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吴名
作者:
彼的藩 更新:2021-06-25 12:17 字数:3525
本来吴客尘就要扭头逃走,毕竟眼前这架势不是他一个毛头小子能够参与得了的,并且自己得赶紧跑回去给车队报信。不过,当他看到被攻击的一方中的那个青年男子后,一时间竟有些没回过神来,这不是六年前自己跟随父亲在药王山采药时,共同生活过半年多的那个吴名大哥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已经数年未见,但吴客尘依然记得吴名这个长相着实平平的青年男子,毕竟这算是他有生以来救下的第一个人,并且半年多的相处,吴名之于他堪称亦师亦兄般的存在。
说来也巧。吴客尘十岁那年春末的一日正午,他正在药王山下渭水边上的一处山崖下摸鱼,眼看就要抓到鱼了,只听身后扑通一声,吓了吴客尘一跳,鱼儿自然也都跑了。他本以为是哪个小伙伴的恶作剧,谁知回头一看,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河面上竟然浮着一个人。
吴客尘虽然当时年少,胆子却不小,赶紧游了过去,将那面朝水中本要顺流漂下的不知是活人还是尸体的家伙拉住,并将他翻了过来。看面相,原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
吴客尘抬头看了看正前方十余米高的山崖,崖顶并无其他人影。不知这人是自己投水自尽还是失足落入水中?伸手感受了下这人的鼻息,吴客尘惊喜地发现这男子原来还活着,于是便拉着他的身体快速向岸边游去。
将这男子拖到岸上后,吴客尘学着自己之前见过的一位小伙伴落水后被大人救活的模样,先是双手用力挤压这男子的胸腹,帮他将喝入肚中的水吐出来。随后掐了掐他的人中,却见他依然未曾醒过来。
吴客尘想了想,背上这男子便朝自家在附近药田搭建的小棚急忙走去。此时的吴客尘虽然刚满十岁,但是自幼便力气比同龄人大上不少,加之背上这男子似乎有些瘦弱,因此咬咬牙倒也能坚持得住。
包括吴客尘的爹娘在内,吴家村里不少人都以给千金门当药农为生,通过做一些打理药田、采集药草的杂活儿来养家糊口。
由于家里也没有其他亲人可以照料他,吴客尘父母亲在每年春夏之际去药王门所在的药王山打理药田时,便把吴客尘带在身边,平时就居住在他们在药田边搭建的稻草棚里。吴客尘除了帮爹娘做一些杂活儿,便是经常到附近的渭水边捉鱼,也算是为家里的晚饭改善下伙食。
“爹爹,爹爹!”吴客尘边走边喊。
吴老爹本来正在草棚里修理农具,听到儿子焦急的喊声赶紧跑了出来。一看到吴客尘背后竟然还背着一个人,就急忙接了过来,将他背至自家棚中用芦苇编织的炕席上。
吴老爹听完吴客尘的描述,再看了看躺在炕席上那面容惨白中透着红的年轻男子,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没事,不用担心,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应该是被水面拍晕了,一会儿就能自己醒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躺在炕席上的年轻男子猛地咳了两声,喉咙口的一口水吐了出来后,便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一大一小两个陌生的面孔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头顶似乎是茅草和芦苇铺成的屋顶?只是紧接着而来的全身疼痛很快让他皱起了眉头。
“小伙子,小伙子?”吴老爹轻声唤道。
“这是哪里?”那青年男子本欲起身,但是努力了几次都没能坐起来,尤其是胸部和腿部针扎一般的难受,让他疼痛不已,不过也使得他清醒了不少。看着眼前不知道是父子还是爷孙一样的俩人和周边简朴却又十分干净的布置,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眼前的两人救了。
“这是我家,我看到你掉到水里了,就把你背了回来。”吴客尘憨声答道。
“多谢小兄弟了。”青年男子躺在床上艰难拱了拱手。
这时一位农家妇女打扮却面相慈祥的女人走进棚中来。只见她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水,边走边说:“先喝碗热姜汤去去身体里湿寒,不然会烙下病根的。这可是刚从山上挖出来的鲜姜,效果最好了。”随后又吩咐道:“阿尘,去把你爹爹刚洗好的那套衣裳拿来给你这个哥哥换上。”
“好嘞娘。”吴客尘三两步就窜出了门外。
吴老爹扶起青年男子,然后接过自己婆娘递过来的姜汤,就要喂这青年男子喝下。
青年男子看着有着缺口和裂纹的陶碗中飘荡着几片似乎还夹杂着土腥味的姜片,而这水很可能就是门外不远处的渭水了,不由得想道,自己从小到大何曾用过这种自家猫狗都不会用的碗,喝过这种像脏水一样的东西。
不过他刚一抬头,便看到面前的女人正一脸慈祥笑意地看着自己,心头没由来的一暖,咬咬牙便大口喝了起来。
辛辣的味道刚一入喉,便刺激的他咳了起来,几口未吐净的河水也跟着咳了出来,顿觉胸肺顺畅了许多。
“别着急,慢慢喝,小心烫。”吴大妈轻声劝道。
随着热姜汤再次入喉,青年男子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些力气,便艰难地自己坐了起来,接过陶碗,一口将碗中姜汤一饮而尽。随即眼睛一闭,似乎在回味姜汤的辣味,实则随着汤水入肚,胸中那些阴郁不散的块垒,也随之冲散。
“多谢大叔大妈救命之恩,日后定当重谢。”青年男子抱拳致谢道。
“不就是一碗姜汤的事儿,谢啥谢。”吴老爹摆摆手,笑问道:“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要不要我们通知下你的家人?”
