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太祖对苏喇亮一向宽厚，两国之间关系也颇为友好，到了高宗那会儿，两国还曾为了攻打共同的敌人，发起过兄弟盟约。
  自从签约之后，百年来大周为兄长，苏喇亮为弟弟，两国之间的关系曾有了新的飞跃，苏喇亮还曾一度派遣皇室子弟来大周学习，而大周这边呢，也曾下嫁过几位公主至苏喇亮。
  虽然那些公主实际上只是选上来的宫女，但被皇帝认作了义女，又关系着两国的友好往来，身份自然不同。
  想到这儿李松顺有些犹豫，不管这事是不是苏喇亮做的，若在对方派遣使臣来京都的时候闹出来，那他们这些追查凶手的差役要不要去未央馆捉拿人。
  要是去了一个不小心就要得罪苏喇亮的使臣，对方又不是平日里混在市井那些痞子，能够随意让他们搓圆搓扁。
  若对方执意不肯，反而倒打一耙，那谁又能护得住他们这些散兵呢？
  李松顺心里思来想去也不得劲，瞧了一眼刚才侃侃而谈的属下，一脚踢过去：“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属下嘿嘿笑了两声，凑上前道：“这事就看大人想怎么办，若只是想平平稳稳的将事情给混过去，咱们就让人大张旗鼓的四处派人搜罗，今儿去勾栏瓦舍同走一圈，明儿往城楼下巡逻一天，谁也不能说咱们没做事，只是能力有限，贼人又狡猾……”
  “可若是大人想要凭着这次功夫往上升一升，咱们就得另外谋划。”
  李松顺将袖口给挽起来，扬起唇角，一巴掌拍在属下的肩膀上：“诶哟嘿，看不出来你小子肚子里还有些东西。”
  属下忍着龇牙咧嘴的冲动，笑得比哭还难看：“大人谬赞，小的只是对大人忠心罢了。”
  李松顺也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如今只要有人能想办法，将事情给继续办下去，不要让太尉府找机会骂人，他都愿意听一听。
  两人干脆找了快大青石坐下，忙活了小半日，连口水都没喝上，心里对顶头上那些人又多了几分怨言。
  而李松顺早就心里不忿，他的顶头上司不是什么好鸟，从前仗着权势，该吃的吃过了，该拿的也拿过了，一把年纪该回家含饴弄孙，为了退得好看些，如今成了圣人，自己不拿，还不准他们下面这些人伸手。
  就怕再来一场朝廷贪官污吏的大清洗，将他给洗进大牢里。
  拦了别人的发财路，下面有怨言的可不止李松顺一个人，都恨不得想办法将人给踢走，换个开明通达的上官来。
  属下展开袖口给李松顺扇着风，一边道：“原本这事情看上去简单，就是李公子跟江湖上的混子起了矛盾，双方一吵一闹，这不就结下了仇怨。”
  “可小的寻思着，这京畿重地，便是恶贯满盈的土匪也不敢这么大喇喇的进太尉府杀人啊！您想想，按照太尉府下人嘴里说的那些口供，什么乔庄成卖面的、收买府上的下人……又是绝活又是金子的，哪里像是寻常的流匪？”
  属下仔细打量着李松顺的面色，继续道：“更不要说杀人的手法，利落得很！说句不怕您笑话的，便是小的这样见过血的，只怕下手也没这些人稳。”
  “您想想，对方进退有据，行事训练有素，这能是流匪吗？”
  李松顺摸着下巴，皱眉道：“若真是……怕是棘手了！”
  属下附和道：“可不正是这个道理，这事怕是牵涉到上面的争端。”他用手指了指天空：“咱们这些小鱼小虾的，一个浪头打过来怕就尸骨无存了，哪里跟别人玩得起呢？”
  李松顺道：“依你看，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属下看着他：“大人您想想，李家二公子身体孱弱，大公子早亡，三公子可算得上李太尉的独苗苗了，要是您、您膝下就这么一根独苗，被人给砍了，您能咽的下这个口气？”
  “啊呸！”李松顺唾了一口：“哪怕是拼命也不能放过那玩意儿！不千刀万剐都不能消这口气！”
  属下点头：“就是这个理，依小的看，若是能将凶手给抓住，对于李太尉可就是大恩大德了！”
  李松顺心里一动，他原本是想靠着巴结李公子，再借李太尉的势，可惜李公子短命，早早的就被人给解决了，若他能将凶手给抓住，对于李太尉可不就是替他报仇的大恩人。
  只是李松顺也没被眼前的利益给冲昏头脑，他斜睨着问道：“你说说，要怎么做？”
  要是能抓到苏喇亮的奸细，这可比抓住几个闹事的流匪功劳大多了。
  属下笑道：“就看大人想走文的还是走武的。”
  李松顺换了个姿势，将背靠在榆树上：“你说说，文的如何做，武的又如何来？”
  属下掏了跟树枝，就着地上的湿土道：“您瞧，要是走文的，不能您亲自出面，得先去找这些人！”
  树枝经过后，地上出现了一个“江”字。
  “咱们得先去找鸿胪寺卿江大人，鸿胪寺才是负责接待使臣的，咱们贸贸然上门，不跟他们打声招呼，只怕没得罪使臣，倒先得罪了他们！何况有鸿胪寺在前面顶着，纵使天塌下来，一时半会儿的，也砸不到咱们头上！”
  说着，又在江字的旁边写了个李字。
  “光凭借分析的内容，拿不出证据咱们也不能空口白牙的去指控苏喇亮狼子野心……可若换成李家就不一样了，李太尉是陛下的心腹之臣，咱们拿不出来的东西，他能拿得出来，纵使没有，也能造一个出来。”
  李松顺松开眉头，他虽然心中也认可了这些猜测，可到底手里没有证据，如今表面上是流匪杀人，若他一开口就将他国使臣给牵扯进来，怕是讨不了好。
  他又仔仔细细的看了半跪姿势的属下一眼，心里也明白这人多半是谁埋进护城卫里的探子，这是在撺掇自己将事情闹大呢。
  可纵然明知道背后有猫腻，鱼饵近在眼前，难道自己就能忍得住不咬吗？
  忍不住的，自然就得顺着背后之人的谋划走。
  他用手指点了点属下，笑起来：“鬼精鬼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