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冬死了，毫无疑问。
  被法器贯穿心脏，全身大小创伤无数，内出血严重，脏器损伤，每一个都是可以致命的伤势，更别说他全占了。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死了。
  不是物理上的死，这是精神领域中所说的“心死”，名为“佟冬”的人格崩毁，魂魄因为感觉不到肉体的生机而开始散溢。内外夹击之下，他没有半点活路，在没有某个器灵插手之前，确实就是这样。
  被勉强保下的他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脑海中时不时会涌现出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这些当初被他摒弃的东西化作一道道不可见的灵魂碎片，填补着他的残缺，勉强维系着自己的生命。但这种输液一样的方法终究不能长久，填补与缺失的速度很快就失衡，他的灵魂到了崩解边缘。
  “窸窸窣窣。。。”
  有什东西闯了进来，或者说，自己闯了进去。这些东西十分微小而且细腻，就像流水一样渗透进来，比起来却显得更加粗糙。
  沙子，答案浮现出来的同时，那一粒粒金黄色细沙组成的“河流”也出现在自己眼前。沙河无声流动着，直达自己身边。
  当最后一粒细沙从远处滚来，环绕自己的沙河突然暴起，化作巨浪包裹住自己的灵魂。与此同时，一股沧桑而庞大的力量涌了进来。
  他的意识在这股洪流中陷入模糊，很快就开始了沉睡。灵魂碎片们携带的画面一齐散发着光芒，随着这份力量彻底融入自己的深处，原本无根浮萍般的它们在自己这残缺的灵魂中扎下了根基，随着他意识沉睡而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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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洁白的海军制服绽放出一朵血花，即使承受了这致命一击，那张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顶多就是脸色比之前苍白了些许。
  他是一堵高墙，这是少女一直以来的感受，他构筑了这个地方，保护着自己等人。墙体并不多么威严高大，但却极为坚韧，将企图触及她们的危机一次次阻隔在外。
  而现在，这面高墙坍塌了。并不是被人攻陷，他不可能被人击败，也不会被谁攻克，自己可以断言，除了，，，受他保护的家伙。
  “呜，，，啊。。。”
  微张的嘴唇中漏出悲鸣，她不明白，但她能感受到，那股存在核心中的“强制命令”，少女本以为自己能抵抗，她应该是可以抵抗的啊。。。
  妹妹大黄蜂哭了，那个总喜欢炫耀自己成熟的一面，对自己的口头禅是“我比你成熟所以应该我来当姐姐”的家伙，像个小鬼一样哭泣，即使她最爱的b-25被一架架击落也不管，只是一个劲的哭着，同时对根本听不见的指挥官道歉。
  姐姐约克城沉默，她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微垂的眼角，带着忧郁气质的她指挥舰载机填补大黄蜂的空缺，同时取下最爱的蓝玫瑰装饰，弯腰放在海面上。
  自己得去告诉指挥官，少女暗道一声，幸运的是来自核心的命令并没有强力到她无法反抗的地步，这样的话自己肯定能成功。
  姐妹们已经分崩离析，不管熟悉的也好，陌生的也好，她们都无法反抗这股力量，自己甚至看到有几个重樱的想要强制违抗，结果舰装直接暴走，没等她们反应过来，自身就已经大破昏迷。
  要找到指挥官，她坚信着，不管是什么危机，只要那个男人还在的话，肯定都能平安度过。这么想着的她离开了交战区，登上码头跃过台阶，周围的火海对自己影响不大，最多就是些灼伤，和姐妹们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快，快，要快，指挥官也一定在着急了！这么暗示自己的她穿越了一处处熟悉的，现在已经化作废墟的建筑，最终到达了指挥室。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不，，，不！”
  她喃喃着后退，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不得不说，白色的确是最适合搭配的颜色之一，就比如现在，那朵在指挥官胸口处绽放的妖艳血花，心脏每一次不甘的跳动，都会为这株花朵提供养分，让它开放得更加灿烂。花蕊处，那把半分钟前还在自己舰装里的黑柄匕首齐根没入。
  少女就像被吓傻了一样，明明没怎么受伤的她脸色一片苍白，喃喃着不愿接受事实的她开始小声啜泣。
  喂别哭啊，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即使经历了不少，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女孩子的眼泪还是没有半点抵抗力，更别说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
  “。。。。。。”
  没反应？发现没有声音传出，后知后觉的他捏了捏鼻子，心底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嘛，那啥，自己其实也没怎么破坏他的计划吧，也就是做了些希望的改动而已。
  这么想的他为了避免出意外，选择老老实实配合对方行动。
  指挥官并未理会心口上的刀刃，和随着时间不停流逝的，自己的生命。发现少女哭泣的他嘴角扬起，伸手从办公桌上拿起准备好的纸巾走向对方。
  外面的某些人想必在高兴吧，这是何等天赐的时机，有了保家卫国这份大义，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握这份垂涎已久的力量，彻底掌握。在顶过这次“海潮”后，开启的就将是自己的时代。很不错的想法，指挥官肯定道，只是弄错了唯一一点。
  少女随着自己接近不断后退着，他也没有着急，等一步步将这只受惊的小鹿逼到墙角，在对方发现无处可逃后，他开始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
  “睡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泪水本来有越来越多的趋势，直到听见他这句微风般的话语，眼泪微收的她露出担心的表情看着自己。可爱的妮子，她恐怕以为自己有自救的手段吧，很可惜，并没有呐。
