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燕清歌彻底沉默了下来。
  眼前的人不是程廷葳，那他是谁？
  为什么会有一个男人，有着程廷葳的脸，有着程廷葳对她的爱，却不是程廷葳？
  程廷葳的眼神充满了伤感，“如果你从始至终，爱着的都是出事前的程廷葳，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后，完全消失在你的视线里。”
  从前的画面如同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在她脑海里闪过。
  出事前的程廷葳，出事后的程廷葳，眼前的人，记忆中的人。
  程廷葳眼中的伤感之色，随着燕清歌的表情变化不断变换，他是如此的深爱眼前这个女人，但她似乎只爱者从前的他，那个和她结婚的男人。
  程廷葳快速收敛好自己的所有情绪，看着燕清歌轻叹道：“我会尽力处理好自己的感情，不会……”
  程廷葳话没有说完，燕清歌便将他抱住，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她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世上还有如此荒谬的事。
  她重生一次，仍旧没有找对自己应该去珍惜的人，慌里慌张的找错了人，还好她遇见的那个人是个不错的男人，给了她一段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恋爱记忆。
  她想要报恩的人，以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方式真真正正踏入她的生活，她却将他当做了别人。
  程廷葳被燕清歌哭得蒙了。
  燕清歌为什么会哭，为什么哭得如此伤心？
  程廷葳想要抱住燕清歌，却不知道该如何伸出自己的手，他只觉得自己的手抬起，也很难落下。
  他无法拥抱此时此刻的燕清歌，因为他觉得自己无法理解燕清歌此时的悲痛。
  她为什么哭泣？
  是因为知道他不过是个赝品而哭？
  还是为真正的程廷葳而哭？
  “为什么我会毛毛躁躁的认错人？为什么我见到你了却还是没能认出你？”
  太多的为什么挤占了燕清歌思考空间，她一时间悲痛得不能自已，最后哭到晕厥。
  程廷葳吓了一跳，连忙扶住燕清歌，将人抱到床上放好。
  燕清歌睡去，程廷葳也趴在床边睡着。
  他没有上床，他不敢上床，他怕自己的任意一个行为，都有可能给燕清歌带去超乎想象的伤害。
  他不是程廷葳，他没有资格睡在燕清歌床边。
  燕清歌醒来的时候，程廷葳已经出门去了趟超市，现在正在厨房熬粥。
  程廷葳不会做饭，但她有在很努力的学习做饭。
  燕清歌站在厨房外面，看着程廷葳的背影，落泪的情绪止不住的往外冒，眼眶里继续的眼泪好似要淌成一条河。
  听到身后的动静，程廷葳身体僵硬了一下，不敢回头，轻声说道：“我熬了粥，你一会儿可以喝。”
  燕清歌眼眶红红的，眼睛濡湿一片。
  燕清歌走上前，从身后抱住程廷葳，“如果我说，我爱过从前的程廷葳，也爱着现在的你，你会难过吗？”
  虽然她那时候将那时的程廷葳当做了眼前的人，但他们曾经度过了一段很好的时光，那个人对她很好，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事，她没有办法全盘否定那时爱着对方的真心。
  程廷葳身体怔住。
  燕清歌也喜欢着他吗？
  是他，不是别人？
  程廷葳低着头轻声道：“不用勉强的。我喜欢你，爱你，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感情，你不需要为了让我安心而骗我。”
  燕清歌哭得厉害，“我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
  接下来的时间里，程廷葳听说了一段荒诞的故事。
  程廷葳没有做出太多的反应，安抚哭得厉害的燕清歌，照顾她吃完一餐饭。
  燕清歌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眼眶红红的看着程廷葳，“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既然叶靖然给了你活过来的机会，我当然不会做背叛他的人。”
  燕清歌瞪大眼睛，“那沈之意……”
  程廷葳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和叶靖然关系不错，如果叶家全面获胜，你让他放过沈之意。”
