微颦，显然他对这个效果不怎么满意。
  “厉害啊老爷子，要不是你这招，连我自己都看不到自己。”
  出现的青年伸手在自己面前捏了捏，又确认似的晃荡了几下，惊喜的声音随即传出。端起瓷杯，赛雍掀盖啜了一口，微冷的茶水已然不复先前的香醇，他抬手就将其泼向庭院，连带那个看上去就很精致的瓷杯，扔出去的同时双眼凝视着对方。
  “哐当。”
  硬物互相碰撞的声音响起，却并不是瓷杯破碎，原本应该被扔出去的杯子连同里面的茶水一同回到了赛雍面前，那个放置的矮桌上，而那道身影始终没有移动半点。
  “我之前的茶梗可没有立起来。”
  脸上的表情未变，赛雍捏住杯盖掀开，看着几乎和之前别无二致的杯内，他眉头微微上挑。
  “不不不，茶梗一直是立着的，只是你看错了而已。”
  人影淡定自若的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肯定。盯着他看了片刻，赛雍嘴角微掀，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那是一个失败者的故事。”
  将杯底的残渣倒进陶罐，随着故事开始，褪下掌权者威严的他就变成了一个乡村里随处可见的老农，要是再加一杆旱烟，一块布巾，就算是熟人遇见，想必第一时间也认不出来罢。当然，会不会有就是另一说了。
  “并没有什么传奇的开始，就是一个普通的边缘村庄，秉持着先祖遗训的他们生活在这座岛屿上，捕鱼打猎，耕种织割，生活算不上富裕，倒也还过得去。”
  “这些我都知道，快进快进。”
  不知何时坐到自己面前的他摆着手，催促赛雍跳过繁琐的铺垫。眼瞳中的赤金色再闪，可惜眼前的人影依旧是模糊的暗红轮廓，连分辨表情都做不到。
  “少年出生于这个村庄，和同龄的伙伴们一样，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不过相比其他人，他的好奇心更重，其中当然有家庭教育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少年第一个正式的‘老师’，是整个村子唯一出去过并回来的黄老头。”
  灯光映出茶杯表面的青色纹路，手指感受那份凹凸感，他的脸上不自觉露出追忆。
  “繁华的外界令他向往，其中的黑暗更让少年望而却步，渴望与畏惧间，一颗脆弱的种子埋在少年心中，如果一切就这么持续下去的话，他大概也只会慢慢长大，然后在村里找个中意的姑娘，平静的终老一生吧。”
  视线看向庭院，不，应该是更外面，那片昏昏暗暗的天地时不时传来雷鸣般的声响，本来早就该升起的朝阳被乌云遮住。不过这些都不是目地，他看了几眼就继续讲述道。
  “就在那天，少年带着相熟的少女去往一处‘秘境’探险，果不其然失败的他们在夕阳下嬉闹着回去，也就是那天，变故发生了。那天的夕阳格外艳丽，就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圆球，而这‘血池’，就是这片被染红的大地。”
  “村子一片火红，并不是比喻，大火在屋室间蔓延着，火舌卷曲，在血红的阳光下，它们张牙舞爪，从码头到田间，吞噬着可见的一切。”
  “那一天，少年的一切都被毁了。他从追杀者手中逃离，耳边残留父亲的怒吼，‘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要是那逆子真的在，肯定要给老子逃得远远的！’在一处山坡跌下，心中永远刻上少女冰冷的声音，‘你是个混蛋，我要你把这句话记住一辈子。’”
  赛雍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他走过房门，迈下走廊，最终站在庭院中央，抬头望天。那轮明月分明被乌云遮掩，但在赛雍看来它好像还在那里，在当年的那片夜空，皎洁的明月丰润圆满，那是少年苏醒后看到的第一件熟悉的事物，而当他顾盼四周，一切都已改变。
  “他想改变，想要复仇，想要保护，想要求取更大的力量，想要，，，活下去。不知不觉间这一切都实现了，或者是他自己做到的，或是别人帮他做到的，等他再回过神时，自己的双眼已经不再清明，自己的周围再次空旷，自己，，，又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