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收听新奥尔良之声，这里是午夜台，我是吉米-麦克里安，负责为您重述上个月发生的新闻。3月15日夜里零点，图灵市一名高中生被发现于卧室中死亡，身上多处割痕……”
  “又是这些老调重弹。”
  桑迪亚哥关掉了收音机。
  桑地亚哥是个古巴人，三十年前来到美国定居，在新奥尔良生活至今，现在已经七十岁了。他是个鳏夫，妻子五年前去世，儿女也都不与他往来，在洛杉矶和纽约半永久定居着。桑地亚哥日日赋闲，失眠之余，倒也养成了一个暮年的新爱好——垂钓。
  今夜闲来无事，桑地亚哥照例拖着自家的小船驶向湖心，载着收音机、鱼竿、鱼饵和渔网，还有一台用了七年的手机，与一件防寒的皮夹克。半小时后，技艺娴熟的他，已成功吊起一条鲜美的鲑鱼。
  “一条就够了，两条会太多……”
  他准备返程。
  湖泊宽广宁静，碧波荡漾，离桑地亚哥的平房只有两英里之遥，盛产鲜美鱼类。过去一个月离，热带风暴来袭，暴雨时常倾盆，每逢此时，桑地亚哥都能看到大量肥美的鱼类蹦出水面，多次令他大获丰收。
  今夜亦是个湿闷的天气，桑地亚哥慢悠悠划着船，朝着岸边缓缓驶去。
  就在这时，一道涟漪自湖泊北岸荡漾开来，径直向他而去。
  桑地亚哥轻松地划着船，毫不费力，甚至悠闲唱起了歌。新鲜的鲑鱼在塑料桶里蹦跶着，用不了多久便蹦跶不能了，这是他明年的午饭，也许还能吃到晚上呢。五年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自己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其实又能有多大的胃口……
  “嗯？”
  渔船忽地被撞了一下。
  “什么东西碰到船底了？”
  桑地亚哥惊讶极了，难道今夜天气湿闷，竟有鲈鱼企图蹦出水面，恰好撞上自己的小船？
  “那我可就不客气咯。”
  桑地亚哥拾起漏网，五英尺长的木杆，端部连着个网兜。
  漏网荡过水面，并没能搂到什么，但恰在此时，小船又被撞了一下，桑地亚哥甚至没能站稳，一屁股坐了回去。
  “好家伙，这要真是条鲈鱼，恐怕得有三五米吧！？”
  能与这样的大鱼交手，意义可不在于是否真能把它钓上来。桑地亚哥兴奋极了，甚至还把鱼枪抄了出来，打开手电照向湖面，那大家伙究竟在哪里？
  “喂，赶紧出来啊！”
  老人的喊声传遍整片宽广的湖面。
  夜空下，宁静的湖泊，平静无波，小船荡漾在临近东岸的一隅，仿佛寰宇中的一颗星宿，渺小而孤寂。
  砰！
  下一秒，这星宿被黑暗吞噬了。
  ……
  ……
  “艾伦，很抱歉。”
  “向尤娜道歉吧。”
  “尤娜，对不起。”
  “不原谅你……”
  一男两女站在潭底，眉宇紧皱。
  危机暂歇，不再需要镜像空间保护环境、隐藏超自然战场了，何况它还被逃窜的地狱生物轰出了一个洞，更让艾伦对这东西的防护能力产生质疑。但这到底不是尤娜的错，而是维奥莱特鲁莽行动，以错误手段轰击地狱裂隙所致。
  裂隙诚然被击溃了，倒还算是件好事。
  此时此刻，瀑布继续从两百英尺高的山丘向下倾泻，万吨潭水也已重归原位，除了裂隙消散外，镜像空间外的现实世界里，似乎从未发生过什么异常。三人直接潜入三十英尺深的潭底，水中漫步至那个已然恢复常态的深邃地穴旁，探讨下一步行动计划。
  “我过来后，第一时间就用自己的镜像空间把它包裹住了，然后一直压制着它，直到尤娜取而代之。所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诶。”维奥莱特还在碎碎念着。
  雾气已然消散，真相已经了然。艾伦临近水潭看到白雾时，就是踏到了维奥莱特释放的镜像空间边缘，直至深处的血雾，即是地狱裂隙和她争夺空间控制权的临界点。这类异界的具体形态倒不具备固定模式，但作用俨然是相同的——建立一个与世隔绝的超自然战场。
  艾伦脸色凝重地盯着地穴。
  这是他这个月以来第四次潜入潭底。眼前所见，地穴宽约六英尺，水流湍急，深不见底，哪怕以神念探测也难以寻到终点。诚然，他的神念探查所及，也就是方圆一英里左右，出水口必然存在，只是位于极远方罢了。
  “现在的问题是，因为小维造成的爆炸，我们并不能确定，当时究竟有几个地狱生物已经窜出了裂隙。”