  燕清歌皱眉，“如果沈之意赢了，那怎么办？”
  “按照你说的，叶靖然大概率也重生了。”
  “他也重生了？”
  “否则昔日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怎么能够一夜之间精通权术之道？”程廷葳淡淡道：“虽然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我想他应该通过同样的方式重新来了一遍。叶家拥有叶靖然所掌握的超前信息，所以才能这么多年来没有走错过一步路。”
  燕清歌沉默下去。
  叶靖然让她重生本来只是她的猜想，但程廷葳显然是已经认定了此事。
  燕清歌轻叹一声，“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大不了一起死罢了。
  一年内，叶家迅速击败沈之意以及他身后的家族势力。
  沈之意没有逃，而是选择了自杀，在自杀之前，给燕清歌寄了一个快递。
  燕清歌收到快递，没敢自己拆开，而是等程廷葳回来，和程廷葳遗弃打开了快递，快递里装着许多陈年旧事的秘密。
  她母亲当年和程冽分手的原因，他和她母亲之间的纠葛，还有程廷葳的身世之谜。
  有些事她知道，有些事她不知道，在得知沈之意是自己生父的时候，燕清歌并没有太多难过或者欣喜之类的情绪。
  对她而言，燕蕤就是她的父亲。
  快递中最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是：程冽利用程家兄弟做实验的事。
  程冽搞出双胞胎事件，是为了做一个疯狂的实验。
  程冽本人已经死了，但他的学生在继续替他做实验。
  她母亲当年和程冽分手，就是得知了程冽的这个计划，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以后成为程冽的试验品，所以和程冽分手，伤心之下才和沈之意有了孩子。
  燕清歌看向程廷葳，“我们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烧掉吧。”
  程廷葳点头。
  燕清歌和程廷葳烧着东西的时候。
  宁则沂过来找两人。
  燕清歌不想见宁则沂，她几乎已经认定宁则沂是杀自己的人。
  但宁则沂是特意来找她的。
  宁则沂看着燕清歌，冷声说道：“我近来得知了一个秘密。”
  燕清歌皱眉，“什么秘密？”
  “我杀了你。”
  燕清歌瞪大眼睛。
  宁则沂低头笑了一下，“我的确很讨厌你，的确有过如果你死了就好了的念头，但我什么时候杀过你？”
  燕清歌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面前人的话，让她感到无比紧张。
  宁则沂看着燕清歌紧张的样子，轻嗤了一声，“看来你也知道我杀过你的事。”
  燕清歌紧紧咬着嘴唇。
  宁则沂嘴角的笑容讥讽，“那么多人知道我杀过你的事，偏偏我这个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真是讽刺至极。”
  看着燕清歌默不作声，宁则沂说道：“我来这里，跟你说这件事，是为了跟你说，小心叶靖然。”
  燕清歌诧异的看向宁则沂。
  宁则沂已经起身，冷冷的看着燕清歌，“所谓的我杀你的事，是叶靖然一手谋划的。”
  燕清歌还在震惊之中，宁则沂已经离开。
  程廷葳紧紧抱住震惊不已的燕清歌，手掌搓热燕清歌冰凉的手臂，“既然你的重生不是巧合，那就必然是有人蓄意谋划。你我都已经猜到这件事和叶靖然有关，由他谋划也并非难以想象的事。”
  燕清歌仰头看着程廷葳，“你早就知道？”
  程廷葳脸色也非常不好，“如果我早知道是他害死你，我绝对不会帮他。”
  冒着燕清歌离自己而去的危机，他也要帮叶家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他和叶家的深度合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以为叶靖然给了燕清歌重活一世的机会。
  燕清歌低下头，紧紧抱住程廷葳，脸贴在程廷葳的胸口上，“忘记这一切吧，我们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一年后。
  叶靖然坐稳了高位。
  程廷葳已经从葳钦集团卸任，由其他程家人上任代替他的位置。
  程廷葳没有跟程家人说自己不是从前的程廷葳一事，父母兄长已经承受过一次失去弟弟的痛苦，他不希望让他们再承受第二次。
  燕清歌换了个地方摆弄她那些画，程廷葳在书画店帮忙。
