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什么，“我们到底不是他们，若是非要将无缘之人死活凑在一起，以后若遭不幸了我们也不能替他们承担——总归，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我看表姐还是有些一筹莫展，似乎忧心忡忡的还待辨明什么，但转念一想到底沉默了下去。
  之后见吟风神拿着一个小竹篮状的东西，往里收裝着什么，之后突然转身稍微等待了一下，见长姐也跟随着转身，于是并肩一同进了殿里小厨房。
  而我作为一个心猿意马的旁观者，突然慌神的错乱瞬间，惊觉，原来他们的关系竟不知怎的一下变得如此……虽然他们仿佛在一起时除了公务似乎没什么心谈。但他们二人的身影有总是那般叫人觉得是那么亲密美满，仿佛是自然而然，天造地设的一队。
  并且我还在二人，并肩而行的背影里莫名其妙的竟看到了‘同心同德’这一玄之又玄的感觉。
  总归养眼便是了。
  但仔细一想若以后长姐真的有了归宿了……
  如此想我又病秧子般的焉了下去。
  我想起儿时总在弄个天光云影一闪而过的时候憧憬远处绿水青山，且山高水远。不仅如此，我总信誓旦旦的看得到群山在日头下明艳动人，月光下万籁俱寂，风中有树婆娑，一切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就是了。
  且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远方有烟火人家，在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人来人往的城镇。
  江山如此多娇，那会总是期盼逃离开家人的束缚。也至少还有个想头。
  如今我了然一生，有应龙天尊所赠的月影护体，俨然依旧还是与长姐一般乃一届水系法术的大宗师了，合该有能力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了。
  可我却不知道该去哪，想去哪，也懒动。不过，所幸我看长姐看我时总是很惆怅，我偶尔也会想大概她是不会让我出去。
  如此一想我倒是对自己懦弱和恐惧找到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
  便一直拖着，想来还能拖着。拖到有一日我敢于面对即便一个人看遍春花秋月，感受完夏暑冬寒轮转怕是都找不到他遗留下的任何一点身影。
  我想到到底是他过于冰冷，过于渊清玉絜，过于拒人于千里之外，后来身份真像大白，他竟还是叫我触不可及的无上神明，所以，至今不敢在想入非非。
  厮人以以，神明殒命，若我在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痴心妄想，可不是要叫自己余生不知如何面对那随之而来无穷无尽的‘贪得无厌’是好？
  ——浅尝辄止，我便赶紧停驻自己思绪。若不加节制，从现在就贪得无厌，我这已经宣布走向枯荣的生活如何可能不躁动起来？若我一冲打破了平静，可不辜负留给了我这唯一的东西——便是我这于他单独来说无关紧要的命了。
  而从前他所做一切不过所受凤凰尊上所嘱托，而凤凰天尊与我算是有莫大的恩，不仅是若非她三番五次的出手拯救我定活不下来，更是因为若没有她，我也不可能曾经‘常伴’君旁。
  自然不必提醒我应龙天尊擅长独来独往，总归，那期间我一直住在听雨阁远远的的就是。
  有道是‘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从我明白他对凤凰天尊的情意之时，便差不多在无动力去所求更多了。
  ——即使是梦里。安耐着，不去惊扰原本别人就讨厌被外人介入一丝一毫的情感，无关紧要啊最好。
  余生我一个人慢慢回味便好了，情之愿打愿挨，我不怨他。
  只是若什么都不想的话可不无聊，我适才想起来了，我又撑过了这百般无聊的一个下午啊。
  片刻后，我蓦地起身，竟不知道有什么动力在推动这我要前行似的，想想，我还想起来左手拿了装茶的一个壶，右手拿了一个盏，不顾尊严邋里邋遢便披头散发的出门，到处闲逛了。