  在不碰到伤口的情况下，指挥官轻轻搂住少女，伸手抚摸她的发丝。银色的长发上沾染了不少瑕疵，那是被火焰灼烧的伤痕。每当手指拂过一处灼伤，他的眼神就会深炯几分。
  低头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一吻，对方的体内的疲惫被自己引动，眼神随之开始发散，哭泣声微弱下去，没多久就变成了梦呓。看着陷入梦乡的她脸上浮现的笑容，指挥官眼神微微波动。
  “谢谢。”
  喃喃着吻干了她的泪痕，自己将少女放在座椅上。缓缓吐了口气，指挥官转身看向窗外，火焰缭绕的尽头，整块海域被染成了漆黑的颜色。
  “我的罪孽，由此而始。”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郑重，好似忏悔，又似在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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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想跑！”
  赛闻低吼一声，眼睛死死的盯着船只，却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
  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杰克扯掉头上的布巾扔进海里，从铁塔男子手中接过自己造型奇怪的帽子戴上，这才将视线转向站在一侧的赛兰身上。
  对方在不久之前醒来后，没再如之前那样哭闹，整个人保持着一股诡异的宁静，应该是感觉到了杰克的视线，她转过脸来，只能说希望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眼前的少女。。。变白了。
  湛蓝色的眼瞳变成了冰蓝色，就像是自己和她相遇的的那片海域结冰了一样。满头不输给阳光的灿金色长发就像是染上了海中的白雾，本应如春精灵般的她，变成了一朵冰花，唯美又致命。而这样的赛兰，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
  杰克眼瞳收缩，从对方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就在他忍不住将手伸向腰间时，少女却身子一软，自行倒在了地上。
  “呼。。。”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并不长，周围的水手甚至都没能发现这一系列的变化。暗自松了口气，杰克不再去关注赛兰，而是转身面向岸边，吩咐道：“将赛娜小姐带回房间，小的们，准备，，，该死的！”
  昏迷的赛兰被小心搀扶下去，就在杰克准备宣布反击时，视线角落出现的东西却让他脸色狂变。
  “哈哈哈哈，去死吧，全都去死吧！你们谁都逃不掉！”
  毫无征兆的，原本应该空荡的海湾外，一艘看上去颇为老旧的船只从侧面飞速冲出，舵首处，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声音中全是疯狂。
  不用杰克下令，几个长枪填好弹药的水手就一轮齐射将他击倒，可即便这样，对方的船只也没有停止，反而在洋流的作用下速度更快。
  想不到对方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来到近处，杰克判断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这艘船很明显是设计好在这里埋伏自己等人，没了老者驾驶速度却不减反增。就算船身破旧，火枪造成的伤害，对它那不逊色于这边的巨大身躯来说依旧不值一提，而自己这里能击沉对方的火炮此刻还在装填，派人占船的想法一瞬间掠过，在下一瞬就直接被他打上不切实际的标记抛弃了。
  “右满舵！全员，准备承受冲击！”
  杰克一咬牙，大声呼喝道。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只有冲撞！宛如擂台上两个互相攻击的拳手，只有胜者才能站在这片海域！伸手抓紧栏杆，尽管他已经下令转舵，但对方那斑驳的冲角仍直指船身，就像是一柄铁矛，想要将自己等人钉死在此地。
  短暂的，船上陷入了寂静，只有海风呼啸的声音，就像是舞台剧的配乐，而舞台上上演的，是一场生与死的大戏。
  众人屏气凝神，船只的视角开始偏移，让冲角的目的地偏移了些许，这是转舵带来的效果，但也仅此而已了，除非对方突然沉没，否则自己这边在那决死的突击下很大几率会受到重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海风吹得更急了，浪花翻腾，然后被船只碾碎，再次翻腾而起，又复碾碎。远处传来赛闻癫狂的笑声，但没人理他，两船相距已经不到十米！紧张得舔舐嘴唇的杰克甚至能看到之前被射杀的山羊胡老者，他的表情异常安详，海风拂动嘴角的胡须，发出的“呜呜”声就像是一首葬歌，现在只能希望这不是唱给自己等人听的。
  更近了，又近了，八，七，六，五！
  这时，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杰克鼻腔，他表情微怔，下一刻就变得无比阴沉。知道了，明白了，一切都通畅了，为什么会故意选择这种老旧的船只，为什么上面只有山羊胡老者一个人，为什么对方看见船只接近会发出这种神经般的笑声，就像是已经胜券在握一般，不，他早已胜券在握！因为他的最终目标，只是赛兰而已，而她现在正在船舱！
  “火药味，，，该死的，对面船上全是火药！”
  不止杰克，周围的水手也陆陆续续发现了情况，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船只，他们发生了骚动，其中好几个在脸色一阵变幻后直接跳进海中。杰克脸色奇差，但他还是勉强保持住了镇定，他对自己的船有信心，但也仅限于之前的情况，而如果在冲撞之后又加上一次爆炸，即使他再有信心也是空谈，既然如此要怎样。。。
  “大哥。”
  铁塔大副的声音将他从思考中拉了回来，对方舰首冲角已经接近船舷，情况不容杰克再有半分犹豫了。狠狠一咬牙，他在心中对叶鳞抱了声歉，扯开嗓子就要说什么。
  “全员。。。”
  就像是在等待这种时刻般，异变出现了。
  “哐——咔。”
  响声从虚空中传来，声音清脆却不刺耳，像是钟声，又像是齿轮啮合的声音。这个早已脱轨的世界，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了某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