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夏季的天空亮的格外早，但太阳升起之前，外城的树林中燃气了一堆火。
  夏季蚊虫繁多，中年男子从药囊里拿出几根模样平平无奇的草药扔进火堆里，霎时一股呛人的味道散开。
  城门在太阳升起后才会打开，赶了一夜路的人干脆就在外城找了快地方休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闻到刺鼻的味道，当即有人脸色不愉快起来。
  但中年男子仿佛没主意到周围人的神色，甚至也不觉得草药的味道太过浓郁，反而带着几分怀念道：“阿普达，归乡之花，保护咱们能顺顺利利回到故乡去。”
  他的口音略有些奇怪，不过京城里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多了去了，甚至还有不会说大周话的番邦人，因此众人也不觉有异。
  夏季炎热，哪怕是半夜，也不见一丝凉气，反而空气潮湿闷热，走几步便是一身的汗，然而夜晚的树林里不仅有蛇虫，还有狼，点燃的火堆才能驱赶虎视眈眈的野兽。
  听到耳旁不住的嗡嗡声，中年男子又继续往火堆里添加了几株草药，更浓郁呛人的味道四散开。
  周围停留的都是夜晚赶路的人，有睡在母亲怀中的孩童，有头发花白卧趟在草地上的老人，很快咳嗽声便断断续续的响起。
  然而中年男子脸上并无异色，仿佛早已闻惯了这样的味道，甚至面上增添了几丝怀念，却不知他这样的举动，已经引起旁人的不满。
  “兄弟，遇见即是有缘，大家出门行走，互相行个方便，你看你这药草味道太重，老人、小孩都受不住，若是需要我这儿还有点草药，匀点给你。”
  体型壮硕的大汉从药囊里摸出几根药草递过去：“咱们在外行走，药草定是要常备在身边的，可你这药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骗了，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没闻过哪里的驱虫药草是这个味道。”
  简直就是用斧头砍麦子，劲儿没使对地方，你说这味道这么呛，到底是为了驱虫呢还是驱人呢？
  可惜大汉的好意没被人接受，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盯着火堆，波澜不惊道：“天快亮了，让他们忍忍吧。”
  大汉脸上的笑意落下，声音变了个调：“兄弟，你这话可就不中听了，凭什么要咱们大家伙来迁就你一个人？懂不懂规矩？”
  中年男子斜睨他一眼，哼笑一声：“规矩？谁家定的规矩？你还是他们？”
  大汉愣了愣，他常年东南西北到处跑，也不是个没眼力劲儿的，自然也察觉出来这位中年人不是好惹的，只是再不好惹，对方也不过四个人，他这次出来可带了好几个兄弟，要是闹事都不带怕的。
  冷笑一声，大汉扯着唇角，一脚将地上的泥土踢到了火堆里，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宛如被惊动的无辜少女，猛烈的摇晃了几分。
  中年男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猛的转头盯着大汉，正欲起身，就被人抓住了手臂，制止了动作。
  中年男子一回头，就看到一双温和的眼睛，里面蕴含了安抚和提醒，霎时心中的怒火犹如被泼了一盆冰水，熄灭得无影无踪。
  他僵硬着身子重新坐下，转头盯着火堆，仿佛身边的大汉并不存在。
  青年对着大汉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我家长辈最近遇上了不顺心的事，倒不是真不将道理，还望你多包涵。”
  对方讲理了，大汉也跟着退了一步，要是寻常他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可如今会等在这里的人都是等城门打开，急着办事的，能不惹事自然更好。
  双方各退一步，事情便解决得容易起来。
  大汉略僵硬的回了个拱手礼，嘴上道：“也是我多事，见你们用的药草不好，本想好心替你们换了，哪知道，呵！”
  青年温和道：“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这些药草虽然不好，却是故乡之物，闻起来就像是回家了，却没想到这味道对于我们不过寻常，对你们却难以忍受，也是我们的疏忽。”
  听了青年的解释，纵使是大汉也不想多追究了，他瞧了中年男子一眼，转身离开。
  青年便挪了挪位置，坐到中年男子身边，温声道：“达叔，别忘了出发前主子的提醒，咱们这一路上还是低调些的好。”
  中年男子看他一眼，淡淡道：“我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
  青年心道，你若是明白，何苦做这些打眼的事情，如今主子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麻烦。
  可中年男子跟了主子多年，情分到底不同，纵使不看他往日做了多少事立了多少功劳，也要念着是跟了主子多年的老人。
  他赔笑道：“知道知道，您老人家慧眼识英雄，早早的就跟在主子身边，照顾主子，咱们啊是羡慕不来的。”
  闻言，中年男子神情稍霁，点头道：“都是做奴才应该做的。”
  奴才和下属相比，听起来似乎后者地位更高，可从亲疏上来说，奴才才能是主子的心腹，才是主子敢放下心去真正亲近的人，而下属却是容易背叛的人，主子用他们，也防着他们。
  青年脑海里回想的却是出发前主子将自己留下，特意叮嘱自己多看顾着些达叔，原本以为是主子念着往日的情分，希望属下多照顾达叔几分。
  然而出来这些日子，他渐渐就看明白了，达叔忠心不二，可除了忠心这人可令人指摘的地方太多，若不是有几分别人替代不了的本事，只怕早就被主子给架起来了。
  一行人等在树林中，静默无言，仿佛刚才的波澜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可周围的人却有意无意的避开了以中年男子为中心的几人。
  待到城门打开，几人依次排着队伍，青年时时刻刻留心进城出城的情况，发现如今的检查比起之前他们刚来大周时要麻烦得多。
  好在他们四人身份上没什么问题，作为探子，身上可不止一个身份，且每一个都真实存在，不怕人查询，加上他们都为同乡，还能互相担保，虽受了一番刁难，但也顺利入了城。
  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到京城，中年男子视线环顾了一圈，心中对大周的守备露出淡淡的不屑。
  他们都已经是第二次堂而皇之的进来了，可大周守城卫却丝毫无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