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
  “进攻应该先……”
  “不对，你们军部要……”
  ……
  指挥车中各军部的部长议论纷纷，看似极为在意此次战役，实则他们的余光都瞟向坐在首位的卡尔。
  卡尔坐在宽大的靠背椅上，椅子带有靠背但他的脊背却挺得笔直，他双臂自然交叉置于桌上，左腿叠在右腿上翘着二郎腿，墨绿色的军装笔挺整齐，胸口处别着几枚军功章，带帽檐的军帽摆在右手旁，这一刻，他脸上不再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面容肃穆神情沉稳上位者的姿态显露无疑！
  而这些军部长们在意的其实不是战争而是卡尔对他们的看法，讨论的也不是如何作战，碾压局有什么好讨论的，之所以战前讨论只不过是因为这样比较符合卡尔一贯谨慎的作战风格而已。
  “哒哒。”
  卡尔敲了敲桌面结束了这种无意义的讨论，尽管他知道这只是手下们对他的奉承，但他并不讨厌这种奉承，形式主义在哪里都是存在的，不是吗？
  “突击军部做主力，炮兵军部随后支援，重装甲军部后方压阵。”
  卡尔一锤定音道。
  “是！”
  部长们结束了演戏回到各自的军部进行指挥。
  待到人都走光后，卡尔喝了一口桌上摆着的清茶靠在椅背上闭目养起神来，他并不打算亲自指挥，也不觉得这种碾压型的战争有什么失败的可能。
  ……
  “大人，黑患军今天多半要进攻了！”
  阿黄看着远处一片黑压压的军队声音发颤道。
  “我知道。”
  罗佑声音平稳道。
  战壕中气氛很低沉，混混们看着在镇子外徘徊着的黑患军都感到一阵无力。
  罗佑没再多说什么，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现在需要的就是低气压的氛围和沉闷的环境，以少打多本就希望渺茫，想要获胜唯有致死地而后生！
  现在的混混们就像没点着的火药桶，只等引线一燃就开始炸裂！
  “老，老大，我想和家里人交代一下。”
  罗佑旁边一个脸上带着雀斑，头发金黄，年龄二十出头的青年低声道。
  看了看远处的黑患军，大概估摸了一下黑患军的进攻时间，确定黑患军不会一时半会就进攻后，罗佑回道：“行，你去吧。”
  青年跑到战壕后的一处小院子里，这里是他的家，他从小不爱学习，在学校中也总和同学打打闹闹，小小年纪就混上了社会，机缘巧合下他加入了索杰的帮派中，混着混着他慢慢拥有了一定的资历和财产，他前两年就买了一辆小汽车，最近甚至还打算再攒攒钱重买一套房子。
  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小富即安，不求功名利禄只愿自己的家人能以自己为荣，就当他为自己越来越有盼头的生活去努力奋斗的时候，黑患军开始出现了。
  最初他并不觉得黑患军会跟自己这种升斗小民有什么关系，直到有一天，黑患军攻到了拉文镇的边缘……
  他不是个蠢子，他很清楚自家老大说的什么胜利有望是骗人的，但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抱怨的情绪，其实不止他一人清楚，很多人都清楚，但大家都没有抱怨，因为就像罗佑说的，逃？往哪逃？身后是祖祖代代生活的家园，身后是生死与共的家人亲友，往哪逃！怎么逃！怎能逃！
  他们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命为自己和家人拼出一条活路，仅管胜利的概率极小，仅管敌我数量相差极大，仅管十死而无生……
  但他们没有选择！摆在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唯以命一搏尔！
  心中又一次坚定了以命相搏的信念，青年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面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推开院子的大门。
  “妈，我回来。”
  “哎，亚亚回来了。”
  一个神态慈祥穿着灰色长裙的五六十岁妇人闻声走出。
  “妈……”
  赵亚快走两步扶住母亲的手臂，声音一时有些哽咽。
  他想起了自己五岁时父亲因病故去母亲一人又当爹又当妈扶养他长大的辛苦，想起了自己十几岁时叛逆不上学母亲的心痛和无奈，又想到了如今自己性命不保再也无法孝敬眼前这个世上最疼他爱他的妇人，赵亚心中一阵五味杂陈。
  “怎么了亚亚？”
  妇人揉了揉赵亚的头，赵亚看着母亲那张年轻不再日渐苍老的脸差点就要泪崩而出。
  终于他还是绷住了，赵亚温和道：“妈我没事，这不是要打仗了嘛，就是突然想回来看看你，好了我走了。”
  没等母亲再多说什么，赵亚转身离开向着战壕的方向走去。
  他本来是想跟母亲说自己性命朝夕不保，交代一下后事，但看着母亲那对自己关心之至的模样，他实在无法说出令其担心的话语。
  ……
  赵亚走后老妇人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她并不是像赵亚想的那般对战况一无所知，但她不想在赵亚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担心，因为这只会令赵亚徒增烦恼。
  ……
  赵亚走后，不少年轻的混混纷纷要求去和家人告别，看黑患军进攻还需要一段时间，罗佑便都答应了下来。
  有的混混家离战壕不远，趴在战壕里都能听到几声细微的抽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赵亚那般心硬不跟家人说实情。
  不少中年汉子纷纷泪目，跟那些年轻人相比他们不光有父母还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要照顾。
  但年近中年混混普遍没有要求回家告别，因为他们比年轻人更清楚男人肩上是要扛起一片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报喜不报忧，苦累自己吞，难受的事往心里放，开心的事往家里带，这不都是常态了嘛……
  不少中年汉子这般想着脸上的苦闷逐渐淡去，有的只是致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和疯狂！
  ……
  随着时间的流逝，去告别的混混纷纷回来，他们有的面无表情，有的神情沉闷，有的眼带泪光……
  战壕中原本激昂的士气逐渐消沉，正当罗佑想说些什么挽回士气时，赵亚突然轻声道：“能活着，谁想去拼命呢……”
  趴在他附近的年轻人嘴里都嘀咕着这句话，声音越传越远，越来越多的人面带苦笑的自说自话。
  ……
  “拼了！”
  不知道是哪个年轻人先是一声咆哮，随后战壕中的人都开始跟着他嘶吼呐喊！
  拼了！不拼就是死，我们只想守护好自己身后的这一亩三分地，谁想夺走它，我们就跟他拼命！
  战壕中士气愈发上涨，甚至比刚才还要激昂！
  看着战壕内一片群情激愤的样子，罗佑满意的笑了笑，如果说之前的混混们只是可堪一用，只能打打顺风仗，那现在这一副要跟敌人拼命的疯狂劲儿，就真正能够匹敌精锐之士。
  说实话，刚才那煽情的一幕并未让罗佑有太多心理波动，说他冷血也罢说他淡漠也罢，但实情就是如此，前世多年的征战生涯早已让他习惯了生离死别，今天这种程度的煽情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
  不过就指挥作战而言，理智冷静才是最好的，所谓慈不掌兵善不为官不外如是。
  ……
  战壕中煽情、疯狂混混们，战壕外整装待发的黑患军，咆哮，痛哭，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切的一切共同构成了战争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