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漠路遥
作者:青玉兔      更新:2021-06-23 23:42      字数:3445
  聚义寨距离汉水镇的路并不短,媚空从高老板那得到的骆驼也不是什么神驹,刚出城的时候,吆喝几声,还能迈蹄小跑,等走了有一会儿,这骆驼终于展现了无赖本色,无论媚空怎么做,这骆驼始终不急不慢的漫步,根本不会快跑,气的媚空翻白眼,无奈之下,只能骑着骆驼,随着骆驼缓缓的脚步,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归云小店内,高老板透露的消息虽然不知真假,但有人偷听却是事实。也不知对方是何人,为何能赶巧藏在那里,又如何料定高老板会透露徐淮旃的情报?但此人身手了得,媚空一时竟也未能觉察,看来这人不简单,恐怕目标并不是徐淮旃,更有可能是盯着自己。
  想到这里,媚空突然一阵恶寒,心下有种莫名的慌张。若此人是林家堡的仇人,恐怕不会轻易离开,自己今后恐怕要多加小心。媚空伸手摸了摸身上暗藏的短剑,心下稍安。
  大漠之中,天气易变,突然之间就刮起了大风,媚空当下赶起骆驼急奔,这骆驼虽然无赖,却也精明,感觉天气有变,也不用媚空下狠手,便自顾自的往一个方向急奔起来。媚空发现这骆驼并不按皮卷上划定路线奔跑,有些焦急的拉辔头,不料这骆驼居然摇摆了起来,竟似要将背上的东西摔下去一般,媚空本就不善乘骑骆驼,此刻只得抱紧了驼峰,任凭骆驼奔走。
  这骆驼并非疯癫,而是快步跑到一处废墟附近,找了个断墙垣,跪卧了下去。媚空也借机滑下了驼背,四处一看,找了处安逸所在,避了进去。
  这是一处被风沙掩埋过半的房屋,里面有些昏暗,此时外面风沙蔽日,本应是一片黑的视线里,却有一盏油灯在墙边位置,顽强的燃烧着。
  这种情景属实有些诡异,媚空看着眼前的情况有些害怕,她拔出了随身藏好的短剑,在原地警戒了一阵,然后小心翼翼的向油灯所在的位置,慢慢摸爬过去。
  靠近一看之后,媚空心下稍宽,原来这油灯点在一尊佛像面前,原来是供佛的灯具,怪不得在这种地方能亮,想来是有游方僧或者信善者路过,点起的油灯,灯油燃烧大半,看起来已经点了很久。于是,媚空慢慢坐倒在地,放下了手中的短剑,借着油灯的光亮细细打量起来。
  高老板给的地图上倒是标了一座庙的记号,想来就是这里了,这地方既然地图上有记号,那么应该是小有名气,所以有人点灯也不足为奇。
  媚空本人是不信佛的,虽然林家堡原先是有设佛堂的,不过除了父亲,自己和哥哥姐姐们是从来不许靠近的,包括堡主夫人们。
  媚空盯着佛像,觉得这佛像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佛像都是神情庄严、眼含慈悲、袒胸露乳、姿态祥和,这里的佛像却瘦骨嶙峋、面无表情的紧闭双目,不知是哪位匠人做工不细,导致这佛像的面目起壳、手足皲裂,一副惨样。
  媚空心想:“再灵验的佛,在这种地方,恐怕也是自身难保。”她呆呆的看着佛像,陷入思考。
  若是信佛有灵,为何林家堡设佛堂,长女潜心供奉、终生不嫁,却也护不住林家上下?若是佛无灵,自己的先人们苦心修持,终身与青灯黄卷为伴,岂不是浪费人生?若佛有灵,当是好人愈好,恶人越惨,何故好人家破人亡,恶人俗世逍遥?若是佛无灵,自己又怎么能保全性命,留得这副残躯为家族报仇?也不知此地的佛陀有灵无灵,自己要不要跪拜一番?
  正在媚空胡思乱想之际,她突然发现佛像的胸口似乎微微起伏了一下,这个发现令她大吃一惊,立刻将短剑提起护在身前,后撤了一小段。
  媚空虽不信佛,小时候却时常被人拿鬼灵精怪的故事吓唬,此时此地,天昏地暗兼荒郊野外,佛像忽然动起来,如何让人不心生恐惧?
  正在媚空惊惧之间,只见佛像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媚空。媚空吓得“啊”的大叫一声,心中暗叫不好:“我说怎么不见香案供桌,原来是害人的妖物诱人做食,填饱肚皮。”想到这里,媚空化惊惧为愤怒,仗着一股怒气提剑直扑过去,目标正是这假佛像的咽喉之处。
  那假佛像虽然眼神有些呆滞,身手却并不迟钝,此地本就空间狭小,媚空一冲之力虽是惊人,但假佛像也动作敏捷,只见他侧身避开要害,让媚空的短剑划在墙壁上,蹦出火星,借力往墙上一按,打掉兵刃,顺势用双手卡住媚空肘部,又拿小腿踩住媚空小腿,张开口问道:“女施主,这是干什么?”
