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杜悦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沈家琪拖下公交车。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不顾她的反抗，和她十指相扣。
  “沈家琪，你快松开，我要回家了！”
  他根本不理会，自顾自牵着她往前走：“饿了没？我带你去吃饭。”
  杜悦见附近有一盏路灯，就牢牢地攀住了杆子，不肯再往前走。
  沈家琪回头，有些错愕地看着抱住路灯杆不肯走的小女人。
  杜悦明白是自己招惹他在先，也不敢恶言相向，只能放轻语气：“我想回家了。”
  沈家琪好像有点不相信，上下打量她一遍，勾起唇角：“那刚才干嘛给我打电话？”
  杜悦羞涩地别开脸，想说不小心打错了，却也知道这理由搪塞不过去。
  “我还以为是想我了，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不正经的态度惹得杜悦横了他一眼，有些尴尬，也有些羞涩。
  沈家琪走到她跟前，笑得温和如风：“真的没想我吗？”
  杜悦讪然地撇了撇嘴角：“我的钱包被偷了。”
  “因此呢？”沈家琪挑眉。
  杜悦有点说不下去，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等待他的反应。
  沈家琪却点点头，似乎挺能理解她的做法，眼底的笑意更深：“我也没带钱。”
  杜悦看着他，显然不是太相信。
  “我的皮夹落在办公室了，而且，原本我们该在十字路口汇合的。”
  “你是在怪我吗？”杜悦听懂他话里隐藏的含义了。
  沈家琪摸了摸她的长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可以回办公室拿钱。”
  “你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他微微挑眉：“是吗？看来我表达地不是很清楚。”
  杜悦清楚自己说不过他，在他面前，她就是个跳梁小丑，玩不出任何花样来。
  “走吧。”
  沈家琪伸出手来，笑容温和，等着她的回应。
  杜悦还在迟疑。
  她不想跟他回公司去。
  首先，她现在还没有离婚，而他也是有家室的男人。
  “我就在这等你好了。”杜悦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他们间暧昧不清的关系。
  沈家琪黑眸微眯起，讳如莫深地望着她：“杜悦，你在害怕什么？”
  杜悦有种被看穿心思的颓败：“我有点疲惫，不想再走了。”
  沈家琪沉吟半晌，才重新打量她，笑意逐渐褪去，神色也恢复平静。
  “杜悦，昨天，我离婚了。”
  杜悦蓦地讶然看向他，他却执意拉着她的手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因此，不用有所顾忌。”
  杜悦就这样被他拖着去了公司，直到站在大堂里，她还没从他离婚的消息中清醒过来。
  不断有好奇的目光投过来。
  沈家琪将她带进VIP电梯，神色淡然，无所谓地面对那些视线。
  ……
  沈家琪替她清洗手掌上的伤口时，杜悦瞪着黑眸没有吭声。
  他擦消毒水的动作轻柔仔细，不时抬眸看她一眼，而后笑笑：“不疼吗？”
  “有点。”杜悦试图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抓住：“别动，还没好。”
  杜悦抬头，环视沈家琪的办公室，装潢简洁大方，但办公器械看上去却十分高档昂贵，刚才在门外，她至少看到了五位秘书，都熟练地用英文或者邮件在处理公务。
  “喜欢这里吗？”沈家琪得声音近在咫尺。
  杜悦俯首，就看到他笑盈盈的俊脸，而她的手上已经缠好了纱布。
  “过来这里上班，想清楚了没有？”
  杜悦回望着他黑亮深邃的双眸：“你打算收留一个声名狼藉的策划者？”
  “你不是说那件事不是你做的？”沈家琪浅笑着说道。
  “你相信我？”
  沈家琪颔首。
  杜悦眼眶一热，一滴眼泪已经滴落下来。
  刚好落在他的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她垂眸，片刻后才开口：“我把刘雨欣推下了楼梯。”
  沈家琪收拾医药箱的动作没停，甚至连眼皮都不掀一下，似是无所谓地反问道：“哦？”
  “屈润泽警告我，如果孩子有事，他不会让我好过的。”杜悦淡淡地说着。
  沈家琪将医药箱搁在一旁，起身，坐在她旁边，沙发陷了块下去。
  他看着她，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那你有没有告诉他，你没有推刘雨欣呢？”
  杜悦一楞，看着他，他却笑了：“他选择相信刘雨欣对不对？”
  杜悦没有接腔，却等于是变相默认了。
  “杜悦，我早上说的话是认真的。”沈家琪突然转移了话题。
  杜悦望向他，他的脸上已然没了笑容，鲜少的严肃表情，令人感到颇有压力。
  “我暂时不想谈感情的问题。”杜悦再一次表明自己的立场。
  沈家琪双手指尖在大腿上轻点，腰身微微下沉，有些思考者的神态。
