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结局 烨曳篇
作者:椎渔      更新:2021-06-24 11:57      字数:4359
  我是烨曳。是在这个似乎扑朔迷离的故事中还算清醒之人,
  而我,大概是幸运的。因为从理论上来天命难违,但因为渊戈的保全我得以逃之夭夭,安之大吉。
  ……
  我这一生经历了——关于应龙和凤凰的故事,他们的故事已经云开雾散,结局尘埃落定之后,重新拥有五行之人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他们慢慢的,逐渐的清醒,返本归真。接着便齐心协力重建了一片其乐融融的桃园净土。
  而天界重整,琓溪决心要推翻四大家族承袭制度,也大肆削了落在这些家族手里过份倾重的独裁权力——如今凤凰身死,神明陨落,这便导致了原本就是因为余息微弱而只能寄生于朱雀一族头上,一直无法重回凤凰身体的凤凰余息随之烟消云散。
  如此一来便表示了所谓‘四神’家族,真正与神明有关联的朱雀一族彻底没落了。固而众人一致便是——‘四神家族’也合该随着历史的脚步,与神明的轨迹一同‘消失’——只留下图腾,成为代表方向传说,垂于青史。
  我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一直以来‘四神家族’不空盯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在和平年间也世世代代尊享殊荣,却一直碌碌无为无所建树。
  倒是那些原本庸庸碌碌有所贡献的文神,碍于天家长久以来对武神尤其是对四神家族的过份倚重,总是处于一种眼看前途无望的茫然无助之中。
  长久下来便也怠慢了属于自己的职责,一个个都只是身在其位,不谋其政。
  在接着便是潜移默化中的下界疏于监管,祈愿不得还,再无神仙下凡惩恶除奸。
  下界是诉无可诉,苦不堪言,便又慢慢推演得愈发无法无天了。
  乱世俨然形成,人们逐渐也不谋而合都或多或少变得斤斤计较,贪心不足。
  之后尔虞我诈,居心叵测,你死我活成了人世界的长态。
  也正是如此,身为时间的混沌主宰岁辰便再也看不下了。神明一怒,天罚随之。
  顺应着应龙凤凰落世——说起来,这两个合该与我并肩作战的神明巨人当真是倒霉鬼。
  总之他们的故事啼笑皆非也好,撼天动地也罢,总之前人‘栽树’无论如何也不该我们这些‘乘凉’的后人指点评价。
  “归根结底,三界之中‘人心不足蛇吞象’之状态到底不算是我们天界一手造成,且那些‘谋财害命,篡权夺位’亦不是我们天界再指示,众位仙家没必要过份反省自己,而靡靡不振,免得总无所作为,羁绊了如今这气象一新的欣荣之态。
  诸位要知道不仅仅只有‘高处不胜寒’,更多是‘人往高处走’一说——如今应龙与凤凰双尊以去,洪荒神明陨落,众位仙家且放眼望去,看看,这世间还有谁能比殿里的众位仙家站得更高?
