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贵妃突然像是陷入回忆，双眼失了神般地逐渐模糊，渐渐轻啜，略微轻拭泪水，继续对由于震惊，已经开始喘着粗气的庞汝淳说。
  “直到那天……几名黑衣人，看我容貌清秀，当着我的面，一刀，一刀，将我的父母杀死，爹和娘，走得很痛苦……”
  越贵妃流下两行清泪，双臂紧抱，浑身颤抖，就那样凄楚地看着他面前心心念念的庞汝淳。
  “他们将我带走，关在一个大铁笼子里，笼子里面都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长得都很美。听她们说，我们要被喂野兽。我怕极了。我在笼子里面呆了半个月，那半个月里，不断地有新面孔被丢进来，又不断地有熟悉的面孔被带走，一去不返。”
  “我们活在恐惧中，身边的女孩隔三差五，有被吓破胆死掉的，有经受不住精神上折磨疯掉的，就在我也要承受不住陷入崩溃时，他们把我抓走了，我大哭着，求救着，喊着爹娘。”
  越贵妃一边哭着，一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块破布，捧在手心里，不断地轻抚，她看着那块破布，眼神中，充满了依恋，泪水，一滴滴顺着粉黛落下，越贵妃轻轻将并在一起的柔荑抬高了些，举到庞汝淳面前，就像一个孩子般，给别人炫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哭诉的魅人脸庞上，挂着一些骄傲。
  “将军，你看这块布，是我在被抓走时，从爹爹身上扯下来的，我可宝贝它了！”
  庞汝淳目光下移，紧紧盯着这块做工粗糙，在任何人眼中都瞧不上的却一尘不染的破布料，耳边却传来身前女子愁肠话语。
  “那日，在擂台上，看到那匹狼，它红着眼，恶臭的唾液从它口中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那时候，我反而不再害怕，心里想着终于可以解脱……”
  啪！
  就在此时，猝不及防的，一个耳光，狠狠地落在庞汝淳脸上。越贵妃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妖娆的身姿不住颤抖，满是魅惑的俏脸却早已爬满泪痕，她咆哮着，大声哀嚎着！
  “你为什么要救我……在我生命即将结束时，你将我从擂台上带回庞府！你既然救我……为什么又不管我！哪怕……是让我当你的丫鬟，为什么！”
  庞汝淳张了张嘴，满是苦涩，谁能想到，当年自己救下的人，如今竟将这帝都搅得天翻地覆，许是喊累了，越贵妃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你将我救回后，没多久便跟着老爷上了战场，一去就是几年，我在府中，第一年，过得很好，府中下人知道是你带我回来，一个个都巴结着我，攀附我。时间久了，他们开始欺负我，折磨我，我渐渐受到了暗无天日的苦痛折磨，你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我心里却恨你入骨！”
  越贵妃突然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庞汝淳，愤怒的声音带着颤抖，从牙缝中，愤恨不甘。
  庞汝淳沉默着，他当时，正是因为救了她，得罪了达官贵人，父亲也因此受到牵连，他心中不甘，一怒之下追随父亲，上阵杀敌，谁知这一去，就是三年。
  也就是在这三年，他将自己对帝国权贵们的龌龊贪腐所有的不满与愤怒，全都发泄在了战场，他三年英勇，敌人闻风丧胆，消息传到帝都，帝君大喜，封了将军，父亲和自己也得以返回帝都。
  越贵妃却又开始抽泣，目光万般深情，满是爱恋，颤抖的柔荑，缓缓攀向刚刚自己打出的已经发红的掌印上，轻抚着，心痛着，声音凄婉哀凉。
  “偏偏……你回来了，成了将军，你看到衣衫褴褛的我，把我抱起。那日，你将所有欺负过我的人，打得很惨，你意气风发，我也将对将军所有的恨都忘得一干二净，傍晚，我躲在房中痛哭……深夜，我走出屋子，在庭院打水洗脸，偶然听到将军与夫人吵闹，夫人在气我，因为我的貌美，分走了将军的心。我隔着房门，透着泪水，看着将军映在竹窗上的烛影，独自一人离开将军府。”
  庞汝淳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越贵妃，神思却是回忆十余年前的那夜，庞汝淳深吸口气，眼神复杂，看着身前哭成泪人的越贵妃喃喃道：“这就是你当年不辞而别的原因？”越贵妃却只是回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血骑将黎云，继续说道。
