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离烈听到消息的时候，手脚都木了，他下意识的也觉得这是在替自己出气，在外人看来，甭管那李公子是怎么死的，对外释放的只有一个信息，惹了自己，哪怕是大周高官的子嗣，也躲不过一死赔罪的命。
  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难道真是好事吗？
  他看着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轻声问：“那练十三呢？”
  下属有意邀功，可也不会无耻到抢别人的功劳，听到离烈的问话，面露不忍，沉默了片刻才答：“练十三是个忠义的，那李家前后有不少人驻扎……见跑不出来，他当场自尽，没有透露出半点主子的消息。”
  离烈闭上眼，手指在腿上不住的点，心思飞快的流转。
  若有心人要查探，哪里就真的半点线索都找不到呢，自己一路从苏喇亮出来，到了大周，为了隐瞒身份少不得提前做了打点，到了京城后，又见了些人，若真要全城追查起来，怕是早晚都要暴露。
  可如今对他而言最可怕不是大周高官的报复，而是练十三的行动究竟是忠心还是受人指使。
  他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答案——若真是忠心一片，哪会不经过自己的准许，随意擅自行动。
  跟着自己来大周的人都是心腹，这些人难道身份不比练十三重要？不过是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愿意跟他一起忍辱负重，一路上都没显露出半点盛气凌人的事情。
  可练十三所为，就像在黑暗里点燃了火把，把原本没注意到他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他甚至有些阴暗的猜想，练十三的自杀，究竟是为了保全自己，还是用这样惨烈的方式让李家上下将心里的警惕再提升一个高度，毕竟这样的死士可不是普通人能养得起的……
  离烈细细的询问了一番，心思百转千回，这位排行十三的死士少不了真是他哪位兄弟安插进来的棋子，只是藏得太深，他半点都没有防备。
  这一刀捅得不可谓不狠，既让他吸引了大周人的仇恨，又狠狠的踩了他一脚，那人定是想着若此事让父王知道了，就会对他失望至极，连送到手里的刀刃都拿不好，反而伤了自己。
  可这世间有期望才有失望，谁都不知道，他那位父王表现出来的舐犊情深不过是一场大戏，把他作为鱼饵，钓出后面别有用心的人罢了。
  大概埋下钉子的人都没料到，关键时刻让棋子捅的这一刀，效果比预想的还好，直接刺破了他原本的大好局面。
  离烈思索半晌，睁开眼，果决道：“让人散开，直接去城外！”
  原本他躲在酒肆中避开了搜查，这些日子，护城卫在内城里没搜到人，渐渐将目光都转到了城外，大约是以为他们都逃了出去。
  可如今李公子暴毙的事情一闹出来，只怕众人的目光又会重新落到内城里，搜查只会更加密集，而他们此时转到城外反而是个机会。
  正如离烈所料，李家因为李公子的死，宛如疯狗一般，四处捉拿凶手，不仅李家自己派人到处拿人，李太尉更是利用权势，逼迫下面的人赶紧捉拿背后的凶手。
  李家如今愁云惨淡，李老夫人自从得了消息，整个人就昏死过去，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如今眼瞧着出气多吸气少。
  而李夫人更是哭得一双眼睛都快瞎了，她长子聪慧却早逝，次子在娘胎里受了损，出生就病歪歪的，能养到现在已是不易，平日里半点不敢让他操心。
  三子自小机敏，可惜在外面养了好几年，性子被养左了，对女色一道上太过沉溺，只是李夫人想着，他们这样的人家，三妻四妾也无妨，哪里想得到，会有一日竟然因为女色上与人争执，惹下丢命的大祸。
  李夫人虽然伤心，但她性子强势，逼着李太尉非要找出凶手千刀万剐不可，动手的人虽然死了，可背后的人却还不知道在哪儿，知道那人一日活得逍遥，她纵使是死了也咽不下这口气。
  李太尉如今已快要知命之年，中年丧子，且是个健康成年的儿子，其中心痛难以言表，心里的恨意不必李夫人少。
  只是他素来有心计，知道自己位高权重以往打了不少人的眼，若再以势压人，只怕适得其反，还给政敌打击自己的机会。
  因此强忍着心痛，一路披头散发冲到了宫里，伏在周文帝面前，痛哭流涕，哀嚎不已。
  在旁人看来，李太尉这是君前失仪，可对周文帝而言，心腹大臣向来进退有度、端方知礼，不是太过心痛，怕也不会这般失礼。
  念着毕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臣，周文帝心里怜惜了几分，想到自己膝下荒凉，次子也是生下来便病歪歪的，又生出同命相怜的感慨，便下了旨意，让府衙那边尽快捉拿凶手。
  上有明令，下必执行，为了交差，但凡有丝毫牵扯的都会被抓回大牢了审问一番，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更有人因为心里惧怕胡乱攀咬的，一时间人人惊惧。
  可说到底，这事与国事相比不过是小事，只因李太尉以势压人，这才弄得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可真凶都走了，纵然护城卫一帮子人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无中生有。
  只是府衙那边的死对头想来与护城卫关系不大好，一方觉得护城卫不过是名头好听，实则做事散漫；另一方觉得府衙的差役品阶不高，平日里不过是从小摊贩嘴里夺口粮，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总之双方谁也不服气谁。
  如今迫于李太尉的施压，双方不得不齐齐出面捉拿凶手，便是自己也没线索，可该嘲讽的时候少不了得嘲讽一番。
  李松顺受了一肚子气，气哼哼的回了营地，当即就有人凑过来，他一瞧，有些眼生，那人自报了家门，凑到他面前：“大人何必自苦？小人觉得，咱们两边都出马还捉不住人，不是咱们没本事，而是那人怕是有些背景。”
  李松顺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听过的传闻，皮笑肉不笑道：“有些话可不能随意胡说，仔细闪到舌头……”
  那人诺诺应是，却道：“小的早打听过了，那日在李家看到的人说，动手的举止利落，有几丝军队里的风格……若是寻常人家养的死士……怕是当真与苏……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