青年男子看到棚内挂着的各种农具,很快就意识到对面的老农夫妇应该是药王山常见的药农,于是便说道:“我是从外地来药王山这儿学种草药的,也是一个人刚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有幸遇到您一家人”
“你要学种药,可以让我爹爹教你啊,我老爹可是打理药田的一把好手。”这时吴客尘刚好抱着一叠衣服走进来,听到青年男子的话后便插话道。
青年男子一愣,抬头望向脸带沧桑的吴老爹。却见他笑道:“好手倒谈不上,只是一辈子伺候惯了这些药草。”
“那就有劳大叔了。”青年男子再次抱拳致谢,随即接过吴客尘递过来的给他替换的衣服。
吴客尘一家人走出棚外,留下青年男子一个人在此换衣服。这衣服虽然用料只是粗麻布,细看去上面还打着几个小补丁,并且已被洗的有些泛白了,不过却颇为干净。
青年男子缓缓脱下身上依然有些湿漉漉的外衣,然后一脸郑重地穿上吴老爹这套粗布衣服,似乎像进行某种沐浴更衣的仪式一般。随着他长舒一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经过这次鬼门关外走的一圈,自己算是与过去完成了告别。
青年男子穿好衣服后走出门外,不知是换了一身衣服的缘故,还是是精气神的变化,吴客尘总感觉这个大哥哥与刚才有些不同了。
由于青年男子的体型与吴老爹颇为相似,加之他面相普通,因此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外人看起来就感觉这是一家四口一样。
“饭好了,你们仨快来吃饭吧。”吴大妈招呼道。
吴老爹热情拉着青年男子入座,其实只是门口葡萄藤下面架起来的石板和木凳,饭也只是高粱饭配煮青菜和吴客尘从水里捉的鱼。不过青年男子却吃的颇为舒心,似乎从未吃过如此美味。
饭间闲聊中,青年男子很快便从吴老爹那儿得知吴客尘父子姓名和来历,而吴客尘也知道了自己救回来的大哥哥原来跟自己同姓,名叫吴名,于是便称呼他为名大哥。
吴名性格颇为平和,又很是博学,在吴客尘看来简直无所不知。当知道吴名暂时还没选好住处时,吴客尘便热情邀请他与自己同住。
说是同住,其实只是草棚旁边一个堆放干柴的小木屋罢了,不过吴名竟然毫不犹豫便同意了,丝毫不介意这个简直无法再简陋的住处。
接下来的时间,吴名便留下来跟着吴老爹学习打理药田。虽然他从未接触过这些粗活琐事,不过总是一点即通,并且似乎对药草颇为熟悉,到后来反而吴老爹还要跟他学习一些让药草长得更好的知识。
闲暇时刻,吴名大多时间都被吴客尘占去了。吴名也颇为喜欢自己这个年少却淳朴的救命小恩人,给吴客尘讲了不少他从未听过的历史故事。
吴名讲述的故事,有不少内容和说书先生所说的并不一样,但是吴客尘无由来的相信面前这个名大哥讲的才是真的,因为吴名平静的脸上无由来的会给人一种信服感。
秋去冬来,药王山的农活告一段落,吴客尘一家也要返回村里过年,而吴名表示自己也要回家探望下父母亲。双方就此别过,没想到自此再也没有再见过面,引得吴客尘一家人怀念不已。毕竟经过半年多的相处,吴客尘已将吴名当做兄长和老师一般,而吴老爹夫妇也颇为喜欢这个踏实能干的年轻人。
不过随后还发生过一个小插曲,有天早上吴客尘在自家院里发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小袋金条和一封信,同时还有一套吴客尘最喜欢的《五帝演义》故事书。
吴客尘连忙拿到屋里给爹娘看,由于家中只有他识字较多,便将信中内容读给了爹娘听。
原来这是吴名为了感谢吴客尘一家救命和收留之恩,派人悄悄送来放下的。同时他还给吴客尘送了一套他最喜欢听的《五帝演义》,嘱咐他帮他好好照顾吴老爹二老。
吴老爹一家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财,不过吴老爹也知道财不外露,趁着黑夜将金条埋藏于自家院中的菜地深处,说是等吴客尘长大了娶媳妇时再拿出来用。同时叮嘱母子二人莫要对外人说及此事,一家三口还是照常去药田劳苦做事,仿若从未拥有这笔巨财一般。
吴客尘一家都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吴名,毕竟吴名显然是某个富家子弟或世家公子。也因此,吴客尘万万没想到竟会在六盘山这种荒山野岭再相遇,并且一见面便是性命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