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边，快看。”
  “哪边？”
  “维奥莱特的旁边！”
  “那个棕色头发的？”
  “那个长得很帅的！”
  次日再度来到魔女之家时，艾伦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围观，图书馆里，到处都是影绰的女巫身影。她们无人敢靠近，但窃窃私语却偏能让艾伦听到，凡他和维奥莱特所经之处，总免不了被如此叨扰。
  情况正如艾伦当初估计的那样，在这所皮尔斯-爱丽丝贵族女子中学里，起码住着一百名女巫，而且她们日常在这里的停驻一点都不短。这大概正是因为，凡是技艺纯熟的女巫，都可以施展一种叫做“传送门”的高等级法术，所以往来千里都如同隔壁串门般轻松吧。
  可惜艾伦还远未能接触到这门法术，他每日往来新奥尔良和神秘瀑布镇，都必须实实在在地穿过这片距离。
  但别看这所学校的外表，只是一栋普通教学楼大小的白宫式建筑，其实表里不一。它的内部空间广袤到难以想象，很多看似普通的屋门，其实都能通往一个匪夷所思的世界。正如维奥莱特的寝室就是一间高标准的套房，艾伦很多时候打开一扇门，迎来的都是宾馆住房区般的长廊，到处都是新的屋门。
  所以在这里，想直接从户外望向窗内，或从室内隔窗望向户外，都是不可能的。窗户的本质是通往异界的大门，具体显示什么，纯凭观察者希望看到什么。凡人路经此处，除了被女巫们糊弄，再无其他选择。
  艾伦第三次来到这里时，维奥莱特就做过一次示范，一楼餐厅旁的落地窗，外界眨眼便从日常的庭院变成撒哈拉沙漠了。
  “而且只要你现在打开窗户，就能直接走进沙漠中……当心啊！”
  艾伦打开窗户时，撒哈拉正在刮风，若不是维奥莱特赶紧一挥袖子，那冲天而起的沙尘，可就全都要刮进餐厅里了。
  总得来说，艾伦在学校里名气很大，别看第一晚来时到处空空荡荡，等他次日第二回来到这里时，几乎整个学校的女巫们都来围观他了。多少年没有再出现过上档次的男巫了，而且还是被维奥莱特-法梅加小姐亲自领进门，同七宗罪之愤怒的萨麦尔签约的！
  至少，人们都是这样以为的。
  女巫很多，但艾伦不是来交朋友的，每晚来到这里学习，时间更很有限，他知者寥寥。
  其中，维奥莱特在学校里的地位显然是超然的，半个月后的某一天，艾伦独自走进小客厅时，正好看到她在向十二名新晋的年轻女巫授课。
  “切记，在将灵魂献于吾主后，我们便处于一种不生不死的状态中了。不要畏惧死亡，因为那只会令我们投入吾主的怀抱；我们的寿命是没有限制的，法力决定阳寿的上限，强大的女巫甚至能再度和更加强大的魔鬼签约。”
  客厅面积不大，维奥莱特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披着笔直的金色长发，缓缓踱步于诸沙发之间。
  “现在，让我测试一下你们的潜力吧。看到瓶里的插花了吗，一人拿一支，注入自己的魔力和想象，让大家看看你都能做到些什么吧。”
  签约之时便是永恒，十二名新晋的女巫，外貌从十九岁到三十多岁不等，并将永远如此。她们没有变得更加美丽，但确实气质出尘，盖因疾病隐疾一扫而空，全身全心都已被强大的黑暗能量重新塑造。
  “很奇妙吧？别看小维教导别人有模有样，其实她也就是去年才成为女巫的。但这就是绝对的阶级带来的便利性，七宗罪级的女巫，哪怕区区一年，也胜过那些菜鸟们百倍的努力。”
  站在门口叨扰艾伦的，正是麦迪森-蒙哥马利。
  已正式成为男巫的艾伦，能清晰感觉到她的气质。
  那确是冰，那确是火，如冰一般冷傲肃穆，如火一般热情狂暴。
  “你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麦迪森？”
  艾伦微笑道：“十七岁归十七岁，你不会真一辈子都在当学生吧？”
  麦迪森哪怕只穿着最普通的居家服，也难掩她维密级的高挑身材，和五官分明的美貌。
  “哼，凭本小姐的本事，还用靠打工维持生活吗？”
  麦迪森傲然冷哼，但离开时，还不忘朝艾伦抛出一个飞吻：“有空到曼哈顿西城区找我，在那里有一套公寓，独居哦……”
  这就是为何，艾伦时常会躲着麦迪森，不知怎的，那女孩总是一副企图勾引他的态度，着实令艾伦想到老家的维多利亚。唯独微妙的是，维奥莱特对麦迪森的行为很是宽容，并没有吃醋的意思，只是有时麦迪森骚扰艾伦骚扰得狠了，她才会出手阻拦一番而已。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吃醋？
  “看到了吗，这就是效果。”
  面对一个被轰成齑粉的、原本足够三十英尺高的不锈钢球，维奥莱特笑得极为满意。
  日常学习之余，艾伦的一大秘密任务，便是反复配合维奥莱特，以紫晶心脏为她供能。
