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艾伦~！”
  为首者是一名高挑妖娆的金发女郎：“这么早就准备回去了吗？我还以为你打算再待到深夜呢。”
  “抱歉，麦迪森，之前接到短信，我今晚必须按时回家吃饭。”
  一如既往，艾伦很小心地应付着她。
  “按时吃饭，嗯，也就是说，你今晚没法陪我吃饭咯？”
  麦迪森一脸遗憾地说道：“真是太可惜了，难得维奥莱特今晚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艾伦-史密斯。”
  现场第二位女巫开口了：“你今天都学了些什么？”
  恰与麦迪森形成鲜明的对比，富江绫子是一名日裔少女，乌黑的姬发式垂直腰部，穿的也是一系典型的黑红振袖和服，雪白棉袜踏着木屐。她的个子略为高挑，亭亭玉立，而且容貌极为美丽，仿佛大和抚子般气质优雅。
  “初读空间门的理论知识，但离成功施展还差着一百个课时呢。”
  艾伦再度谨慎地瞥了眼麦迪森：“你们在这儿聊什么呢？”
  “就在刚刚，我们收到了一条新闻。”
  富江绫子隐去了笑容，表情严肃：“一艘从伦敦起飞飞往纽约的航班，在刚起飞不到两小时后，忽然坠毁在了大西洋里，搜救人员还在赶往事故现场的途中。我们有十足把握认定，那是一个地狱冤魂或低等恶魔造成的，所以为了保险起见，麦迪森将马上启程，先那些人一步把黑匣子拿到手。”
  “……啊哈！？”
  艾伦真被惊到了，二话不说，掏出手机点开新闻。
  果真如此，这件事已经登上头条了，评论区里一片哗然。事发已经过去近三个小时了，乘客家属已聚集到相应的两座机场，英国皇家航空的负责人面对媒体表情沉重，打捞工作进行中，生者希望渺茫。
  好在除了单纯的意外，大多数人最多只以为这是恐怖分子的行为，根本不至于联想到恶魔和冤魂的范畴。如果艾伦不是从同伴这里得到消息，单看这个新闻，也断不会乱想什么。
  但确如绫子所述，如果调查方取到黑匣子并知晓了真相……
  “倒不怕民众知道这是恶魔干的，就怕梵蒂冈那里会趁机再扣帽子，说这是我们女巫策划的！”
  麦迪森高声冷笑：“尤其你要知道啊，小艾伦，今年可恰好是塞勒姆纪念日400周年呢。哪怕我们什么都不做，什么都没做，但凡发生点什么，也绝对够那帮畜生泼脏水了！”
  艾伦盯着新闻迅速浏览，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起飞两小时后就发生意外，说明那个恶魔或冤魂很可能很没耐心，所以行动时也就可能很鲁莽，在黑匣子上留下某些证据。就算普通人听到些古怪声音不会胡思乱想，但如果让教会的人插手，他们肯定能认出来吧？”
  艾伦成为男巫时间尚短，何况他自幼从不信仰天神教，对神父修女们的接触寥寥，所知有限。但即使如此，他也已经知道，几十上百成千年来，教会和女巫势力的斗争几乎就没有停过，只是再没有大规模战争发生，已转型为现今这种零星的热点摩擦。
  “所以不跟你废话了，艾伦，姐姐要去办正事了。”
  麦迪森斜靠楼梯栏杆，荡起一道金色的光圈。
  光圈对面，俨然正是一片广袤无边的海洋，和层层叠起的海浪波涛。台风正停驻在大西洋这一隅，然而麦迪森毫无顾忌，直接纵身跃入昏暗的天空。
  只见天空之上，蓝光乍现，女巫背生水晶双翼，猛一振翅，音障轰鸣，便消失在了远方。
  “真热闹啊。”
  艾伦感叹着，并走下楼梯。空间门已被绫子收起，她向艾伦展颜笑道：“着急回家？”
  “莉娅的短信，她父亲今天破了个大案特案，要我回家跟着庆祝。”
  艾伦三两步蹦下楼梯，顺着中央楼梯走至二层，富江绫子依然站在原本的三层走廊转角，位于艾伦身后三尺远，缓缓跟随下楼。
  “莉娅-霍尔，你的女朋友是吧？”
  绫子缓缓说道：“已经一个月了，她是不是依然毫不知情？”
  艾伦明白绫子的意思，放缓了步伐：“……没错，我成为男巫的事也好，维奥莱特和咱们这里的事也好，她都完全不知道。”
  气氛略显压抑，也因窗外红霞漫天，夕阳低垂。绫子无声无息地跟着艾伦下至一层前厅，足尖轻轻点地，便可悬浮平移一尺，直到最后一步，轻轻落上前厅的大理石地砖。
  “我是局外人，不方便插太多的嘴，但是艾伦，我好歹也是维奥莱特的友人……”
  绫子轻声细语道：“你即为巫师，就算不等于非得同女巫在一起，但选择一名忠诚的天神教徒为妻，必然后患无穷。”
  艾伦轻轻吸了口气，略有些恼怒：“怎么又突然谈这个话题了？但你又能让我怎么办？十几天前，不也是你提醒过我的吗，千万不要因为成为了男巫，就忽然大张旗鼓地改变原有生活方式、引人瞩目！？”
