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花如锦回了一礼，轻浅笑道：“妈妈倒不必急着同我道谢，我瞧您如今困局难解，不若我帮妈妈一回？”
  曲妈妈受宠若惊，连声道：“这可如何使得？”
  红牌的姑娘都有自己的脾气，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哪怕楼子倒了，她们也不愁没地方去，因此老鸨也不敢逼急了，就怕到时候一拍两散。
  花如锦身后的丫鬟九儿道：“妈妈莫不是高兴得昏头了？咱们姑娘愿意帮您，您这倒是拒绝了？”
  曲妈妈连忙伸手打在自己的嘴巴上：“我这可不就是高兴得昏头了么？若是姑娘愿意，我可这真是、真是……”
  九儿笑语晏晏道：“妈妈忘了，上次您帮了咱们姑娘，姑娘是个记恩的，常说有恩必报，如今眼见您有困难，哪儿能袖手旁观呢？”
  说是恩情不过是当初曲妈妈举手之劳，哪里知道会结下今日的善缘呢？
  她心里熨帖，对着春三娘道：“往日里要说别的我不如你，我定不会服气，可要说我这运道倒真是比不过你，能遇上这么贴心又记恩的姑娘，春妈妈，你的服气在后头呢！”
  春三娘得意一笑，又叮嘱九儿：“去了风雅楼你给我盯紧点儿，不要让人冲撞了你家姑娘。”
  九儿脆生生的应了，退到花如锦身后。
  曲妈妈拍着胸口保证：“在我那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必定让人好好看顾着，不出半丝差错！”
  曲妈妈的人品，春三娘是信的，何况花坊之间虽有竞争，可也是互存互利的关系，偶尔还会彼此救场，只是一般头牌脾气都大，轻易不会出场，花知都愿意走这么一趟，不仅曲妈妈开心，春三娘也高兴，反正得了的赏钱，曲妈妈都会给她玉姬楼送来。
  几人刚到了风雅楼的门口，一个穿着褐衣的小厮就冲了上来，头上身上都滴着酒，瞧见曲妈妈，他连滚带爬的过来，摸去脸上的水渍：“妈妈您老人家可算是回来了，赶快去看看吧，李公子喝多了，跟江公子闹起来了！”
  曲妈妈一跺脚：“哎哟喂，这又是发哪门子的疯？还不赶快找人劝着点，将人给拉开了！伤了谁我这风雅楼可都赔不起！”
  说着便带着人往里走，还不忘记招呼人好好看顾着花如锦。
  花如锦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和九儿交换了个眼神，而后左手微微提起裙摆，款款往前走，九儿一手扶着她，将她的身影挡在身后。
  天字号房内如今已经大变样，博物架、桌椅都乱成一团，去妈妈一走进去，心里疼得直抽抽，哀嚎道：“我的连枝玉净瓶儿！我的汝窑茶具！快住手、都住手！”
  可打红了眼的两人全然不顾劝阻，拧起手里的东西就砸，哐当声不断，曲妈妈心里计算着损失的钱财，眼眶都红了。
  这天字号房可是她们风雅楼最高规格的房间，连门用的都是上号的红漆木，更不用说里面的摆件，好些还是达官贵人们赏的好东西，本想着能到天字号房的客人不差钱，可如今砸成这样，里面怕是没什么东西能留下来了。
  这砸的哪里是玩件儿，这是在割她的肉呀！
  两人也不知什么原因起了冲突，曲妈妈连忙见身边的小厮给推了过去：“还不赶快让他们给老娘住手！”
  结果李公子一个木盒子砸过来，正好砸破了小厮的头，见了血，又砸的是无辜的人，两人勉强冷静了些。
  曲妈妈一边嚷着：“哎哟，我的两位公子爷，就算有火气也别在妈妈这儿撒气呀！我这楼子里可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可不得吓坏咯！”一边让小厮赶紧下去疗伤。
  这位李公子名为李之韦，乃是当朝太尉之子，家中有权有势，模样也长得不赖，可浑身一股天老大我老二的气势，实在令人喜欢不起来。
  而另一位江公子倒是看起来温文儒雅，此刻因为与人打架，模样有些狼狈，却不失风雅。
  曲妈妈自然而然走到江公子身边，询问道：“可不知是我楼里的小厮有什么不妥当，惹怒了两位公子爷？”
  江公子道：“妈妈莫急，你楼子里的人向来是妥帖的，只可惜门户太低了些，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了。”
  李公子冷笑一声：“狗眼看人低！曲妈妈，你要是不欢迎我来，直说便是，何苦找些借口，不让千娇百媚出来见人？”
  曲妈妈哪里敢得罪李公子，李家高门大户，除了李太尉，还有人管着京城里的治安，若李公子真心要找她的麻烦，只需要回去随意找个由头将她的风雅楼给封了，不出一个月，谁还记得她风雅楼在哪儿。
  可李公子这副没事找事的作态也实在令人不愉快，曲妈妈勉强陪着笑道：“就算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骗李公子……”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公子打断：“妈妈也不用说些好听的来哄骗我，都说表字无情戏子无义，妈妈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言的功夫怕是一般人都架不住。”
  被人当面这么一通骂，任谁都受不住，好在曲妈妈也并非一般人，仍然维持着脸上的笑道：“李公子，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哪里会挑剔客人呢？”
  李公子指着江公子道：“那为何你说千娇百媚病了，我却见这小子跟百媚眉来眼去的？”
  曲妈妈心里吃苦，这位江公子为人儒雅温柔，楼子里的女儿们都喜欢伺候这样的人，那千娇百媚不过是与江公子多亲近两分罢了，谁料正好被李公子遇见。
  她笑道：“您可是误会了，千娇病了好些日子，百媚一直照顾她呢，与江公子不过多说两句罢了，哪里就是只肯见他呢？”
  她们这些欢场的女子最注重仪容，千娇如今病得连涂脂抹粉都没力气，哪里愿意让其他客人见到自己不修边幅的模样。
  江公子也有些恼怒：“我不过是与百媚询问了两句，这疯子就不管不顾的打了过来！”
  江公子一片怜香惜玉的心情，倒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来，说出去也不好听。
  此时九儿扶着花如锦慢慢的走进来，人未到声先至：“既然是误会，两位公子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一笑泯恩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