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
作者:一叶香扇      更新:2021-06-24 09:08      字数:2087
  【第一百章】
  谢珺妤打开手边的香炉拨了拨香粉,就听到一句“时候到了”,她疑惑的望过去,就见舅舅裴云舒脸上带着一抹运筹帷幄的笑容,而晋玄皱起眉头又舒展开。
  裴云舒嘴角噙着一抹笑,将手里的棋子落在棋盘上道:“你最近的棋风渐长。”
  晋玄谦逊道:“跟先生下棋多了,自然也学到几分东西。”
  裴云舒将白子落在黑子之后,将一条大龙给拦腰斩断,意味深长道:“你先前那么一动,落得极好,险些将我的视线也给扰乱了,可别忘记了,有些东西却是不可控的。”
  “我明白先生说的是人心,可越是心神动荡越是难以细细思考,便是旁的人想到了,也未必会说,何况失子之痛哪里是三言两语能劝得了的呢。”
  将原本拿在手里的棋子放回盒子里,他看着好好的局面瞬间反转,苦笑道:“还是不及先生良多。”
  裴云舒慢慢的将棋盘上的黑白子重新摆放了一下,豁然变成新的局面:“你既然明白人心难控,就该知道,父母爱护子嗣之心,犹如母兽护崽,哪怕没什么证据,只要心生怀疑,就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先生放心,李家烈火烹油太久了,早忘记自己也是锅里的肉,如今等着看他们熟透了,等着分食的人可不少。”
  “你既然已经想到了,我也不多言,只是另一边该如何安排,你心里可有章程?”
  “早让闻月安排好了……”
  “那位离烈可是苏喇亮的二王子,如今又得天汉王重视,可不是等闲之辈。”裴云舒眼中闪过一抹讽刺:“虽然颇有心计,可缺乏了历练,稍有不足,才敢贸贸然的来我大周。”
  晋玄面无表情道:“一步步的往前赶,才能将猎物赶进陷阱里,越是挣扎,却不知道套在身上的绳索缠得越紧。”
  ……
  两人一言一语并没有避讳什么,谢珺妤听到“离烈”二字,心神却忍不住摇晃了几分,若是她没有记错,在梦里苏喇亮的铁骑踏破了京都的大门,天汉王次子离烈以代王的身份进入京城,也是在他的放纵之下,京城惨遭了屠戮。
  她无法忘记梦中的惨况,哪怕没有亲眼所见,但几月之后她回来京城,仍然能闻到青石板路上洗刷不去的血腥味。
  从前热闹的街市静如死寂,连往日里从未关闭的店铺都被砸得狼藉一片,门口的石板上还能看到褐色的血迹。
  后来她才听说这位二王子听闻周文帝等人已经逃走,气愤之下竟然下令三日屠城,又为了犒劳苏喇亮的将士,放任他们烧杀抢掠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造成血气冲天的惨案。
  她本以为那人三头六臂,是个天性残忍的人,若真按照舅舅所言,却也明白,对方这是借着大周百姓的血,树立自己的威望,告诉下面的人跟着他有肉吃。
  虽然简单粗暴,却也极为有效。
  离烈从前无法培养势力,被天汉王拉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对抗早已立起来的长子,其中凶险可以预料。
  而武将虽然掌握着兵权,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要让他们有所得,免得拼命的将士心寒。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作为大周人的谢珺妤,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大周变成一块任人处置的肥肉。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抬头看了看天色,起身道:“舅舅,我想出去走走。”
  以为谢珺妤是不喜这些内容,裴云舒面色温和道:“也罢,让小环陪着你四处走走,前些日子小王爷让人修整了院子,你还没机会看看。”
  话音刚落,就见云环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她,等着她动,想来哪怕不见人影,也应该一直都在周围守着。
  她带着人往外走,如今这谨王府她来来去去好几次,不少地方都熟悉了,也不需要人带路,可一路上有个陪着说话的人也好。
  谨王府原本的格局中规中矩,后来因为几代皇帝施恩,曾一度扩建出去了两倍,只是恩来恩去也没将人留下。
  反而是沥州那边谨王府的规模并不比京都小多少,本就是地势宽广,早早就超出了规制,倒是京城这边鲜少有人居住,渐渐又划分了些地方出去,只是留下来的地方也比平常的院子也大了不少。
  两人越过影壁,往九曲廊下走,早先许是没人在意,树木花草生长过密显得都凌乱,如今又变得规整起来。
  云环道:“先生请了明山先生设计的园子,又找人看了风水,将原本的假山都挪开了,如今看起来要顺眼多了。”
  这位明山先生是给权贵们设计院子的,出手自然不俗,只是修改了两三处,却仿佛大变样,视线更为开阔,一眼望去,葱茏碧翠,绿色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看得人心情都舒朗起来。
  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一丛粉墨渲染形似海棠的树。
  谢珺妤好奇道:“这是海棠?”
  这季节可不是海棠花开的气候。
  云环笑道:“说起来也是怪了,这海棠在谨王府好些年了,早些年就不开花了,据说是上上一代的谨王还在的时候种下的,院子里的管事说树皮都起褶子了,怕是难以成活,还想让人挖走。”
  “明山先生却偏偏要让人留下,说是古朴之味,可放着棵快要死的树在家里也不吉利呀!谁知道院子还没修起来,这棵树突然就发芽了,师父说这是老树开新花呢,好兆头!不让人挪!”
  谢珺妤沿着石子路走到树下,抬头见花朵繁密,互相交叠,极尽缠绵悱恻之意,纵使阳光也只能从缝隙中勉强透出几缕来,落在绿草坪上,倒似细碎的金子一般。
  “这株秋意海棠也活了六七十年了,是祖父在时种下的。”晋玄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伸手折下一支,递了过来。
  见她不接,脸上也不显尴尬,反而是笑了笑,将海棠枝插入她的鬓间,眼神如酒。
  谢珺妤的心里泛起一股密密麻麻说不出的感觉,忽然忆起一句诗:胭脂谁与匀淡,偏向脸边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