  说起来,身在其位需得谋其事,做好好自己分内之事,以保其位,保其位才可享其成,这便是六界之内最脚踏实地的生存规律。本座不求你们多日理万机鞠躬尽瘁,但你们得记住,绝对不要在‘袖手旁观’。
  另外天界长久以来不仅疏于对自己内政的监管,也疏于对下界之监管,此番天下大乱有不可推托之责任。前车之鉴不可无——昨日本座与‘四神家族’之中的四位家主商量过了。
  所以——今我天界宣布废黜‘四神家族’的‘四方武神’的世袭罔替制度——‘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从此之后只存在于作为代表方向的图腾,断断不再是一份叫人叹为观止的官僚势力。
  此后经年,将永远四海升平,也不会再有狂风暴雨了,自此——本座意愿文神与武神不必再自持身份特地分明,双方‘进水不犯河水’。
  所以文神便可安心,不必担心仕途,武神也不必担心自己光芒被遮掩——天生我材必有用,天界今后只任人唯贤,并且赏罚分明,以此了表心意,告慰我们英雄,‘斗战瞿宿应龙月亮神’与‘业莲淬火凤凰太阳神’,二位天尊。”
  这便是琓溪的原话。
  不久之后,‘四神家族’便彻底瓦解。包括我的家族了了无几的人丁也被拆散开,各自按照能力分配到了不同的岗位上。
  这中值得一提的是那位终于等得良人归适才新婚燕尔的棠裳。
  她如今俨然是幸福美满的帝后娘娘,封号是‘宁阳烈焰天君’,也姑且算是拥有了一人之下的权力,但行为却突然收敛体贴了起来。
  虽然,昏天暗地一战之后,她们一族身上已经全然没有凤凰的气息,时常叫她遗憾,但如今她拥有了琓溪倒也知足了。
  而我,因为风遂执意不留在天界,堂而皇之推托——“臣弟要下界去体察民情,本就消散,平白无故占着个位置作甚?须知公鸡头上大小也是个‘官’。所谓‘物尽其用’,既然兄长说了任人唯贤,我们天家皇室就更是例外不得,现在战乱适才结束正是以身作则之时——兄长要封便封我个土地公好了。顺带,给弟弟这个跟班‘堂客’封一个土地婆,如此正好‘门当户对’。”
  我瞧着他俩兄弟在一起聊天,风遂语气依旧俏皮,隐约撒娇,可总有些生分尴尬便是了。
  又听琓溪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的问说,“何为‘堂客’。”
  “便是夫人,妻子在川蜀一代的俗称,如此,兄长可信臣弟一直以来都有认真体察民情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天界竟如此叫你想要逃避?如今你逃避倒也罢了,只是既然知道有妻子,又何必让她如此颠簸?”
  琓溪自然是包容的,毕竟风遂是自己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再说天界此番宽容的‘罪人’倒也不止风遂一个,所以如今就算风遂继续被任以重用,悠悠之口也不会人声沸鼎。
  但依涟如今是在清楚不过风遂的了,一笑从容,主动回答琓溪:“依涟多谢多谢陛下抬爱,只是依涟也想随着夫君去下界到处看看这世间的生老病苦,有道是‘高处不胜寒’,而‘低处纳百川’,平淡无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般’的简单生活才是依涟想要的。”
  他们夫妻都如此执拗的言语叫琓溪身后形影不离的棠裳喊一声叹息。
  尤其依涟,到底沉稳。她从未被免职,虽‘战神’一职因有意避讳渊戈的‘应龙战神’一称呼,而正在商讨改不改设立。但依涟‘水神’一职的担任却从未动摇过,固而她如今和琓溪对话合该用‘小神’或者是‘本神’了表身份,可此时她却精明的直接换成‘依涟’。
  如此可不和人间普通之人叩见他们王族时自称的一声‘草民’一般,可相提并论?
  果真,琓溪也发现了,见劝无可劝,将那原本商定好给风遂需要驻守在天合关的‘定远将军’推给了我。
  而我原本是被上神命格选中之人。红尘往事我不想多说。我如今成功逃逸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该欢天喜地庆祝一场。
  只是啊,我看着依涟那和棠裳一样时刻充满幸福喜悦的脸庞,一下蓦地联想到另外一张与依涟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相差无几的脸上,泛出的表情于前尘往事中似曾相识,但如今,仿佛季节突然转变,那原本因该明媚和煦的人儿,大概彻底失去了情绪。秀丽的脸庞上,时常被主人任用以冷淡疏离的表情。
  我知道她在伤感着,虽然知道不幸。但也总有自己的心事重重,有自己誓不罢休的目的,总之从不会空虚寂寞,而对比起来,我恍然间,竟对眼前这个世界都产生了怀疑。
  我是否真的切实来了这个世界走了一遭?
