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
  都多长时间了，艾伦还是无法忘记掌心的柔软。
  维奥莱特又出屋了，阅览室里仅他一人，再就是其他空桌上堆砌的魔法书，能姑且作伴。
  寂静的环境有助于精神集中，但艾伦却难以做到。心之所动，他随时能看到体内维奥莱特的灵魂烙印，那个一丝不挂的苗条小人儿。他的神念当然做不了什么，只是观察，观察这个女孩的身体，并潜意识和掌心的柔软触感联系到一起。
  该死的。
  艾伦可万万没有打算背叛莉娅。
  他今晚出门时，便已是夜里将近一点，莉娅就在他的卧室里熟睡着，并由他的分身陪伴。这可是他们相恋多少年来，第一次发展至同床共寝的程度，可他这混蛋竟趁夜跑到了数英里外的女巫老巢中，并摸了另一个女孩的胸……
  阿斯蒙蒂斯，地狱七魔王，七宗罪之**。
  据艾伦对社会常识和《萨卡兰姆》的一知半解，天神教徒们认为，阿斯蒙蒂斯即是七宗罪中代表色欲的魔王，就是他扭曲了人类正常的情欲观念，而被阿斯蒙蒂斯诱惑而犯罪的人们，将会被永远关在第二层地狱，他所主宰的世界中。
  14世纪初，但丁的《神曲》有关于九层地狱的详细描写。第一狱中，天神教徒等待接受魔神的审判；而后的第二至八狱分别代表人类的一宗罪恶，各归七宗罪魔王之一管辖；最后便是第九狱，地狱的最深处，至高魔神撒旦的居所，这个世界也正是由他所造。
  “是天神教徒接受魔神的审判，而非异教徒们接受上帝的审判……哼，有够讽刺。”
  艾伦以无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
  “所以，地狱无边无际，但至高权势者仅八人，即撒旦和七宗罪们。维奥莱特，是同阿斯蒙蒂斯签的约，想也知道这会是多么罕见的成就。若以社会等级划分巫师身份，大概就是共济会、光明派、洛克菲勒和罗斯柴尔德那种级别吧……”
  艾伦望向四周的空书桌们。
  阅览室、自习室，会使用这里的人当然不止他一个，那些暂时无人翻看的书籍，魔法、巫术、古代魔纹，各有主题，各有侧重，难度不一。也不知道维奥莱特现在读的都是哪些书，也不知道她从地狱里将自己召唤，究竟算是何种难度的成就。
  “因为肯定不是每个女巫都能随便把人复活，拉法叶……”
  手里的《标准咒语：初级》极具吸引力，立刻在暗影之书写下名字、正式成为巫师亦是如此，但艾伦知道，他现在最急迫需要了解的，到底还是诸如《魔法史》《魔法世界常识》这类基础性资料。
  紫晶心脏悄无声息，诚然为他提供着磅礴的能量，和一些本能技巧级的超自然能力，却完全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知识。但这也足够了，这么神奇的宝物可不会是什么烂大街货色，维奥莱特也承认它的确是个至宝了，所以它究竟是什么？
  “非得要学会大脑封闭术才能知道，但这门技术肯定不是一两日能完成的吧？”
  起码它不在《标准咒语：初级》中，看着四百页的厚度，艾伦心里毛得很。
  “晚上好。”
  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艾伦猛地抬头，不知何时，房间里迎来了一名极其可爱的金发少女。
  少女约莫十三四岁，个子比较高挑，罕见的心形瓜子脸，湛蓝的眼睛硕大明亮，酒窝明显，金色长发盘头，穿着黑色紧身运动长裤和白色露脐薄背心，身材姣好。
  “尤娜是吧，我记得你！”
  艾伦面露惊喜之色：“我正预读教材呢。哦对了，我还没有滴血。维奥莱特刚才出屋了。那个，真抱歉啊，也没什么能招待你的。这里是书房，让我看看……”
  尤娜咯咯笑了起来：“史密斯先生的反应真有趣，这时不是该先问我为何出现在这里吗？而且非常感谢，你居然还能记得我，但这不会是维奥莱特曾跟你提过的吧？”
  还真没有，艾伦如是作答，并有请尤娜坐到旁边一张木椅上。而且非常惭愧，所谓的能够记得，也不过就是这女孩的一个名字罢了，连姓氏都不知道呢。但这也足够了，小木屋里那一夜，那条黑色森蚺的存在感实在强烈。