  “程廷葳，你未免也太幸福了！”
  “哪里幸福了？”
  “你老婆这么能赚钱，你只需要乖乖等着我养你，还不幸福？”
  程廷葳搬弄着画，手忙脚乱，画掉下来险些砸到脚。
  听到动静，燕清歌看过去，确定程廷葳没有受伤后，立即开嗓骂道：“我的画很贵的！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程廷葳一脸委屈，“我都以身相许了，还不够赔吗？”
  燕清歌翻白眼表示：“你这种质量的，我一幅画能包一年。”
  程廷葳瞪大眼睛，“你居然了解行情？”
  燕清歌挑眉，“了解下市场不犯法吧？”
  “……”
  两人吵吵闹闹的时候，觉出不对劲。
  两人往外面看去，偌大的排场着实吓人。
  坐稳高位日理万机的人，出现在一个小破画室，着实是稀奇事。
  外面整条街都被清理干净，难怪她今天觉得生意差了不少，不仅没有买画的，连过路人都没有。这地方虽然不是闹市，但也过于清净了些。
  看见叶靖然的时候，燕清歌没好气的抱怨道：“因为你，我生意都变差了。”
  叶靖然淡淡道：“我来看看你。”
  他许久没有见过燕清歌了。
  燕清歌一直躲着他，一直不肯见他，他只能在处理好所有事情之后，直接过来找她。
  叶靖然张开手臂。
  燕清歌有些不自在，“现在不合适吧。”
  “没关系。”
  “有关系！”
  程廷葳打断叶靖然的话，拉着燕清歌的手臂将人拥入怀中，对着燕清歌数落道：“你是我老婆，决不能抱别人！”
  叶靖然笑容有些苦涩，“我只是想谢谢燕清歌。”
  燕清歌看向叶靖然。
  叶靖然淡淡道：“谢谢你，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燕清歌沉默下去。
  是叶靖然将她送回十年前，利用她转动命运齿轮，拯救叶家。
  叶靖然看了燕清歌许久，“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燕清歌淡淡道：“猜到一点。”
  叶靖然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能单独聊聊吗？”
  燕清歌同意了。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燕清歌和叶靖然两个人。
  燕清歌问道：“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只有你，能够帮我。”
  “你自己也回来了。”
  “我并不能回到十年前。”
  “为什么我可以，你不可以？”
  “因为你是沈之意的女儿，那群人只能借着沈之意的势让你回来。我只能在你改变了叶家根基受损这件事之后，才能回来。”
  燕清歌冷冷问道：“你让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父女相残，然后让叶家坐收渔利？”
  叶靖然回道：“你并没有将他当做你的父亲，不是吗？”
  燕清歌看着叶靖然，觉得眼前人是那样的陌生。
  叶靖然说道：“困境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燕清歌轻轻嗯了一声，“是的，你变了。”
  年少时的情谊，成为了对方利用自己的理由。她自己都不知晓的血缘关系，让她成为了叶靖然手里最锋利的刀刃。
  看着燕清歌平静里蕴藏着的怒意，叶靖然心里面很不好受。
  叶靖然问道：“我们是不是不能再做朋友了？”
  燕清歌点头。
  两人在屋子里待了一个小时后，叶靖然神色黯然的离开。
  程廷葳立即凑过来，吃味的问道：“你们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
  燕清歌搂着程廷葳的脖子，在程廷葳的脸上重重亲了一下，“他在夸我对你的爱，从未更改。”
  “别糊弄……唔！”
  燕清歌用吻堵住了程廷葳无数的问。
  她真的爱惨了眼前的男人，上辈子的她也是爱程廷葳的，不然不会嫁给他，只是她比程廷葳更闷骚，才让他们错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一吻结束，燕清歌捧着程廷葳的脸，眼睛亮晶晶的，“程廷葳，我爱你，我非常爱你，特别特别爱你！”
  程廷葳笑起来，“我也爱你，比你更爱你。”
  叶靖然回过头，看见两人你侬我侬的模样，表面的风光也掩不住内心的黯然。
  他得到了叶家想要的。
  却失去了自己想要的。
  值不值得，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