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村子里同去街上读书的小伙伴们都陆续回来了，有大孩子们，也有小孩子们。
  腊月初八打冰雕，大家伙在这天都去村子里的那条大河上打一个上半身是人形的冰雕。这是这个村子里经年的习俗，打好的冰雕放在粪堆上，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能够大丰收。
  接连几日鹅毛般的大雪，好在这几天天色放晴。
  河面上的大孩子们，正用板劂凿厚厚的冰层，古桥下，滑冰车的小孩子们，上演速度与激情，来回穿梭，有的技术控，上演炫目漂移，阵阵冰凌腾空而起。河面有的地方，凿开的冰窟窿，里面的河水裸露了出来，这更加增添了滑冰车的刺激程度，因而，有的孩子不小心掉了进去，湿了全身。河水不深，他爬上来，直打冷颤，点了一个火堆，脱了衣服，火烤。这倒霉孩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还有的小孩子，在冰窟窿跟前疯狂试探，更有的想试图飞越穿过冰窟窿，炫耀自己的极致“车技”。
  韦笑同几个原来在村子里要好的朋友，卖力地凿着冰层。头顶上冒着阵阵白气，浑身发烫。打冰雕是个技术活，也是个力气活。几个人用板劂想凿一个冰雕出来，最好是一米见方。这看似很简单，但是，如果力气或大或小，不仅费时费力费功夫，还可能把冰雕打坏了，有了裂纹，还得重新来过，重新再打。
  几个人围在一处，商量好了，你一下，我一下，细碎的冰凌从完整的冰块上迸了出来，散乱在河面上。冬日寒冷，冰是厚厚的一层，看不见底下流动的河水。几个孩子铆足了劲，大力地抡着冰面。四五分钟之后，冰雕周围的缝隙变薄了，几乎能看到里面流动的河水，几个小伙子改换了工具，用小斧子沿着缝隙慢慢地凿，直到冰雕周围全部都与河面的冰层脱离了，几个人再用板劂把冰雕抬上来，轻轻放在河面上。周围同样是打冰雕的乡里人，看着几人辛辛苦苦打出来的冰雕，美言几句，甚至大声夸赞，有的围观的小孩子甚至鼓起了掌。这对于半大的孩子来说，是极为受用的。
  第一个冰雕，大家制作地颇为用心，放在冰面上，用小斧子把冰块周围的凸起，轻轻地打磨了下去，让它更加光滑整齐。冰层的厚度也不一样，再用斧子给它打平了，使它匀称些。大功告成之后，大家帮忙立了起来，韦笑轻轻地刻了个笑脸上去，真真活灵活现。几个孩子满意地笑了。
  韦笑六个人相约一起打冰雕，那么这个小团队就一起齐心协力需打六个冰雕出来。因是合作，所以冰雕得大小相仿，几乎一致，这既是为了公平，也是彼此之间一种默契约定。
  这种乡土精神从小就开始培养。打冰雕也更多的是村子里年轻一辈要干的营生，有的家族人丁兴旺，叔伯兄弟堂哥堂弟齐上阵。有的则是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伙伴一起打，像韦笑他们这些从小玩到大的孩子，就会相约一起互帮互助打冰雕。
  河面上，人头攒动。
  日头从正午的高高在上，已然是快要落入西山了。六个冰雕也都打好了。满河面的冰碴子，冻结在上面，坑坑洼洼，大大小小的冰窟窿满布河面，有的甚至已然又重新结了冰。
  韦笑几人把冰雕一个接一个搬上了两轮木车，冰雕之间用些干秸秆干杂草隔开，避免它们长在一块，不好分开。
  两个在前面拉，四个在后面推，木车吱吱呀呀的声音伴着路上同回家里拉冰雕的人们一起返程回家。羊倌赶着一群羊也从南山上下来了，跟在大家伙后面。浩浩荡荡。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寒风渐起。但并不寒冷。
  六个小伙伴一起挨个把冰雕送回了各自家门口。韦笑是最后一个回家的。当其余几个孩子帮着韦笑把冰雕放在爷爷家门口猪圈的粪堆上，几人站定，看着自己的成果，这一天的力气总算没有白花，一股小小的男子汉之气从心底缓缓地升腾了起来。
  每个男孩子的成长过程就是学会担当，在不经意的时刻，男孩子逐渐经历这样自豪担当的过程，精神在这种时刻得到极大的满足，再一次次填满精神之后，之后便就是褪去青涩长大成人。
  相互告别之后，爷爷家的几只羊正好也回来了，韦笑把羊赶进了院子里的羊圈。小花汪汪地狂吠，叫喊着，摇着尾巴，显示对功臣的膜拜。
  爷爷从里屋提了一桶水出来，准备饮牲口。奶奶围着围裙也迎了出来。韦笑一溜烟儿跑进了里屋。家里热气腾腾，腊八粥的味道弥漫着整个屋子，整整一大锅都是用江米做得红豆粥，粥里面还有红枣，色香味俱全。韦笑早已饥肠辘辘，肚子已经叫过了三次。他洗了洗手，一溜烟儿地爬上了炕，趴在暖炕上，轻轻地抚摸着那只大狸猫，等着吃饭，吃可口的腊八粥。
  爷爷奶奶好一顿夸赞，说那冰雕打的好，摸样周正。爷爷更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好好地点评了一番。白炽灯下，白气呼呼而起，灶台跟前的爷爷不断地往灶台里头添柴火。奶奶看着锅里的红豆粥。
  铃……
  奶奶的手机响起了声音，发出悦耳的音律。
  “哎……”
  “他奶奶，吃饭了么?”
  “润女，你们吃了么?”
  “刚吃完……”
  韦笑举起了双手管奶奶要手机，脸上挂着兴奋难以抑制的笑容，早已赤脚跑在了地下。
  奶奶高兴地将手机递给了他。
  “妈。你和我爸多会儿回来！”
  “看小年前后吧，领通知书了么?”
  “语文90，数学98！英语95！数学又是全班第一！哈哈哈！”
  韦笑听到了电话那头的笑声，不是很强烈，但是妈妈的声音很温柔。
  “妈，我的新衣服，你买好了么?”
  “买好了，过年回去带给你！”
  “那我把电话给奶奶了！”
  他又重新赤脚跑回了炕上，一把把猫楼在了怀里。
  “你们早点回来哇，电话费挺贵的，就这样哇！”
  “我们尽快回去！”
  奶奶拿开了手机，挂断了电话。
  腊八粥放在了炕桌上，奶奶撒了一把白糖上去，又拿过了些许红糖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