  “凌晨两点了，也许我该给自己沏杯咖啡了。”
  切记不可暴露心脏事宜的嘱托，艾伦瞥了眼表道：“我这里也就罢了，你们都不睡觉吗？”
  “维奥莱特不在这里，半小时前离开的？”
  尤娜不答反问，并微笑道：“我知道你刚进来时，被麦迪森-蒙哥马利骚扰了一番，所以她现在应该是找那女孩麻烦去了。所以话说回来，史密斯先生，关于那个气场十足的女郎……就让我那么称呼她吧，你可知她是谁？”
  读书工作已然被打断了，艾伦便没打算继续：“维奥莱特已经告诉过了。麦迪森-蒙哥马利嘛，当时就是她俩一起把我送到你那里的。对了尤娜，我这里正好有个问题——你知道大脑封闭术吗？”
  尤娜扫向《标准咒语：初级》的封皮，点头道：“作为小众群体的男巫，的确会让敌人更感兴趣，所以格外需要保守秘密。我明白。但既然维奥莱特已经跟你提过它了……《灵魂基盘》这本书，可万万不是你现在有能力阅读的，所以很抱歉了，史密斯先生。”
  得到否定的答案，但艾伦本来就没有强求，倒也无所谓。
  “跟我没什么可抱歉的。反倒是你们这里，我还有的是疑问。”
  他看了眼时间道：“报纸上沸沸扬扬的那件事，拉法叶的……”
  “艾伦，哇，尤娜！？”
  正在此时，维奥莱特推门走进书房，惊讶极了：“你怎么来了？算了，不管你了。艾伦，你还没滴血认主吧？还等什么呀，非要天亮才回家吗？赶紧啊！”
  居然被催了。艾伦苦笑，但早在他开口前，尤娜一挑高俏的眉宇，倒是帮他说话了：“还不是为了等你回来，我亲爱的小宝贝。”
  “是啊，还没问过呢。”
  艾伦似发现新大陆般看向两位金发蓝瞳的女孩：“维奥莱特，你们两个长得这么像，肯定是姐妹吧？”
  艾伦好奇早不是一两日了。两位少女均是尖翘的下巴颏，并以湛蓝通透的眼眸搭配染棕的璀璨金发，然后一名年长一位年幼，刨除姐妹，还能是什么关系？
  “年轻人，好奇心是好事，但现在还是免了吧。”
  尤娜拖了张椅子在旁坐下：“维，指引史密斯先生滴血签约吧，我很好奇他会同哪位恶魔缔结主从关系呢。自所罗门王陨落后，我们就再没能碰到足够强势的男巫了，今年可是个特别的时候，也许会有些变化呢？”
  艾伦沉默以对，看向维奥莱特，恰见其目光飘忽。
  他遂轻轻一叹，将《标准咒语：初级》收起归置一边，再将暗影之书打开翻到了封面页：“维奥莱特，你刚才已经说过，我只需要在这页上落一滴血就行了，真这么简单吗？”
  维奥莱特点头道：“当然。鲁莽的冒险者在废旧的古宅里翻到与恶魔相关的器物，并在无意间释放魔鬼进入俗世，可不是什么罕见的故事。不然你以为，昨天那期《天神教箴言报》的纽约州少女驱魔事件又是从哪来的，不就是像编辑说得那样，傻瓜母亲给孩子买个了被恶魔附身的洋娃娃么？”
  “是么，真不好意思啊，我昨天可没空看呢。”
  艾伦满含深意地瞥了维奥莱特一眼。
  维奥莱特的目光继而愈发显得飘忽。
  滴血暗影之书，同地狱恶魔签约，获得成为女巫以及男巫的资治。
  艾伦依言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枚特制的银针。
  胸膛右侧，一片死寂，然滚滚紫色气流奔腾不息，汇入在粗厚的动脉血管中，直抵全身各处，蕴含着无匹的力量。
  此时距前夜的降灵仪式已逾24个钟头，但艾伦依然清晰记得，他究竟将多么庞大的能量供给给了维奥莱特。而且他更加清楚，因为主导权在于己方，他现在也随时能把同样磅礴的能量再灌输过去——只可惜供给归供给，他暂且还不能将这股力量运用于自身。
  “然而如此，我现在已有的力量，也都跟蜘蛛侠一样强了，真的还需要……”
  “史密斯先生？”
  尤娜略歪了下头：“你在犹豫什么呢？”
  艾伦再不迟疑，以钢针扎破手指，向羊皮纸似的书页滴下一颗浑圆的血珠。
  泛黄的页面顿染一抹深红的印记，这印记如泼墨般扩散开来，眨眼间化作无数蛛网丝线勾勒满篇。这一根根血色丝线仿佛血管般凸起，更仿佛已有汩汩血液缓缓流淌其中，布满了整张泛黄的页面。但仿佛错觉般，这满篇的血管逐渐变得浅淡，唯独剩下一缕红线，以花哨的字体勾勒出艾伦-史密斯的姓名，牢牢印刻在了页面的中央之上！