  眼见对方身手了得、自己被擒,媚空本以为必死无疑,正待要催动握血劫做拼死一搏,结果对方却并不下狠手,于是媚空将手上劲道一泻,随后感觉到对方钳制肘部的力量也松开。
  对方口音怪异,不似中原人士,媚空略一思索,便问:“多谢大师留手,大师可是迦西人士?”
  对方一见媚空道出自己来历,于是松开了踏住媚空小腿的脚,答道:“正是。僧家乃是迦西国苦修僧阿伽波,不知女施主为何要取本僧性命?”
  媚空活动着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误会解释了一通,听得阿伽波脸上露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
  阿伽波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跟媚空解释道:原来迦西是佛教大国,佛学之盛,声名远播,而苦修者又是最为有名的一种。苦修者念经修研,喜与人辩法,更喜苦修身体,静坐、倒悬、不食、不饮、不闻、不听、不言、不见等等手段求得心体皆明,无限近佛的状态。
  媚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苦修者正在苦修,入定之际断绝了气息,兼之苦修多年,浑身褴褛灰泥,自己才误以为对方是尊佛像。
  阿伽波表情哭笑不得,口中却喃喃自语:“佛魔一瞬,先看我似佛,再看我如魔,是魔是佛,不看其形但看其行,心中有佛使雷霆手段也是佛道正法,心中有魔讲的是佛家大道也是魔心妄言。”
  媚空活动着被阿伽波制住的肘关节,又揉了揉小腿,感觉自己这两处有些说不出的不适,心中暗忖:“莫非自己的暗疾又发作了?”
  阿伽波拾起地上的短剑,正打算还给媚空,就看见媚空龇牙咧嘴的揉着刚被自己制住的部位。阿伽波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修持多年,本以为已经生死不惊,不料今天突遭意外却也对人下此狠手,对方还是个女子,于是心中愧疚,上前打算替媚空活络筋骨,纯做补偿。
  阿伽波将短剑递还给媚空,随即跟媚空道歉,自己出手过重。然后又说到迦西有一种活络筋骨的武功可以教给媚空,助她恢复正常。
  媚空谢过阿伽波的好意,直言自己身患怪症,自己的不适并非阿伽波之过,说完正打算起身看看外面风沙如何,刚要往外走,转身起来之时却突然被阿伽波扣住手腕,媚空大惊回头,一时不知对方要干什么,于是按兵不动。
  只见阿伽波一手捏着媚空的手腕,另一手顺势按捏媚空肘关节、肩关节、脖颈等部位,然后将媚空手腕贴近自己耳朵旁,细细感受一阵,放开媚空,神情安详地说道:“恭喜女施主,你并非怪症难愈,只是正在脱胎换骨。”
  媚空心中一惊,连忙问怎么回事,阿伽波不急不慢的讲述道。
  原来迦西国修佛甚久,对佛的理解分成的流派甚多,其中有一派专注自身修行,研制出一种奇功可以让人易经洗髓、脱胎换骨,被称作阿莫其德耶娜。这门功夫除了有独特的功法,还需要秘制的药剂服食擦涂,双管齐下才能发挥威力。昔日该派大宗师阿斯塔依受先皇帝邀请,携密法佛经入中原传道,随身就有这卷记载了阿莫其德耶娜的皮卷,后来经历战乱,阿斯塔依去向敌酋求情,结果失踪,与其一同失踪的还有阿莫其德耶娜的秘药制法。
  媚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于是打断阿伽波的滔滔不绝。阿伽波见媚空不感兴趣,只能简单地说媚空的身体如同练阿莫其德耶娜一样,由骨骼关节部位开始最先发生变化,感到不适是正常的,于是在媚空面前演示了一套简单的阿莫其德耶娜。
  此地空间狭小,但阿伽波演示功法却丝毫不受影响,只见他活络身体的动作怪异又巧妙,媚空看的有些惊讶,出言问到:“大师莫非也是阿斯塔依大宗师门下?”
  阿伽波并不停止动作,边做边对媚空解释。原来阿莫其德耶娜的秘药皮卷缺失以后,修习这一门的人为了将这套功法传扬不至于消亡,于是将其中的功法交由数位苦修者改良吸纳,并取了一个新名字叫尤伽,自己施展的这套功法正是流传广泛的尤伽,并不是传说中正统的阿莫其德耶娜,但舒展筋骨的效果还是有的。
  媚空看着阿伽波在狭小空间内演示,于是依样比划了几个简单动作,虽然初次施展有些艰难,但一经使出顿时觉得身上不适感大减,效果好的惊人。
  阿伽波演示完一遍尤伽,便原地坐下,静静的看着媚空。媚空试过几招后,感觉浑身舒适,于是对着阿伽波行礼拜谢,阿伽波坦然受之,并不回礼,随后闭目端坐。
  媚空拜谢完毕,起身往外探看,此时风沙已停,不远处的驼铃也在不断响动,似乎在催促媚空上路。于是媚空回身向阿伽波道别,随后离开,去往骆驼的身边。
  油灯要烧尽了,闭目端坐的阿伽波正在入定,然而谁也不曾注意,他的眉宇之间竟在微微跳动,似乎在进行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许久没有停止。过了一会儿,当油灯终于燃尽,周围陷入昏暗之时,阿伽波睁开了眼睛,眼神却不再清澈坦荡,他神色凝重的起身,佝偻着身子,发出低沉的呼号,慢慢的走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