  “生气了啊。”
  然而绫子并未被吓到，展露着迷人的微笑：“但没办法，谁让你已经和维奥莱特日日夜夜、成双入对了呢？一个是法梅加家族的人，一个是千年不见的、七宗罪级别的男巫，毫不夸张地说，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我这点提醒，根本不足挂齿。”
  诚然如此。
  而且，七宗罪级的男巫冕下。
  这一个月里，艾伦已被好些迷妹小女巫们如此喊过好多回了。
  他早已抽空看过有关男巫的介绍文献。
  那群废物。
  一言蔽之，艾伦在了解了之后，哪怕作为新人，都着实不想被与那群废物男巫相提并论。
  不怪教会千年来都只在渲染女巫的可怖，以至于普通人几乎都忘了巫师还是有性别区分的，因为诚然只有女巫可怖，男巫……
  “但这才一个月啊，绫子。”
  艾伦站在前厅门口，苦笑不已：“何况所谓出双入对，我和维奥莱特只是普通的师徒关系诶。就比如说这两天，今天周日对吧，我从周五起就再没见过小维了，电话邮件、脸书推特，也全都没联系过。哪有你们以为得那么亲密……”
  绫子发出清脆的笑声，斜靠在楼梯扶手上：“但也就是这个月里，你们确实夜夜携手出门，在神秘瀑布镇各地频繁调查，不是么？”
  是有这件事，但却是绝对的正事，绝没有什么浪漫情愫蕴含其中。不过没法再解释了，艾伦简单抬手向绫子道个别，双足悬空地面一寸，如风一般掠过门厅。
  大门洞开，温暖的空气和椰树飘香迎面扑来。
  这里是新奥尔良，看看时间，他需要在半小时内赶回神秘瀑布镇，才能不迟到于今晚老普莱斯的庆祝晚餐。
  时间太来得及了。
  ……
  ……
  “这里是老鹰六号，这里是老鹰六号，我们已经抵达指定海域。”
  “黑匣信号良好，准备捕捞工作。”
  大西洋上，风急浪高，肯尼迪号航母派出的预警机正盘旋在高空中，为堪堪抵达的捕捞船确定方位。詹姆斯-内森号cgx巡洋舰位于编队的最前方，正以约30节全速航行中。
  “今年果然是一个多事之秋，萨缪尔。”
  暴雨滂沱，巡洋舰在波浪中起伏不休，更不时有海浪溅上甲板。正是在这样的天气下，两名男子正站在船尾毫无遮掩的直升机停机坪上，望着远方的夜空。
  “有一个女巫正向这里飞来，四点五倍马赫，需要拦截吗？”
  “没有必要。教会和皮尔斯的停战协议还在生效，何况这个恶魔的确不是被她的属下招引而来，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名为萨缪尔的金发青年沉默地听着，他穿着一袭洁白的海军军官制服，上尉军衔，但此时显然并未在岗。他旁边的男性则穿着一袭整齐的黑衣，胸前挂着一枚白色的银质十字架，年龄约莫四十出头，文质彬彬。
  “但是……”
  正当萨缪尔想说些什么时，天变异象突起，一个锥形气浪划破宁静的夜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巡洋舰前方海域一头扎了过来！
  “那是！？”
  “萨缪尔，冷静！”
  中年神父喝道：“你不可能拦住她！”
  说时迟，那时快，气浪轰然砸入海面，仿佛雷霆炸起，百尺高的海浪冲天咆哮，而这艘美军最先进的万吨巡洋舰，宙斯盾系统全程毫无反应！
  “竟然这么……嚣张！”
  直到此时，才更有隆隆轰鸣滚滚来袭，前后时差相隔四倍有余。詹姆斯-内森号的舰桥中更是一片打乱，舵手慌忙转向，盖因那百尺高的冲天海浪，正恰从斜前方猛冲而来！
  中年神父向前伸手，轻声呢喃，三两句拉丁词汇之后，那海浪的冲势骤然减缓了许多。
  “简直不可饶恕……”
  萨缪尔望着远方的海面，气得脸色苍白：“圣-基里尔主教，那女巫明摆着知道咱们在这里，她这是在示威啊！您就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但令萨缪尔惊讶的是，主教只是苦涩一笑，并未再有其他行动。
  “我年轻的萨缪尔，你刚成为见习骑士，只有一年对吧？”
  圣-基里尔主教望着已然归于平静的海面：“麦迪森-蒙哥马利，若你以后需要正面碰上这个女巫，切记……”
  他充满睿智的眼眸中，竟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恐惧：“……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