  倒是在校服这纵横错落的神邸组成的小巷中遇到了许多故人。其中包括看似风尘仆仆却并不疲惫的烨曳。
  他原本就是我现在一样，无事不出门之人。也着实难见他就这么明晃晃的杵在原地。
  是他先发现的我，眉头一皱，打招呼说，“别来无恙。”
  从未许久不见，何来别来无恙一说？
  我尚且不知怎么答他，想来怕是也相对无言。摇了摇头，亦欲不告而辞。
  而他一愣，喝了一句，“可是喝酒了？”
  我喝的明明是茶，是一品从江南带过来呢清心茶。
  于是当即摇了摇了头，开口无言，未答。
  “光天化日之下，你怎敢如此？竟不顾水神一脉世代捍卫而来的威望尊严，在众目睽睽之下酗酒……疯疯癫癫的样子成何体统？”
  首先不说他说这话假不假我是否正在喝酒，也不说他对我如此说话是否礼貌。我闻言其实更加好奇的是何为‘体统’？
  什么是‘体’，什么是‘统’。
  我认真思考了许久。没想明白，但突然的冷风吹得我整个人一哆嗦，我适才看见冷风里烨曳原本看之叫人感觉可靠温暖的面颊仿佛逐渐再冷。
  和原来一般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所以冷得不过是眼神，冷若冰霜般凉薄下去。
  ‘浩劫之后——我从未在去过江南。’
  他缄口不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逐渐恢复礼貌时的安静柔和，真是奇怪，可我却在某一瞬间看到了他眼神中不容置否想要提醒我的东西。
  好吧，好吧，我大概真的从未如果江南。没准梦里粗略一撇便记下了，如今后知后觉也不是不无可能。
  也没准呢，什么都没准了。只是若我真的喝酒了，为何我还是清醒的？
  我又疑惑的看着他。与他目不转睛的对视，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为何我喝酒却还这边清醒？他言中声讨我当众酗酒是否在诽谤我？
  之后，他冷静别过头去，说了一句，“告辞。”
  我目送着他就这么头也不回的即将走出视线，想想他虽然方才对我态度并不友好，但我大人大量合该对他客气一点。
  于是扔了手中的东西走上前去拉住他，并从水袖里摸出了凤凰尊上以往送我的红线。
  我想起那时凤凰天尊说的，“至于青龙小女。尔想要的姻缘本座无法干预。”她还劝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了既然苦海无涯，又怎么会有回头是岸一说呢？我又怎么愿意回头呢。
  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既然苦海无涯不渡便是，于是，我捻跟直直的线把他强摁在了烨曳手里。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烨曳他知道我的意思没有躲开，依旧礼貌，没主动接着，我放在他手里也没扔。
  思考片刻之后，他转身收了起来。
  我想这下倒好。这根线既然没办法绑住我和他。如今所幸放在我这里也是没用，不如，交给他好。
  没准呢。没准以后他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也喜欢自己的，若是他再能为此放下矜持倒也真的挺好。
  然后，互相在看一眼，我便转身走了。
  这时我清醒了不少，冷风一过冷汗出了一声，本想就此回家，但是不巧又遇到正被人拥护着往花神殿去的棠裳。
  她又些讶异，走着的时候突然发觉了我，热情依旧，过来与我打了招呼。
  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幸福美满，倒也亲切了一下，语气诚恳说，“如今下界是即将迎来重回的生命。个个都太忙了，着实没空怎么顾得上你，这下界还有那么多的坏掉的风水，岌岌可危的破旧房屋，还有荒废了的农田……”
  “我知。”
  “我这并非实在要你领情，不过逝者安息，活着的人自然要好好活着，背负着他们还未彻底完成的使命砥砺前行。这便是凤凰尊上，应龙天尊都想看到的。”
  她这么说。虽然听着有些以自我为主，可我却无法反驳。这确实双尊想看到的……