  尤娜瞅着眼前一切如常的地穴道：“大概率是只有刚才和我交手的那个，爆炸伤到了它……艾伦，给你布置一个任务。”
  她将那怪物唯一遗留的痕迹递给艾伦：“到图书馆查一下它的资料，放心，你会查到的。”
  艾伦将它接过。那是一片碧绿的蛇鳞，却如一本16开书籍般宽大，更隐隐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且韧性极强。艾伦接过它后用力一掰，他这力量已然能扭断手臂粗细的实心钢柱了，却掰不断这毫厘厚薄的碧绿蛇鳞！
  “尤娜，你刚才都跟它交过手了，还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吗？”
  尤娜摇头轻笑：“我当然知道，但这不是给你布置的任务么。我和维奥莱特不知道的，是到底有多少地狱生物趁机窜了出来，大家各有分工，这个家伙就交给你好了，能完成任务吗？”
  “怪物猎人，不，恶魔猎人吗？”
  艾伦顿感头痛。他可不是这两位女巫小姐，已然在这个超自然世界里混迹许久，对什么都很熟悉。就比如此情此景，因为尤娜的故意保密，他是真的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道。蛇鳞已然确定，但谁知道那究竟是蛇，还是蛇人呢？
  “一个是魔兽，一个是恶魔？不，纯巨蛇状态的恶魔也是有的吧，或者人首蛇身的低端魔兽也是存在的。归根结底，区分恶魔和魔兽的标准在于神智和神格，而不是形体……”
  “课文背得不错，那么现在，行动吧艾伦！”尤娜咯咯笑道。
  说时迟，那时快，艾伦一跃窜出水潭，向着来路的林荫道落了下去。
  瀑布轰鸣，水潭宁静，看似一切如常，唯有西南方的岸边略遭蹂躏，这就是那只魔怪趁乱窜出尤娜的镜像空间时，于现实世界造成的第一手破坏。泥土翻起，碎石满地，十多棵树杆更被干脆地折断，可想那必是一个体型无比硕大的家伙！
  “查明身份，进行击杀，幸亏我们镇的‘地狱洞窟’紧邻着森林湿地，要是让它直接冲入城市里……”艾伦不敢想象那样的情况会有多遭，尽管他们三人仍能把所有篓子全部搞定，但只有傻子才会期盼它们发生！
  眨眼之间，他便飞窜出百尺之遥，目标指向东方的新奥尔良。
  紧随其后，两道水柱自潭面升起，两位女巫各居其一端，远方艾伦飞速跑窜的方向。
  “这傻瓜……用跑的？就算他还不会，难道就不能让我们帮忙开个传送门吗？”
  “然后你还把歼灭那个家伙的任务，就这么交给他了。”
  “新手任务么，迟早的事。算了，既然他打算浪费时间，我们就先帮他把那怪物稳住吧。好歹也是蛇中之王，若让它就那么肆意妄为，最终还不是都得是我们料理后事。”
  “导师的工作，就是难啊。”
  “嗯……”
  ……
  艾伦自然不知维奥莱特和尤娜的临时对话，他已全面放开速度，朝新奥尔良狂奔而去。
  亏得此时夜深人静，林荫公路空旷无人，他顶着音障极速狂飙，根本不用担心被发现。只是可怜了那些沿路的树林，即使已被艾伦时刻释放的保护性法术笼罩着，也仍被气浪冲得弯下了腰。
  敌人的真身是一条蛇，具体是哪一类，哪一个？
  必须去图书馆查清楚！
  “否则哪知道该怎么对付啊。妖兽魔鬼，各有各的特点，要是没个防备准备，除非我已经无敌，否则不就等着吃亏么？这可不像猎人持枪对付猎豹或大象，就算物种不同，也都还在理解范围内。地狱里的那些……”
  好在以艾伦如今的实力，全速狂奔之下，仅仅一分钟便抵达了新奥尔良的南端。他降低了速度，并释放了一层镜像空间包裹住身体，这样一来，即使他仍以五倍于博尔特的速度持续狂奔，也不会被任何行人车辆、监控摄像注意到。
  何况午夜时分的新奥尔良，大街上也根本见不到多少人烟。
  九十年了，但自当初的卡特里娜飓风后，新奥尔良的人口一蹶不振，哪怕过去了如此之久，仍未回归当初七十万人口的鼎盛时期。此时夜深人静，艾伦由南自北穿过密西西比河，竟是一共也没见到七八辆汽车，更别提行人了。
  “以前看是坏事，现在看全是好事啊。全都老实在家呆着，没事儿晚上出什么门，会不会被坏蛋袭击是一方面，万一碰到食人鬼该怎么办？”
  艾伦如此念叨着，然后窜上莱文顿大街，前方第十三栋白宫式的建筑，便是他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