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婳眸色迷蒙眼中似有水雾凝结，轻声问:“那你呢？如果我没有记起前尘往事，你是不是就打算替我赴死，然后让我怨你一辈子？”
  “阿妘，我必须如此。”苍漓神色平静，明明应该是一句无可奈何又伤痛愧疚的解释，他却说的波澜不惊，仿佛真的不在意妘婳是否会责怪他。
  “阿漓，我不要你为我舍生忘死，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妘婳伸手去抚摸苍漓的脸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是在害怕下一刻他便会消失，她声音极为温静轻柔，像是在说着某些深藏许久的秘密。
  “陌倾也好，苍漓也罢，哪怕是后来的轩辕翊，都只是为了你一个人活着。”苍漓轻轻握住覆在他脸颊上的那只略微冰凉的手，欺身凑近妘婳对她说:“阿妘，我曾经很鄙夷那些为情所困动不动就要自杀相殉的人，可是失去你之后，我才明白为何那些人可以连命都不要只为了与心爱之人生死相许，因为比起死亡，孤独与寂寞才是最可怕的。”
  妘婳猛地扑进苍漓的怀中，听着他坚稳的心跳声，身体轻轻颤抖，涩声道:“阿漓，你不知道，其实在我遇见你之后，我也只是为你一个人活着。”
  “那我们就一起好好活着。”
  苍漓身子猛地一僵，眼眶微微睁大，用力地将妘婳箍在怀中，像是要成为一道为她抵挡所有灾劫与悲伤的屏障，他贴在她耳畔声音微微颤抖。
  妘婳没说话只是将身体更深地埋进他的怀抱，许久，喃喃道:“可以吗？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好好活着吗？阿漓？”
  她感知到他身体突如其来的僵硬，就连他胸膛里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都听的清清楚楚，原来坚定如他也不敢轻易回答她这个残忍的问题。
  是啊，她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他光是看着就已经很难受了，若是再一想到她保不齐哪天就身归混沌了，八成是伤心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就知道往他心上插刀子。
  她刚想撒娇卖萌地跟苍漓低头认个错却听见他开玩笑似的说:“那跟你一起在坟地里好好埋着也很不错。”
  他眼睛中的深深柔情似是春水流波又似是月照晴晚，美得让她忍不住沉迷，仿佛是喝醉了酒，即便意识半是清醒半是错乱，她也能清楚地认出他，满目所及皆是他。
  “阿漓，记得找一块风水宝地给你和我修座雄伟些的陵墓，我们可不能太过低调地就死了，一定要让我们的爱情故事流传百世。”
  “我都听你的。”
  妘婳抬头望着苍漓，神情有些懊恼，嘟着嘴道:“阿漓，你太惯着我了，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惯的无法无天的。”
  苍漓刮了一下妘婳的鼻尖，宠溺一笑道:“我就喜欢你无法无天的样子。”
  “阿漓，你再这样温柔地看着我对我笑的话，我会忍不住把某些拖延了许久的心思付诸于实践的。”
  苍漓抬手揉了揉妘婳的头，声音低沉又暧昧的说:“人生得意须尽欢，阿妘，在跟你一起长埋黄土前我也想与你尽欢一次。”
  妘婳身子一僵，目光落在垂在胸前的如雪白发，颤抖着抚上脸颊的血红印记，许久，她声音懒怠道:“没心情，改天吧，今夜我只想抱着你好好睡一觉。”
  “那我看着你睡。”苍漓静静望着缩在他怀中装睡的妘婳，轻轻叹息道。
  她终究是在害怕的，害怕死亡，害怕与他分离，害怕他会伤心流泪，所以才不敢将自己全部托付给他。
  妘婳原本紧紧闭着的眼睛露出一丝狭小的缝隙，长长的睫羽如微颤的蝶翼，似有似无地扯出一道低低的鼻音，道:“阿漓，其实我是愿意的，只是我想让你永远看到我最美最好的一面，而不是现在如此糟糕的模样。”
  “阿妘，你总是让我见到你坚强勇敢的样子，从肯将软弱无助展露在我眼前，可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苍漓一字一顿道:“爱情最好的样子也许就是……你的好我独家占有，你的不好我全盘接受。”
  妘婳猛地睁开眼，双手伸到苍漓背后紧紧环抱住了他，然后将他压倒在床榻上，轻吻了一下他的唇瓣，喘息道:“这可是你说的，现在我就要让你接受我的全部，我的霸道我的刁蛮我的害怕我的不舍，这些缺点和软肋我通通都要让你知道。”
  她丝毫不给他回应的机会，低头深深吻住了他，她与他靠的这样近，却仍然感受的到那股与他分离后孤单度日的空虚，心房似乎在一点点扩张，而他也一点点将她的身心填满。
  想成为他的妻子，想与他永远在一起，想将自己的全部托付给他……
  天道无情，她却情难自禁。
  从来没有人教过妘婳男欢女爱之事，是以她折腾的满头大汗也没有跟苍漓发生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懊恼愁闷之际，却听见他略带几分无奈的轻笑。
  “不许笑。”她恶狠狠地警告。
  苍漓唇畔笑意愈深，黑曜石般的眸子射出灼灼光晕，缓缓道:“阿妘，只这一件事我不能由着你的心意。”