  “一个女人再坚强，也只是女人，万一啊，碰上了小偷，不是需要一个男人给她安慰吗？再譬如，遇到了委屈，要是有个男人挡在她面前，替她挡去所有烦恼不好吗？”
  沈家琪突然低低笑起来：“要是没男人，女人总是爱犯迷糊，尤其是那些别扭的女人。”
  杜悦听出他的话外音，脸颊顿时一热：“你在教育我？”
  “嗯。”沈家琪挨上去，轻啄她的唇：“你确实就是那个别扭的小女人。”
  杜悦扑闪了下眼眸，别开脸避开他过于亲密的举动。
  “我知道你人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沈家琪微微拔高音量。
  杜悦认真地回视他：“我很认真跟你说话。”
  沈家琪侧脸看着她，眼神四下流转，最后定格在她的胸口。
  杜悦低头看着自己，衬衫不知何时解开了两个扣子，胸前春光若隐若现。
  她瞬间明白沈家琪压低腰身看他的原因了。
  他也明白了她的了然，呵呵一笑，接着蓦地欺身将她压在沙发上，他吻住了她的唇瓣，温和而绵长，轻声低呢：“我也很认真的，所以你可以考虑考虑。”
  杜悦被吻到快要窒息，他才松开她，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替她将胸口的扣子扣好，摸了摸她绯红灼热的脸颊，接着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了皮夹又走回来，放在她面前：“要什么，自己拿。”
  接着，他绕到办公桌的椅子上坐下，俯首专心地投入工作。
  杜悦许久地盯着皮夹，片刻后，打开取出一些零钱。
  她将皮夹还回去的时候，发现他并不是在处理公务，而是在摆弄一些陶瓷碎片。
  杜悦脑海里冒出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她想起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纸团，那里放着她碰碎的陶瓷娃娃。
  杜悦心中五味杂陈，眼角余光扫到搁在笔筒边的男孩瓷娃娃，她几乎一眼认出这个瓷娃娃跟沈家琪送她的是一对，她抬眸看着沈家琪，后者觉察到她的目光，抬起头。
  “怎么了？”
  杜悦看着他，微微张嘴，最后却只嘣出一句：“没什么，我该跟你说再见了。”
  沈家琪起身：“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杜悦笑着拒绝她的好意：“今天，打扰你了。”
  说着，她转身快步往外走，深怕脸上的笑容再也撑不住。
  沈家琪看着她凌乱的步伐，低头看了眼瓷娃娃，脸上突然染上温和的笑容。
  杜悦满怀心事地下楼，刚出电梯，迎面就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杜悦见过他几次，是沈家琪的秘书，他的样子好像刻意在等她。
  “杜小姐，沈总让我送你一程。”秘书恭敬地邀请。
  杜悦回眸，看了眼重新合上的电梯，心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
  ……
  杜悦回到林熙敏公寓的时候，林熙敏已经到家。
  她看着红肿着脸，手上缠着纱布进门的杜悦，立即紧张地迎上去：“怎么回事啊这是？”
  杜悦看着林熙敏关切的模样，却没有想要哭泣的冲动，心境平静了不少，只是将在宜家别苑发生的事一一告诉林熙敏，林熙敏不可置信地从沙发上弹跳而起。
  “那女人怀了自己外甥的孩子？”
  杜悦揉着太阳穴：“他们不是亲姨甥。”
  她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
  林熙敏一眼看见杜悦手机屏幕上的来显，立马一把抢过来接起，劈头盖脸地骂：“屈润泽，我警告你，以后不许……你说什么？”她惊讶地叫了起来，很快，目光看向杜悦。
  就那一眼，杜悦心里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杜悦伸手，接过手机，逃避不是她的风格，该面对还是得面对。
  “明天，你来一趟医院。”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干硬，透过话筒，杜悦甚至能听到医院人声的吵杂。
  清晨醒来，杜悦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的红肿不再明显，唯有嘴角有点破皮，她的手上还有纱布，微微一动，掌心还有明显的痛感。
  她昨天跟屈润泽约了今天在医院见面。
  至于他为什么约她去医院，一方面是谈离婚的事，一方面……他要时刻守护在刘雨欣身边。
  回想屈润泽抱着刘雨欣慌张离去前看向自己怨恨的目光，杜悦不由闭上眼眸，刘雨欣说过一句话很对，因为不爱，所以屈润泽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屑于给她。
  杜悦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精神状态后，开始梳洗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