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黎淡定地看着天霜，仅仅露出的双眸中，满是冷漠之色。
  她要强撑出，一个高手的人设，看起来真的配得上她浑身上下的准帝气机。
  用神器模拟一丝帝道气息，让人认为自己至少在准帝境，这便是古黎的手段。
  当然只能撑一下门面，真打起来的话，她肯定转身就溜。
  “你还有同伙，你们的目标是天凌？”天霜心中的不详渐渐放大，那种感觉此前很强烈，但却在某一瞬间戛然而止。
  眼角不由滑落一滴泪水，天霜浑身颤抖着，他知道天凌现在应该已经罹难。
  可他想不通，为何此前，自己半点没有任何预感到，天凌会出事？
  以他当下的境界，对他身边的人出手，他都该会有心血来潮，神觉示警才是。
  只是任由天霜如何聪明，也不会想得到，下手的人会祭出欺天大阵。
  用此阵来杀一个半圣，天凌足够牌面了。
  “铮……”
  天霜猛地抬头，怒不可遏地盯着眼前此人：“死！”
  一念之间，霜雪千年。
  无尽的寒气涌出，不知是天霜的剑意，还是他的法道神通。
  整个片天地，都蒙上一层浅霜。
  那柄冰霜圣剑，被他立即抽出，天霜要杀了眼前此人，为他的小弟报仇。
  “你杀不了我……呵呵。”古黎装着男人的声音，身形竟然渐渐淡去，直到彻底消散。
  她化作了一道精气，离开了此间。
  只剩下一道璀璨的光辉，散发着帝道气机，天霜阻击不得，只能看着其飞遁。
  “一气化三清，太上仙王的秘术？！”天霜眉头大皱，老二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招惹出了这般不寻常的强者。
  而那道帝道神辉，天霜看出是一件帝器，但却无法揣度是哪一件，因为它隐蔽了自身气息。
  “该死，被一个小修士耍了。”
  天霜立刻意识到，这个引他离开的人，并不是个准帝，只是在用帝器强装出准帝气息来。
  且对方足够谨慎，只派来一道，由一口本源精气化出的分身，本尊不知藏在多远的未知处。
  如此一来，此事几乎不可查探，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啊！”天霜咬牙暴怒，转身朝着他感应到的，天凌所在的方向飞去。
  焚天般的神焰，将此间化作了焦土，一烧便是连亘一座山脉。
  待天霜降临时，他只看到一望无际的焦木林子，与被钉死在山壁顶峰上的天凌。
  钉死他的，正是天凌自己那柄，意外得来的圣剑。
  圣剑已经满是裂痕，其中器灵已然寂灭，剩下半截剑身穿过了天凌的头颅，从后脑穿出后将其钉杀在了山壁醒目的位置。
  对方，似乎有意让自己，一来便看到这一幕……天霜双眸充血，气得通红，牙也磨得咯咯作响。
  恐怖的寒气无声爆发，一场山火被寒霜扑灭，虽然它们原本也不打算蔓延多远。
  “老二……”天霜半晌才开口，看着睁着眼眸，死不瞑目的二弟，他心中悲戚不已。
  今日才迈入圣境，成就准帝之身，本是人生大喜，却转瞬大悲。
  作为修行者，自然知晓人有旦夕祸福，但到自己头上时，还是无法接受。
  “是谁！”
  “谁干的……”
  “出来！出来啊！……”
  天霜暴怒大喝，神音传彻天地，震荡整个废土大陆。所有修士都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颤栗感。
  骂着骂着，天霜落泪，他哭了。
  飞到那石壁前，伸手抚摸了一下天凌的脸，还是温热的。
  但这并不能说明，天凌才刚死，或者凶手在近处。
  因为，修士的尸体，本来就凉得慢。
  “噗……”
  轻轻抽出插在天凌额头的剑，将其随手丢落山林，在尸体下坠时一把抱住。
  伸手轻轻抚过，将天凌的眼合上，但天霜发现合不上。
  他从未给死人合过眼，不知道睁眼死的人，眼睛是短时间内没法闭合的。
  “你在不甘，还是难以置信，你的眼神到底在向我暗示什么？”天霜看着天凌最后的眼神，还有那惊怒、不甘与恍悟的脸色。
  天霜忽然觉得，凶手是个熟人，至少是天凌认识的人，否则他死前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难道，是你那几个狐朋狗友？”
  “不，他们没有神器，不能构筑这样一个局。”
  “你的伤势，皆是外伤，对方是缺少法术与元神一道的攻伐之力，还是说不屑？”
  “杀你的人，单凭近身战法便令你无可还手，甚至连向我发一道传信符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说，这里曾被布下大阵，隔绝了你所有的求救信号？”
