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孟立在寒风中似乎感觉不到寒凉，他低头凝视手中的剑，暗色的剑身，这剑已经很钝，连菜刀都比它好使。可是师父走时交给他的，说要是出什么意外，这剑可以抵挡。要说这剑年岁很老，资历可能是够了，也可能斩杀过许多魔怪，可是现在能行吗？他小时就见过这把剑，永远挂在墙上，夜半会有亮光，可是有一次，师父欠酒钱说把它抵债了，那夜师父还奢侈地半夜点着油灯枯坐许久，不久就领着上善回来，说是在山下捡到的。
  现在他也领着荧惑回来，可惜荧惑不如上善听话，竟然伤了人。
  “师兄！很晚了！”上善踮着脚尖看着树上的许长孟有些担忧。
  “这就下来。”
  白衣二人走入山门后，静逸的夜色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荧惑从树下转出来，衣裳被树枝勾住，有些抽丝。她看着山道，有些晶莹的水珠滴落在黄叶上。
  “为什么我是魅呢？长孟。”
  ……
  晨光还为歇，天地皆是蓝灰色，隐有一种空旷寂寥的意味。本来在荒山村停留，半道听闻铸剑山山脚有紫光出现，伴随白芒，似乎有名剑出世的征兆。
  心中突然一惊，遗漏了什么。
  “你说荧惑是魅，是战场杀气凝聚成的。那该是怎样的杀气，最近有惨烈的战役吗？”
  “战役？五洲除了天祟扰动外已是很久没有战争了。”晏未往摇头驱逐着马车。
  “荧惑到底是为什么要跑呢？”
  “她那么喜欢许长孟的。”
  “有喜欢就有软肋。”晏未往清喝一声，在晨光初绽的薄雾山道上格外响亮。
  “所以你认为呢！”
  “也许她离开对心上人有好处呗！”即使连日赶路，他脸上未见疲态，反而更加俊郎。“啧啧啧！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爱啊！”
  “也可能是你猜错了！她就是单单忍不住了破戒。怕许长孟算账才跑的。”
  “你认为可能吗？她已经忍了这么久，又何必在最后放弃。”
  “我总是觉得有什么牵引着。”
  “什么？”
  “往尘！我觉得他一定知道什么。”
  ……
  “师兄。”上善微笑着端着餐盘看着靠着床边睡着的许长孟。
  走近细细地瞧着他眉眼，便觉得满心欢喜的。自从被师父带回门中，对以前的所有都没有印象，都是跟着师兄的。
  侧眼看到那把古剑，只觉得心头闷闷的，不喜。
  转身把托盘放置桌上，灯火有些明亮，小心地挑一下灯芯。突然听到一声极轻的呓语。
  “荧惑？”上善突然觉得手里的筷子有千斤重，整个人都颓废下去。
  “荧惑吗？”
  夜色被烛火点亮的一方突兀闪过一瞬间的黑影，上善随即握住剑飞身出去，紧跟着黑影。
  “你是谁？”厉声划破黑幕，山间雾气似乎都被破开，金芒从剑锋游离而出，直指黑暗中一道浓重的影子，剑气跟着游龙般紧追不舍。
  山间悬崖上一轮冷月照涧，泠泠流水树影婆娑，藏着潜伏的野兽幽绿眼瞳。
  月色残破。
  黑影停住在树上，外伸出悬崖的老树盘根错节。上善即使有所防备还是被夜色沉沉遮住视线，往着悬崖边扑过去。
  千钧一发，一只瘦削惨白的手拉住她后颈领子。勉强把她挂在悬崖上，山风一吹，脚下碎石滚落，好一会才听见声响。上善不由自主地咽口水，听见一声稚嫩的嗤笑，黑色斗篷下，一双明眸含着戏谑，嘴角上扬成令人烦躁的弧度。
  上善从未想过是怎样遇到荧惑的。
  脸一红，气急败坏地叫骂出来。
  “你放开我！”
  “哦！好啊！”只听见话语刚落下，后颈一松，真的放手了？
  再一次被拽住，上善吐出一口气来。
  “还放手吗？”上善鼓起腮帮子。
  “买萌啊！”荧惑好笑极了，一把将她拉上来，也放在粗壮树枝上。夜风凉凉，上善满天冷汗。
  “你！……怎么在这？”本来要斥责她一番，再杀了她报仇雪恨的。可是刚刚还被拎在悬崖上，她也算是救了自己。
  有些恼怒。
  “小丫头怎么跑出来了？没有好好照顾长孟吗？”荧惑打量这这个小师妹，肤如凝脂，果然貌美。
  “你为什么要在外面偷窥？不是！你为何杀了师弟？”上善鼓着脸，硬撑出一点气势来。
  “真好。”冷不防黑暗中伸出一只手冰冷刺骨，还瘦的如同枯枝。上善打了个寒颤，竟然有些畏惧。
  荧惑摸着她的脸，眼睛中有些血色弥漫。
  “为什么？”她嫣红眼瞳中有些彻骨冷意。
  “啊，你说什么？”上善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你是师妹？我却是……”
  “罢了罢了。”
  上善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冰冷的手离开她的脸，竟然还会觉得有些不舍。
  荧惑抽开手，突然被拽住。疑惑地回头，上善有些忐忑地低着头。
  “你……”
  “不要伤心。你……”
  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