  “离开将军府后，我只身前往我出生的草屋，那里却因战乱，满目疮痍。也是在那夜，我遇到了血魂帝国的血骑将黎云，黎云告诉我，你是高高在上的将军，怎能看得上我这种平凡女子，他答应我，给我一个能够让夫人同意将军娶我的机会，我跟他走了。他找人教我媚术，几年后，在霜雾帝国帝君选妃时，将我送入霜雾帝国……我为将军保持完璧之身，却被那个老不死的帝君夺去，我忍辱负重，想着只要能见到将军，一切都值得。”
  似乎是想起了痛苦的回忆，越贵妃颤抖得更加厉害，身体不受控制地略微摇晃。
  “直到那晚，他带我去冷涧轩，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亲口对我说，这个冷涧轩是他一手所创，只为满足他那让人痛恨得令人发指私欲。我侧过脸，不想去看擂台上的惨状，他却硬生生将我的脸死死扭过，让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擂台上一个个被残害的年轻姑娘，他还一脸得意地问我，是不是很有趣。”
  越贵妃紧紧抱住自己，语气一下子变得平和，再也没有之前的哀嚎，没有生气地呐喊，没有哭，也没有笑，就那么平平淡淡，似乎在述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父母之仇，夺身之恨……我杀了他。”
  越贵妃对着庞汝淳，深深低下头，像是犯错的孩子。
  “但也因此，我终于能跟将军频繁接触，我逃脱不了血魂帝国的控制，帝君死后，黎云说，只要我听他的吩咐，他就不会动将军一根汗毛，他让我逼迫将军，杀掉了你心爱的副将，又让将军频频截下大皇子的军队物资。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再也得不到将军的心了，更知道将军恨我入骨，恨不得食我肉，饮我血……明明知道将军一心复国，与大皇子、花音坊来往密切；明明知道将军要救黎聂之女，我却依旧顺从将军将黎沛珊送到冷涧轩；明明知道风秦淼在泰冶城一剑斩杀七百八级精兵，今日将来取我性命……”
  越贵妃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泣不成声。庞汝淳看着面前的泪人，如惨遭雷击，傻在那里，自己等人尊崇的帝君，竟然残害自己的子民，这样的皇室……
  庞家世代忠良……父亲、自己、大皇子韩雾、黎聂、苦文清……一直以来，苦苦守卫的，究竟是什么……到底谁才是对的，谁是错的……眼前的女子为了自己……
  大皇子也呆呆地，他怎么也没想到……冷涧轩，竟然是父亲……更想不到眼前给己方所有人带来巨大压力的越贵妃，竟然和庞汝淳有如此纠葛。
  越贵妃突然缓缓拉住庞汝淳的手，娇躯不再颤抖，她将庞汝淳的手轻轻放在他腰间的长剑上，随后缓缓抬起那双白嫩的柔荑，轻轻捧着庞汝淳的面庞，不断轻抚，微笑着说。
  “将军说，月儿笑起来，眼睛像月亮，所以给我取名叫月儿，离开将军府的那个白天，是我父母离世后，直至今日，月儿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说完，月儿捧着庞汝淳的面庞，将自己的朱唇，轻轻地印在庞汝淳的嘴上，她开心地笑着。
  “将军，月儿又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了，但月儿，永远得不到将军的心了呢……月儿的命是将军救的，今日便还给将军，谢谢将军……将军，莫要嫌弃月儿血脏……”
  月儿说完，双手张开，美眸缓缓闭上，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嘴角上挂着微笑，甜甜的……
  啪！
  啪！
  啪！
  “真是精彩，谁能想到，当初本将路过那荒凉之地时的临时起意，竟令得霜雾帝国惨遭亡国。这些年，托了这女人的福，黎某在血魂帝国内的地位可谓水涨船高。”
  靠在一侧欣赏这般美景的的黎云连拍三下手掌，缓缓走出，看向站那等死的女人，一脸不屑。
  “哼，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若非看在你主动贡献出大片河山，听命于血魂，将冷涧轩随着帝都迁移，用这吸金利器给我们血魂贡献了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帝君岂能容你这般放肆，好在帝君治国有方，懂得徐徐图之，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你这种女人怎能明白，真以为这五年时间是你争取来的？不过也多亏了你，将如今这霜雾帝国，彻底变成了一个空壳子，中规中矩，你这贱人还是有些功的！”
  黎云洋洋得意，黎云这几年借着越贵妃，在血魂帝国可谓是平步青云，虽然只是血魂将，但他的地位，早已凌驾于所有君侯之上，真真正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在此时……
  啪！
  啪！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