  天霜不愧是当世圣人，比肩准帝的存在，只依靠天凌的伤势便推测到了这些。
  “虚空中，有极为淡淡的血气，对付还是个体修士？……或者说，他只是个体修士……”
  “能折断你的圣剑，至少肉身有圣境……”
  只怕吴缺完全没想到，他的一番遮掩，在天霜的眼中，却全是破绽。
  “弄巧成拙了……”吴缺站在远处，盯着抱着尸体的天霜，眉梢皱了起来。
  天霜只怕也想不到，这个猖狂的凶手，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只是，吴缺的脸色，也不是太好。
  天霜几句话，便将吴缺的布局看透，且猜到凶手很可能是个体修士。
  原本吴缺以为，放一把火，将自己的血气遮掩过去，便不会被察觉。
  留着尸体，也是为了刺激一下天霜，让他看看无原则地溺爱与护短，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收场。
  但却想不到，这样被天霜看了出一些东西。
  “脑仁儿疼……看来，我得一直披着一个马甲，不能轻易泄露真实实力了……”
  他与天凌的战斗，完全是碾压，被贴身之后，天凌毫无手段应对。
  在这样一个，体修士都绝迹的时代中，世人对体修士没有研究对应的战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吴缺还是在圣剑下受了伤，被天凌斩开了面具，看到了真面目。
  所以，天凌最后的表情，才是那样。
  随后，吴缺便夺走圣剑，折断后用残剑击穿了天凌的头颅，将他的肉身与元神都钉死在了山壁之上。
  原本吴缺有毁尸灭迹的时间，现在想来，也觉得应该毁尸灭迹。
  “果然，容易死的人，都是喜欢浪的。”吴缺对自己的行为，这般评价。
  原本天衣无缝，非常完美的预案，一下子画虎不成反类犬。
  早知如此，他还何必让古黎帮忙，替他将天霜引开。
  “算逑，我以后，还是穿好自己符师的马甲吧……”
  吴缺觉得，以后体修士这个身份，要少用。
  至少，在用的时候，不能让人知晓，此人与吴缺会有什么关联。
  直到自己的符道修为，也真正跨入圣人境界时，才能那么浪。
  “嗡……”
  顶着欺天大阵，吴缺飞速离开了此地，因为他看到天霜在发疯，将整座山脉都冻住了。
  一片苍茫的大地上，两人并肩而行，相互看着，皆有些戏谑。
  “你居然可杀半圣了？”古黎笑呵呵地看着吴缺，终于了解到了他的手段，心中甚是震惊。
  原本参和这一票，古黎只是想看看，吴缺是否真能杀掉天凌。
  现在看来，这个小伙儿，藏得挺深呐。
  “我也没想到，你能让一位准帝，都追不上你。”吴缺也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古黎。
  森林中吹来一道凉风，伴着泥土的清香味，吹散了两人的长发。
  “你脸上有一道浅痕。”古黎盯着吴缺看了许久，指着他的脸说道。
  “小伤。”
  吴缺毫不在意，但这一剑，却差点削掉他半个脑袋。
  遮掩气息的面具被斩断，这一剑很深，还有圣剑的杀机，故此吴缺现在也没能完全恢复。
  还剩下一道淡淡的血痕，像是新生出的肉线。
  “你的《石帝经》，到几境了？”古黎突然问道。
  “你看出来了？”吴缺嘿笑。
  “你浑身散发的味道，虽然被遮掩了，但你体内的浩瀚血气，我还是可以看到。”
  说着，古黎眼眸微微亮起一道神光。
  吴缺好奇道：“你这又是什么神眼？”
  “无劫仙瞳，可看出因果与现实，可测算天机与未来，却不会遭劫反噬……厉害吧？”
  “咝……此女真是恐怖如斯！”吴缺指着她，故作夸张地惊叹道。
  “哈哈，别闹了，我知道你体质也极好。”古黎轻笑，并没有作为仙体的优越感。
  是的，仙体。
  无劫仙体，自古以来被认为是最好的体质，没有之一。
  是最好，但不一定是最强。
  无劫仙体，好就好在，终身不会遭受天劫，不管修为到什么境界都几乎不会遭天谴。
  可以为所欲为的体质，老天爷都会装作看不见你。
  换句话说，此体质，自带欺天大阵被动。且，不耗蓝。
  这种体质，没有任何外在特征，完全不可被探查，很多时候仙体自己也不知道。
  “好啦，我都给你交底了，”古黎站住身形，俏皮地笑道，“你是不是，也该对我坦诚一些？”
  “好吧，”吴缺耸了耸肩，摊手道，“我是不死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