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
  千钧一发之际瘦子舍身相救！鬼刹被刀风削去了眼罩，而瘦子被陆无衣削去了脑袋。
  瘦子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远处，鲜血溅了鬼刹满身、满脸，包括那一双金、蓝双色的异瞳。
  “瘦子！！老子跟你拼了！！”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大汉面目狰狞，高举弯刀从背后向陆无衣袭来！
  “住手！！！”
  “噗呲——”
  长刀刺破铁甲，刺入皮肤，刺透肌肉和骨骼，刺穿心脏，刀尖从后背贯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胡胖子只感觉胸口一凉，他甚至觉不出痛也没有流出血，十分茫然地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柄长刀，刀身澄澈如水，一半已经没入自己体内，再往前是古朴典雅的刀柄，握在一只修长素白的手中。
  胡胖子甚至在心中嗤笑，主子的长刀竟落到这么个小白脸手中，简直是暴遣、暴遣……蓝瘦子说暴遣啥来着？
  只可惜他没有机会再想起“暴遣天物”这四个字了。
  “噌——”陆无衣反手抽刀，血浆自胡胖子胸口迸溅而出，在空气中开出绚丽又短暂的血花，七尺大汉轰然倒地砸得地上雪花四溅。
  “这却是把好刀。”陆无衣平静地说。
  “啊——”鬼刹仰天长啸、极近癫狂！手握匕首扑上山前欲与陆无衣同归于尽！
  “噗呲——”
  “啊、啊、啊——”
  陆无衣挥刀斩去了鬼刹的右臂：“但不该沾染无辜百姓的血。”
  鬼刹痛得面目扭曲，整个人越发的癫狂起来：“无辜百姓？！你汉人的百姓无辜，我东陵的族人就该死么？！我呸！！卑鄙无耻的汉人！你们知道了赤云母铁矿的秘密却不知锻造之法，只因我东陵族能锻造出这绝世神兵，便使尽手段诱我族圣子来东陆，骗得他为你们锻造神兵，之后竟杀人灭口！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过是为自己背信弃义、过河拆桥找借口罢了！”
  鬼刹至今都无法忘记那日的情景，他的母亲被逼自刎，父亲、族人被屠杀在觅水河畔，耳畔是族人们绝望的哀嚎、撕心裂肺的哭喊，鲜血把江面都染红了，尸横遍野、哀鸿满地，宛如人间炼狱。被人追杀时差点瞎掉一只眼睛，是胖子和瘦子拼死把他送出来……父母族人惨死、自己重伤毁容、家破人亡，自此他便踏上了亡命天涯的旅途！
  年幼的鬼刹在颠沛流离、东躲西藏的逃亡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肩上背负的血海深仇日复一日地折磨着这个年幼的孩子，使他在仇恨中扭曲了人格。东陆的狗皇帝不是说他们谋逆么？那就谋逆给他看！！
  当他将这股怨气从东陆皇室迁怒到普通的汉人百姓身上，从他向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们举起屠刀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无法善终。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是东陵襄和樊阳公主的儿子？当年你母亲樊阳公主密谋造反，你父亲的死和东陵族灭族，皆是受你母亲牵连与我东陆百姓并无干系。无论如何这也不能成为你屠杀百姓的理由，我也不会因此饶你性命。”话已至此陆无衣已经猜出了鬼刹的身世，但他丝毫不为所动。这是二十几年前的旧事了，真相如何已不可考究，毕竟立场不同得出的答案也不尽相同。但无论鬼刹的身世如何凄惨、遭遇如何令人同情都不能成为他残杀百姓的理由，做下此等孽债终究是要还的。
  最终陆无衣还是取了鬼刹的项上人头。
  时间定格在陆无衣斩杀鬼刹的那一刻，漫天的血色中樊长生看到的是陆无衣无比冷漠的表情，那是一片空白，无悲无喜比雪更冷、比风更寒、比云更寂——
  “呵——”樊长生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里衣。
  无病掌灯，将靠枕垫在樊长生身后使他靠得更加舒适些：“世子殿下您怎么了？”
  樊长生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汗湿的衣裳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既湿又冷。无病轻声问道：“世子殿下可要更衣？”
  梦中诸事繁杂地盘旋于脑中，这一觉睡下来非但没有补充精力反而让人精神不济，樊长生颇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无病立刻奉上干燥柔软的里衣伺候他换上。樊长生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问：“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四更天了。”无病为樊长生掖了掖被角，轻声回道又问：“殿下可要用些参汤？”
  樊长生听见“参汤”两个字立刻觉得头不疼了、眼不花了、精力充沛！一口气批六个时辰的折子不费劲儿！他摆了摆手：“不必了。”
  这时无疾进来手里端着一盅补品：“那正好！殿下把这盅燕窝趁热吃了吧！这是北狐先生特地带过来的，吩咐了一定要亲眼看着殿下吃下去才行！”还把“北狐先生”、“亲眼看着”几个字咬的特别重。
  樊长生：“……”
  “这是做什么？先放一边吧！我待会儿再吃。”樊长生说是说，却连看一眼都懒得看。
  无疾仍在哪里举着托盘半点没有要妥协的样子：“先生还说如果世子殿下不愿意吃，可以叫他亲自来喂。”
  “……”所以这是非吃不可了？樊长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给我吧！”
  无病连忙将燕窝递到樊长生手上，低下头去掩饰脸上的笑意。无疾仍是那样板板正正地手拿托盘跪在榻前，不错眼珠地盯着樊长生修长的手指捏着描金莲花的汤匙，不紧不慢地搅动着瓷盅里淡粉色的血燕窝，极其幼稚地搅三下才吃一口，直到樊长生全部吃完才站起来复命。无病则轻车熟驾地伺候世子殿下漱口、净手，再看天色，已然大亮。
  樊长生觉得天底下像他这般“憋屈”的主子怕是也不多见了。待无疾、无病下去，樊长生这才认真回忆起梦中的诸多细节，想起陆无衣最后毫不犹疑斩杀鬼刹的情景，冷漠的、刀锋般凛冽的杀意，气势逼人、锐不可挡！
  这种无可比拟的强大对樊长生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亦深深地渴望拥有这种力量，同命运抗争、与天地斗争，他想要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他想要活下去！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地活下去！而不是拖着这副病体残躯在世间苟延残喘、艰难度日！
  樊长生攥紧了贴身放着的荷包，所以他不会放弃的！活着才有希望！活着他才有机会实现他的理想和抱负！活着才能守护他想守护的人！
  樊长生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激烈光芒，哪怕前方荆棘遍布、困难重重！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都会去尝试！！
  朝阳缓缓升起，越来越充足的光线充满室内，阳光洒在樊长生的被子上、衣服上、手上和脸上，温暖又舒适。樊长生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漫长的黑夜终将过去，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