  而我如今如此活着——“你一介大家闺秀如此邋遢出门倒也罢了，怎还如此失魂落魄？”
  我一怔。我不过是懒散了些何至于失魂落魄？顶多不过心不在焉爱走神便是。
  我想辩驳些什么的，棠裳赶紧心疼似的脱下能代表她火神身份的金色外袍，批在我身上。“你什么都不用说的，我们都知道你难过，只是不知道你平时都这般六神无主。你又属水，水常伴寒起，受冰霜之苦，才做冰冻之术。我们这些人哪有这么容易便能得到异于常人的法术？不过只是正常的人，受着来自自己那个领悟异于常人之苦。虽然你已然是一届水系宗师，可能已经习惯了那些苦楚，不过合该还要善自珍重才是。”
  闻言，我呆滞了许久，竟什么时候被棠裳将手拉过去握住了都不知道。
  不过我没有失魂落魄，我不过是想，棠裳说的‘六神无主’，我想是的，大概无可辩解。
  但也绝对不是失魂落魄。
  我也不知道我也为何不承认，我抽出手，正要往回走时，突然看见琓溪迎面而来。
  他笑容热切，尤其看向棠裳的时候有一种‘胸有成竹’之感，我也不知道为何会用这个文不对题的成语来形容此刻心中的感觉。
  但闻琓溪从容对我打了招呼，又对棠裳解释，“我听人说你今日回来，算着时间备下了吃食，但总等不到，便寻了出来……倒是正好，挺久不见依漪了，如今，见到了，可是要去我们那里坐一坐，免得总是记挂你得很。”
  这倒是信的，不来见我，不过不知道与我说什么。如今，她与长姐都幸福了，怕来了我触景生情，长姐这方面也是小心翼翼的呢。
  只是那个‘我们那里’听着叫人感觉真的温暖得紧，我便懂了，为什么会要用胸有成竹来形容他们之间了，不分彼此，心有灵犀可不就是胸有成竹吗？
  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摇了摇头，倒是琓溪棠裳见状还想说些什么。
  “兄长，长嫂自己二人慢慢卿卿我我去吧，至于依漪不若让她随我去水神殿吧，我家依涟平时也忙，如今抽空，终于连带慕夏也一起回来了，我们这边团聚我们这边的。如此倒也好。”
  这是吟风神说的。
  随之，长姐也赶忙附和说，“是啊，谢过陛下，与棠裳的热情了，你二人相聚一堂时间也不比我与风遂多到哪里去。至于依漪不着急的，总归她一直待在天界的，等不忙了，你们想见过来见一见，我们大家尽兴聚一聚就是，如此我们告辞了。”
  吟风神闻言赶紧抓住了长姐的手——接着，简短的告辞了。
  如此，他们二人‘夫唱妇随’，一唱一和之间棠裳和琓溪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他们二人并肩转身，之后长姐拉着了我的手。
  ——回去的路上，我以为他们会一直讨论什么的，但不想只是印趣着情景，随口感慨了这江山如此多娇一二。
  适才发觉他们二人原本的观点竟突然出奇的一致，毫无违和感的，夫唱妇随。
  原来这似乎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了。
  而“我家依涟”这话尤在耳边。
  之后，晚膳时，我看见慕夏了，挺像自己一家人的，比原来更向，也不在是哪个容易动不动就欢呼雀跃的小丫头了。
  她如今也忙，吃完晚饭，送了一些她奔走时收集到的新奇玩意给我。
  我想起来了，她时常给我从下界带东西的，有时候一束花，有时候一颗草。
  反正都是有生命却不闹腾的。
  而这些原本善良的心意被我这段时间浑浑噩噩的过而浪费了。
  我又看见了慕夏与长姐相处总是那么愉快。长姐喜欢她，我也喜欢她。
  没多久慕夏匆忙走了，走之前特地交托长姐说，“老师与郎君多多相处便好，我们都是水系传人，有关师父的事我这个作为徒儿的多担待就是。”
  而我心事重重的睡觉。
  第二日听闻长姐也不顾慕夏匆忙赶回下界去了。
  我便又是好生无聊，起床走到老松树下喝了两盏茶。
  之后百般无聊安然走了一会神，接着便又寻了药喝。
  如此我又睡着了。这一段时间我的生活平铺直叙。
  ——醒了，发呆，发呆，喝茶，喝茶，睡去，睡了，又醒了。
  ……在之后的有一天。
  听说下界的生灵回来了……长姐和慕夏也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