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风停
作者:少常山子里      更新:2021-06-25 05:57      字数:2266
  真是一场豪赌,从冬天赌到了春天。
  春寒料峭。
  但已经没有寒冬的那种刺髓感。
  柳云青的眼上已经开始出现了乏味,无论什么事情,一点重复很多次之后就会乏味,但他还是很认真,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尽所有的精神在切割。
  切割一块豆腐。
  “豆腐切好了么?”
  “好了。”
  黎龙佩过来看了一眼柳云青的豆腐,笑了笑:“不错,可以出师了。”
  柳云青却道:“还不够。”
  黎龙佩道:“不够?”
  柳云青道:“这刀法还没有见血!”
  黎龙佩怔了怔神,摸了摸腰间那把金镶玉的刀柄,刀柄很是华丽,是锋利无匹的菜刀。
  黎龙佩忽然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我的好徒弟。”
  柳云青道:“是。”
  黎龙佩道:“好徒弟是不是该听师父的话。”
  柳云青道:“是。”
  黎龙佩笑了起来:“杀人的时候带上我。”
  柳云青道:“好。”
  黎龙佩遥望着客栈内外来来往往的人流,很多的人,很热闹。
  赌场里同样热闹。
  李庆眼神就像农夫看到地主老财,像欠债的人看到债主,因为他确实看到了债主。
  柳云青只是硬生生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带路。”
  李庆叹了口气:“我只带路。”
  柳云青也没说什么应承,两人就一齐走出了赌馆,黎龙佩在赌馆门前静静的等着。
  他从不踏进任何赌馆的门,因为他的妻子不喜欢。
  但他的妻子更不喜欢让他去杀人。
  他却要去杀人。
  ————
  极北迎来了光明。
  蛮人的军队将要开始预备好的突袭。
  但罗俱更快,他已经带领着麾下在光明还未完全到来时发起了冲锋。
  血染红的苍穹,天边泛起第一抹血色的阳光。
  罗俱在杀人,他本来就是个杀人的将军。
  他不擅长指挥,但他擅长操练士兵,擅长战阵冲锋,他只会锋矢阵,只会冲锋。
  带起一杆鲜红的铁旗,冲锋。
  他咧开了嘴角,狰狞而恐怖,血染红了他的面颊,手中的长矛已经贯穿百人的胸膛。
  麾下铁骑四万人,谁人不是悍勇。
  罗俱像一头领头的雄狮,四万铁骑就像一群跟随雄狮冲锋的狼。
  群狼已经扑进了翻涌的豺犬群中。
  战争,开始。
  ————
  “为什么...”
  边将王允治仰望着天空,他的胸口已经被撕裂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肉眼可见肌肉下的内脏。
  他的裨将李云峰手中握着刀,染血的刀。
  “赵伯与我有大恩在身,我等不知什么家国天下,总归要报赵伯的恩。”
  李云峰转过了身,手中捏着兵符,不知要往何处走去。
  “且慢!”
  李云峰忽然转过了头,但他的头居然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掉了下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但他的脑袋已经像皮球一样踢飞了起来。
  来人走到王允治面前,鞠躬行了礼。
  “我本该早就杀了他,救下你这个为国戍边的忠臣。”
  王允治的面色像纸一样苍白,但他的面色满是平静。
  “我知道...你想..为别人谋前程,所以我要死...才能多空出位置来...”
  那人道:“没错。”
  王允治道:“你们或许救了大赵一命...但是...你该...死...”
  那人道:“我当然该死,我会去死的!”
  风吹过。
  他的腰间露出一张腥红的铁片。
  边关十三军,似乎每一支军队的营帐里,都有一个人死去,唯独只有第十一军有两个人死去,比其他军队多死了一个将军。
  罗俱的安排起了效果。
  碧无忧的十一血影没有一位是好相与的,都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怪物,虽然这群怪物终究死了两个,但又补充了两个新人。
  蛮人好似发了疯一样撕咬着边境的防线,除却罗俱麾下的精锐,其他十二军顽强的抵抗着蛮人的侵袭。
  蛮人先天的战争能力就在中原人之上,无论是短兵相接时还是攻城拔寨的本事。
  除了罗俱带兵主动厮杀,其他的防线守的并非太过艰难。
  撕咬防线的蛮人出乎意料的少。
  罗俱却厮杀的很是困难,眼前的蛮人军队比以往更加强悍,难缠。
  绝对是蛮人中最可怕的军队,没有之一。
  战争就是以血还血,以命易命。
  纵然是突袭,在蛮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罗俱的冲锋都显得无比艰难。
  罗俱已经完成了第一次穿刺,但他的麾下至少已经阵亡了四千人。
  伤兵至少有四千人。
  都是轻伤,重伤的老兵已经忘记了苟延残喘,他们用将要熄灭的生命去燃烧仇敌的一切,死去的重伤员才是好伤员,当他们站在燃烧的战火中时,就早有了这种觉悟。
  罗俱望着眼前燃烧的军营。
  他没有烧到粮仓,这里更本没有粮食。
  这群蛮人更加精明了几分。
  眼前密密麻麻的蛮人海洋似乎稀疏了一点点,十万蛮人精锐将近去了一万。
  “走!”
  罗俱知道,要是再冲锋,战损比将要达到一比一,甚至更高,这群蛮人的素质实在太过可怕,数量又实在太多!
  他们只有后撤防守的余地!
  只能等待其余军营的支援。
  “恐怕所有蛮人的精锐都压到我这里来了。”
  罗俱紧蹙眉头,带兵撤退。
  江子岳的头上紧紧套着已经有些发热的铁盔,汗水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流出,染湿了贴身的衣物。
  他的心是冷的,就像这支军队一样冷。
  ————
  赵玉伯站在锦江楼的楼顶。
  高耸入云,春天的云看着是柔软的。
  摸上去却只是有些冰冷湿润,根本摸不到任何实质的东西。
  他俯瞰这无尽的大地。
  他的身后静静站着三位人,他们的衣袖下藏着三张白玉的令牌:蛇,狐,熊。
  蛇和狐本就是他的义子,而熊的命完全属于他。
  这是他三个最为信任的心腹,从他们出生到现在,千百次试探确认下来的心腹。
  赵玉伯吐了口气:“你们不该来这里。”
  又道:“因为当你们来到这里时,就代表你们已经失败了。”
  蛇道:“是。”
  赵玉伯道:“你们是不是该死。”
  狐道:“是。”
  赵玉伯道:“你们走吧,就当你们全死了!”
  这一场豪赌已经失败,他要去做一些无谓的抗争,让这场闹剧划下帷幕。
  死一样的沉默,赵玉伯转身走了下去,三人静静的在楼顶呆着。
  整座锦江楼里似乎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锦江楼在不停的下陷,下陷的似乎没有止境,下陷了一整天。
  直到楼顶贴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