  还是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宝贝，但艾伦现在成为男巫，已深刻理解为何维奥莱特三番四次强调，这个宝贝的秘密绝对不可轻易透露了。
  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艾伦已经成为巫师，更是“众所周知”的七宗罪级的男巫，这才深刻明白到，这心脏能让维奥莱特的输出功率翻倍增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概念。
  “同样的出力，我这一掌本来只能让它炸裂。在你供能后，不光是能量输出增加，我对力量掌握的入微层次也上升了，所以它被彻底化为了齑粉，而不只是一个更剧烈的爆炸而已。”
  维奥莱特挥了挥手，看似平常的镜像空间中，这些被凭空变出来的、完美模拟了真实的不锈钢的齑粉，烟消云散了。
  “要知道，巫术魔法，当我们施展这些技巧时，需要的可不只是能量，更要有精神层面的计算控制力啊。再怎么四两拨千斤，如果你自己基础不够扎实，天花板也是有限的。你的这份援助，就是在提高火炮射程同时，也增强了射击精度——这才是完美的战力提升呢！”
  和普通的学校一样，艾伦作为这里普通的一员，日常里是见不到埃琳娜-皮尔斯的。
  确实非得是至尊女巫，才能有魄力招揽到七宗罪级的女巫坐镇于此，教导其他更低等级的女巫们。
  地狱至高权势者共八人，至尊魔神麾下，即为主宰九层地狱之七的七大魔王，而后才是各个等级、法力大小不一的其他恶魔们。隶属于强大恶魔的女巫，甚至有能力诛杀其他弱小的魔鬼，而哪怕是最为弱小的堕落生物，都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抗衡的。
  “恶魔（devil），或魔鬼（demon），是具备神格的存在。邪灵（evil）是对它们的统称，也是对寻常的冤魂厉鬼的专指。至于堕落生物（the-fallen），它们原本是人类或动物，因种种原因腐化堕落，是地狱生物里最低级的存在，甚至连邪灵都不如。”
  尤娜-法梅加专门负责为艾伦讲解基础常识。
  不知怎的，艾伦对她的亲近感，似乎更甚于对维奥莱特。
  尤娜的笑容确实很甜美，配以其可爱的娃娃脸和酒窝，还有温声细语的说话习惯，基本没多少男生能够抗拒。
  维奥莱特对她口中的这个“姐姐”也很是敬重，但艾伦仔细观察，貌似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奈感。“人家永远都是十五岁哦”，尤娜每每都这么说道。让维奥莱特每每管一个更年幼的女孩叫姐姐，确实很叫人无奈。
  女孩子的事，艾伦作为男生，自然不方便问得太多，只有想象。所以倒也有理，姐姐提前成为女巫青春永固，妹妹随后成为女巫而永远老矣，别看只是两年的差额，但放在青春期这个节点上，也是够让人纠结了。
  时间渐渐流逝，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了。
  四月上旬。
  傍晚时分，橡木质地的五层书柜旁，地面上铺满了真皮包裹的厚重书籍。一个俊秀的棕发男孩盘腿坐在一个角落里，正捧着一册32开、500页厚的革质封皮的书，旁边半空中悬浮着一盏油灯，灯光明亮。
  稍远处的阅览桌旁，三名少女正聚在一起，穿得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女生毫无区别，但远处忽然路过一名披着及腰麻花辫的女孩，却又板整地穿着一袭拖地的黑色长袍，袖口鎏金。
  三名少女正在窃窃私语。
  “你们说，他能听到我们聊天吗？”
  “男巫，真是稀有动物啊，今晚去他房间吗？”
  “你疯了吗，他的老师可是法梅加家族的！”
  “那个法梅加？真是太走运了，听说他还和麦迪森-蒙哥马利……”
  艾伦继续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以免让那三个新晋的小女巫知道自己真能听到她们。
  “你说，这个艾伦-史密斯是和哪位恶魔签约了？”
  “我听尤娜大人说，是地狱七魔王中的萨麦尔冕下！”
  “真的假的……那他将来的前途，岂不是……”
  “今晚组团去他卧室吧……”
  艾伦合上了书本，实在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抬手一招，将之前被取出的书本都会放回书架。看看手表，快到吃完饭时间了，家里人还在等着自己，他迅速穿过图书馆漫长的走廊，准备离开这里。
  刚推门走出图书馆，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三楼台阶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