  之后不久我便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天界。
  因为那原本的‘定远将军’本就是琓溪冥思苦想了许久才为风遂定下来的——目的自然是琓溪不忍心自己唯一的弟弟有朝一日落魄潦倒。
  所以因为体贴风遂亦欲遁世避事,便给了风遂一个可驻守远离天界,如今已经安定下来的天合关那边,并且等同于‘战神’一位的高高位份,叫人不敢轻视半分。
  这份好意我心知肚明。虽然琓溪此前也不曾亏待我。原本是商定好,给了我一个近水楼台好凑热闹的——护都将军。
  但平心而论,从前我便对这些‘热闹’不感兴趣,可谓人多是非多,如今更是彻底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致,平素是无论何位皆感索然无味。
  ……
  之后我便悄悄离开了天界,没有任何告别,悄无声息的穿过南天门头也不回,自此暗自宣布彻底闲云野鹤的余生——因为一如我所说、我一早料到的,我与那个女子在无缘分。
  那女子始终对他一往情深,念念不忘。也好,此生即便颠沛流离总归是她一直想要的。
  听说她是琓溪与棠裳、风遂与依涟一同大婚之日,普天同庆之时,和我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天界。不对,或许,我想大抵是我如同她一般,沉默不语,一个人悄悄的,不负责任的走掉。
  听说,她手持只身去到了魔界,青衣着墨,执念成魔。
  而落殇雪泊,她手持了月影双剑一个人横扫了魔界那些诚惶诚恐之辈,并未怎么伤及,想来手持月影剑也不过‘杀鸡儆猴’,但却出乎意料的直接占领魔都,过后便着便手打理起了鬼市的红释酒楼。
  再之后大概本分了下去,许久一段时间都再也没做出什么骇人听闻之事。
  没了传言如斯——她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我不知道了,反正嘛,只要她不悔梦归处,日子便一定过得去。
  而我游走他乡,偶尔会在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之际想起那个儿时怎么看都似乎弱不禁风,心智却坚强的女孩子。
  那个平素总躲在长姐后面,却时常插着腰板,气鼓鼓与风遂对质。“二殿下为何如此冥顽不灵,顽固不化?爹爹说过,可谓朽木可雕也,为何二殿下上书房这久,为何这榆木脑袋至今都未开窍?本姑娘在说一遍!棠裳不是孔雀,也不是什么花公鸡!她是堂堂业莲淬火凤凰始天尊的后人血脉——担任南方之神的朱雀!你日日对她称呼如此不尊敬可是不怕见罪于上神?”
  也会记得她笑容含蓄而婉转,眼神总坚定,还经常安静的失神在某个清净的角落。
  那会她正是亭亭玉立之际,因为长久以来被家人保护,所以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即便是身板纤细瘦弱也不妨碍她天真浪漫,总是默默谋划着有朝一日脱离天界,离开家人制造的安全环境,去下界四面八方闯荡了看到底什么是‘海阔天空’。
  说来也巧合,我曾经,听她在如痴如醉的遐想之际提起过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当时觉醒之心还在我身上。我也确实欺骗骗渊戈,但对于天界之人来说,那会我也确实只如孩提一般。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事她向往的表情,惹得我在某一段时间也曾‘想入非非’。
  于是,为了摆脱和她一样的‘被束缚’的烦恼——便将‘觉醒之心’送给了琓溪。
  ——干脆结束了这个困顿的使命,过自己彻底的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
  ……
  如今可不正好吗?我们双双离开了天界,得到了各自的自由,虽然过程波折了点。
  ……
  离开天界之后,不知多久。有一日,我在街头遇到了一个叫人意想不到的故人。
  明楼。
  再见明楼时,我已经是两鬓斑白,弯腰驼背,但她却意气风发,正风华正茂。
  而我们隔着人群互相远远一笑,走近之后,站在闹市里将就着闲聊了几句。
  “电神仙上怎的游玩到王城来了?”她一笑从容。
  “老了老了,只记得千山万水多妩媚,一行一步慢慢游历,走过来时,竟忘记身系何处了。”我摆手,想来,叫她贻笑大方了。
  转念,我又好奇打量着她,感慨,“明公主当真别来无恙。”
  她一愣,过后莞尔。说,“我本就只是凤凰庙边的花蝴蝶,不久前在忘川河摆渡千年,渡了他三生三世,之后他也在未出现过。而有一日我觉得够了,这人间是愈发气象一新,在不需要我个摆渡之人,我便自然枯萎死亡,现在已经是另一个轮回了。依旧还是日日围绕着凤凰天尊打转的明楼。”
  “也好也好,”我闻言,笑得皱了一脸。
  都好。
  这时,见大风卷起杨柳飞絮漫天,而我以年老不胜推阻,便告辞,“如此珍重。”
  她也心照不宣,避开了那句‘有缘再见’。点头说‘珍重’,且在原地目送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