  说完，他如一只灵巧的飞鸟般忽地欺身而上将妘婳压在他身下，手指掠过之处，妘婳的衣衫便似散开的云雾一样尽数褪去，他紧紧抱着她温软的身躯不停吻着她。
  妘婳哽咽道:“那我就让你做一回主，你可要好好珍惜。”
  苍漓不说话，只是用力地点头。
  她是他无双的珍宝，爱之，惜之，护之，这是他一生的恩赐。
  天际泛起幽蓝色的暗光，窗外氤氲着一层迷蒙的雾气，光影交错重叠，半昏半明的屋室中漾着柔媚的流风。
  苍漓支着头垂眸望着睡得恬静的妘婳，漆黑的瞳孔深处有浅浅的哀愁闪现，视线凝在她脸颊上可怖的红痕，似有一把刀子狠狠插入心房。
  他与她刚刚重逢，有那么多话要说，有那么多情要诉，却都心照不宣地逃避着过去三年曾发生的一切，因为那三年实在是太苦了，苦的甚至不敢去回想。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只是在看着她脸上的红痕和满头的白发时，他就能想象到她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煎熬与折磨。
  化解千灵湖中疠毒的方法无外乎两种，一是净化，二是封印，可以她尚未完全恢复的神力和孱弱的元神，第一种方法是绝对行不通的，所以她定是选择了封印疠毒一法，但再强大的封印终有一日也是会破裂的，所以她直接让自己变成承接疠毒的容器，既能做封印又可以用元神消解疠毒，这样不要命却也十分奏效的法子也就只有她一人想的出来。
  妘婳做了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场梦，即使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的肌肤骨骼都像是被揉搓拆卸了一样艰涩疼痛，唇畔漾着的浅笑却仿佛天际烟霞一般艳丽。
  “你别看了。”注意到身旁男子灼灼的目光，她流露出少有的小女儿的娇羞姿态，然后掩耳盗铃似的拿起被子盖住脸。
  苍漓哭笑不得，伸手扒拉掉妘婳蒙在脸上的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教育犯错的孩子那般语气深切道:“敢做便要敢当，昨夜可是你先点的火。”
  妘婳眉头一皱，犯了个身背对着苍漓忿忿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玉鸾镜突然滑到胸前，凉凉的温润触感像是一湾溪流悠悠淌过，她抬头望向苍漓，却猝不及防地印上他笑意盈盈的眼眸。
  苍漓一边为妘婳系好相思扣，一边笑着说:“我送你的东西要贴身收着，不能随便乱丢也不能转送他人，明白吗？”
  妘婳赌气道:“不明白。”
  “阿妘，你是不是讨厌我？”
  “我都把自己打包送给你了，你居然还不乐意了。”
  “可你把我推给别的女人的时候也很痛快啊，反复无常与阴晴不定这两个词最适合你了。”
  “我什么时候把你推给别的女人了？”妘婳在心中大呼冤枉。
  苍漓神情甚是委屈的说:“你把我送你的玉鸾镜还了回来，不就是想让我另寻佳偶吗？你还想让我找个女神仙成家立室，衡羲就是活生生的人证。”
  无从抵赖，干脆承认。
  妘婳理直气壮道:“是又如何？有本事你咬我啊！”
  苍漓低头狠狠亲了妘婳一口，嘻嘻笑道:“如你所愿。”
  妘婳怒了！她缩进被子里不去看苍漓。
  他这是什么意思？把她当树上刚成熟的果子品尝吗？不过，昨夜她的确是被他吃干抹净地十分彻底。
  真是败给他了……
  “阿妘，阿妘，阿妘……”
  苍漓隔着被子轻轻摇着妘婳的肩膀，语气又软又黏，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委屈巴巴地求她原谅。
  妘婳脸颊滚烫，仿佛正有热气在升腾，她这是在折磨苍漓还是在折磨自己？听着他这样有些肉麻地唤她，她居然有一种想把他扑倒的冲动。
  “阿妘，你看看我嘛，一眼就好。”
  妘婳猛地踢开被子，按住苍漓的肩膀将他压在身下，视死如归道:“你精神很足啊，那我们把昨晚做的事情再做一次吧！”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她居然连这种不过脑子的蠢话都能说出口，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苍漓呼吸一滞，眸子中染上一层暧昧的情欲色彩，手掌缓缓握住她绵软如柳枝的纤腰
  “白日宣淫不太好吧？”
  他明明心里乐的开花，却还是要装出弱势为难的样子。
  妘婳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沉声道:“有什么不好？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苍漓神情几经变换，懒懒道:“这真是太刺激了。”说着身子一翻转而将妘婳压在身下，贴在她耳畔轻轻吐气:“不过，这样的刺激我很喜欢。”
  “哎哎哎，这次应该换我在上面！”
  “阿妘，你还是乖乖躺着吧。”
  妘婳突然很想流泪，苍漓与她一个是心怀天下的九天战神，一个是肩负苍生的上古尊神，都有着太多的迫不得已和太多的无可奈何，他与她从未真正随心而行过，如果此刻的亲密是昏庸无道是要遭天罚的话，她宁愿一辈子这样荒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